第十一章 山神
  北方基地当中的事情,就按着各方势力所预想的那样,慢慢发展着。李真与可松开始了一段新生活——虽然并非完美,但相比从前的日子,简直算得上是天堂。
  也是直到走进了那所北方基地的附属子弟学校,李真才终于对可松之前向他描述的那些事有了直观的印象——那里其实不该叫子弟学校,而该叫贵族学校。
  因为算上他与可松在内,高年级学生不过寥寥十九人而已。便就是为这十九个人提供的教育资源,几乎占据了整个校区将近一半的面积。
  所谓的高年级,其实是包括了高中到大学的这一整个教育阶段,一共有六年。
  但李真是生面孔,不像可松——剩下的十七个人里面倒是有一半都认识她,另一半则是刚刚从中年级升上来的学弟学妹。因而初入学的前两三天里,都过得相当平淡。可松则因为家庭变故,除了与李真交谈之外极少同其他人说话,即便昔日同学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她也仅是淡淡一笑,点头便罢。
  所以这二人世界其实并非受到多少影响——至少目前是这样。
  然而就在北方基地以外,却又同时发生着很多在当下看来毫不起眼,却将在以后掀起惊涛骇浪的事情。
  例如……
  山东省,辽城市,羊谷县。滔滔黄河以北,苍茫雪原之上。
  已是12月中旬,大雪落了一场又一场。远处低矮的丘陵都白了头,在白毛风里沉默地低伏着,似乎也在畏惧这萧瑟寒意。
  丘陵往北,是一整片宽广的平原。在夏季的时候,这里是绿色麦浪翻滚起伏的农场,然而到了冬月,却又变成了一片寂静无声的不毛之地。唯一的一点人工痕迹,便是农场西边的三排覆盖着厚厚棉帘的塑料大棚。
  最前边的大棚旁有一栋小屋,白墙白顶——其实原先是蓝顶的,但眼下被冰雪给戴上了帽子。
  小屋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张立坤老汉正从电磁炉上热气腾腾的铝盆中夹起一片煮得油光锃亮的雪花肉,送进嘴里,又抿了一口酒。
  顿时觉得通体舒泰、暖意融融,说不出的惬意。
  十平米的小屋,靠门边摆了一台电视,电视的对面就是一张单人床、一张摆着蔬菜火锅的桌子。厚重的门帘和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寒意,于是电暖气发出的热量尽数被圈了起来,使得他的脸上已经渗出了微微汗水。
  在冬季,在这样偏远的地方看大棚当然无聊枯燥,但所幸还有一台电视陪伴着他。偶尔,也会有行人从此地经过——但目的都是更南边的“皇姑冢”。
  据那些人说,那“皇姑冢”里埋的其实正是蚩尤的躯干,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蚩尤么……他当然知道。那是和黄帝对着干的怪物,死了之后被分尸、埋了。“皇姑冢”,他也知道,也去看过——但从来都觉得,那玩意儿压根没什么看头。
  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坡,坡上长满了荒草,旁边凄凄惨惨立了两三颗树,对面就是一片不知道是谁家的菜地——这样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真不知道那些年轻人大呼小叫地高兴个什么劲儿。
  但是年轻人想的那些事儿,自己哪能明白呢。就好比电视里现在演的这些事儿,自己也闹不大清楚——
  主持人说,中国的三个航空母舰编队、驻墨西哥军事基地的驻军,正和墨西哥军队在美国东部的公海上进行联合军事演习。
  又说,新一代的什么“全球打击机战略巡航编队”也出了场,一共有六架,从中国的机场起飞,绕着整个地球飞了一圈——当然也从美国人的天上飞过去了——然后美国人就开始“强烈谴责”了。
  其实张老汉更想看的是航空母舰。虽然早就过了热血澎湃的年纪,然而对那些从没见过的东西,其实他还挺感兴趣——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辽城市,他总想从电视里知道些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可那个女主持人和请来的什么教授就开始聊上那个飞机了——放着那么个大航母不聊,他们开始聊上飞机了……
  就是六个小黑点,在天上一晃就过去……这两个人却还扯得头头是道。
  什么次世代机、近未来战争的崭新形态、**的空中全球打击力量、航空母舰的没落之类的怪话儿——他就怎么也想不明白,六架飞机一飞出来,航空母舰那么个大家伙怎么就要没落了?
  这新闻看得没滋没味儿。他就又往热腾腾的盆里下了几片肉,转过头去打算找到电视遥控器,换个台。
  然后就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是有人一步一步地“跺”在雪地上,正往他这边走。
  张老汉一愣。这样晚了,谁会来?
  于是他就披着身上的棉被,凑到窗户边,拨开了棉布窗帘。
  玻璃上结了一层冰花,他用手指在上面按了一会儿,才弄出一个小窟窿,凑上去一瞄。
  然后像是触了电一样,浑身一哆嗦,赶紧缩了回来。愣了能有两秒钟,又拿起遥控器,按了好几下才把电视给关了。
  我的妈呀,那是个啥玩意儿?之前被火锅带上来的汗水一下子变得冰凉,他觉得自己的皮肤紧缩,带得脑子都有点儿发麻——
  外面站着好大一个人!
  不……是个鬼!
  也不对……是个山神?
  老一辈都说山上有山神,可不就跟外面这个长得一模一样儿么!黑黝黝,又高又大,身上长倒刺,眼睛像俩大窟窿……
  山老爷显灵了!?
  还是白天去南边的小山坡上捡柴火冲撞了山神老爷了?
  张老汉的脑袋里像是被倒进了一桶浆糊,坐在床上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最后披着被子,急急忙忙跪了起来。双手合什,隔着一堵墙,对着外面那个看不见的大家伙哆哆嗦嗦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在嘴里叨咕:“山神老爷莫怪、莫怪啊,老汉儿就是去捡了点柴火,也没杀生,老汉儿再也不去了……山神老爷莫怪、莫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