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不知怎的,心里蓦地生了种现在这样也挺好的错觉。
  她微微恍了恍神,很快便垂下视线轻弯着唇角缓缓摇了摇头。
  她抬手轻揉在额角,“皇上喜欢紫色还是鸦青色?”
  沈凌渊正在批阅奏折的笔尖微微停顿了一下,下一刻便意识到她是在问有关香囊上的配色。
  他未抬眸,狼毫浸了浸墨汁,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你来决定就好。”
  温映寒望了他一会儿,轻声开口“那便用紫色吧。”
  紫气东来,是极好的兆头。
  第56章
  糯米制的糕点软糯香甜,温映寒便没叫芸夏同往常一样送牛乳茶进来而是换了跟沈凌渊一样的毛尖。搜索小说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这茶叶还是前不久内务府新送过来的那批,茶沏得不浓也不会觉得苦,反而茶香醇鲜,入口回甘。温映寒默默地喝了半盏,而后起身走向梳妆台旁的樟木柜子,将那个未绣完的香囊同针线一并取了出来。
  “皇上一会儿可要留下来用晚膳?”她坐回到了软榻另一侧的位置上,垂眸整理着手里的针线,随口问了一句。
  “嗯,”沈凌渊眼眸微动,笔尖轻挑不着痕迹地将刚刚写错的那一笔描成了一个墨点,“晚上留在你宫里。”
  温映寒估摸着他今日便是要留下来用晚膳的,好在刚刚跟芸夏已经吩咐过了,这会子确认了一遍也算更稳妥了些。
  她也没多想,微微颔首从堆积满满的小案边上扒拉出来了一小块地方放针线,而后随手整理了一下那上面摇摇欲坠的奏折,抬眸望了望沈凌渊。
  “下次还是臣妾去皇上宫里吧,这样大费周章地搬运,不如臣妾过去快些。”
  沈凌渊视线仍落在手中那份奏折上,喉咙微微动了动,“想去朕那儿了?”
  温映寒可没有这样的意思。她也是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也没有下次了,她今日便能将香囊绣完,待到交给沈凌渊之后,再有其他事指不定是何年何月了。
  就算沈凌渊是真的有事要吩咐她也是商量完便走,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整一个下午都耗在一起的。
  温映寒觉得自己忽然没那么介意他今日又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德坤宫占得满满当当的了。
  反正也就这么一次了。
  “也不是,皇上那儿时常有大臣觐见,臣妾总过去也不好。”她垂眸绣着手中的香囊,缓缓开口。
  沈凌渊抬眸望了她一眼,声音很低“在担心会有人说你干政?”
  温映寒朱唇轻抿,不置可否。
  沈凌渊放下了毛笔,望上她琥珀色的眼睛,唇边带了点淡淡地笑,“你会吗?”
  温映寒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会。
  温映寒知道沈凌渊这是在问她后宫干政的事。
  政事上她一向不会失了分寸,不该说的话,不该提的事,她自然不会过多开口。前朝与后宫之间有一道不那么清晰的界限,但并不能因为它不清晰便可以忽略掉它的存在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点,沈凌渊也知道。
  温映寒觉得这便是沈凌渊为什么会毫不避讳地准许她出入书房的原因,甚至会将奏折搬运到德坤宫来批阅。但大臣们未必能理解,一次两次也许没人会提,若是真的长此以往下去自然会有言官直言进谏。
  她人在深宫里眼不见心不烦便也罢了,真正被烦扰的是日日要面对群臣的沈凌渊。内忧外患已经够他劳神的了,再为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实在有些不值得。
  她不想给他徒添烦恼。
  温映寒朱唇轻轻动了动,放下手中的针线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沈凌渊单手撑着额角,淡淡地笑了笑。
  “他们不敢。”
  他宽大的手掌搭在黑漆木纹的桌面上似是随意般地轻叩了两下,“所以想见朕了随时都可以过来,朕若是不在你便唤王德禄通传。”
  “记住了吗?”沈凌渊又问了一句,尾音带着点微微上扬的起伏,在这静谧的午后显得低沉却又格外好听。
  若换作旁的嫔妃早懂得开始恃宠而骄了,偏偏他的这个皇后一点也学不会。还得他手把手地来教。
  “没记住的话就去取两张纸过来罚抄十遍。”他收了视线,重新开始批阅奏折,语气甚是云淡风轻。
  温映寒一怔,也不知这人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她咬了咬唇,刻意一字一顿地说给他听“臣妾,记下了。”是记下话了还是记下“仇”了也就她自己知道了。
  沈凌渊垂着视线轻轻地笑了笑,薄唇不经意间勾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不似往日朝堂间的深沉,而是看起来心情甚好。
  温映寒不想理他,低头绣起了没完工的香囊,反正晚膳前她就要绣完了,到时候把东西交给他,让他回勤政殿批折子去。
  然而一切并没能遂了温映寒的意,晚膳前最后收尾需要用的一小团金丝线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她翻遍了整个软榻也没找着。
  温映寒瞧着面前那一摞摞暗黄色的奏折,不禁开始怀疑那团金丝线是夹在了哪本奏折间被王德禄他们搬运的时候不小心给带走了。
  “先去用晚膳吧,都缺了什么,朕一会儿叫内务府的人给你送过来。”
  温映寒不甘心地又去书案那边翻了翻,最终无功而返,只得听了沈凌渊的安排。
  于是晚膳后沈凌渊又这样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
  内务府送来的金丝线在他们回来前便已经送进了寝宫,可能是因为沈凌渊亲自吩咐的缘故,这批金丝线用起来要比她宫里从前存放的那团好用得多。
  有了足够的材料香囊很快便被绣好了,温映寒拿着它去给沈凌渊瞧了瞧,而后将它同那只绣了凤鸟的摆在了一起,等着过一会儿往里面填香料。
  直到天都黑透了,她也不见沈凌渊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王德禄拿托盘盛了两个布袋子走了进来,他俯了俯身,“皇上,皇后娘娘,这是太医院刚配好的药材,都是有助于安神,缓解疲劳的。”
  温映寒望了眼沈凌渊,知道是这人刚刚吩咐的,她拿起其中一袋轻轻闻了闻,若不是手感捏起来像药材,她还以为里面是装了沈凌渊常用的凝神香。
  沈凌渊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喉咙微微动了动“朕瞧着你好像喜欢这味道,便命人配了副一样的,朕问过御医,说这几味药你时常闻着也好,先戴一阵子,若是更喜欢花香味的,过几天朕再命人给你配。”
  温映寒摇摇头,“臣妾觉得这淡淡的味道刚好。”不刻意去闻很难觉察到它淡淡的清冽,比起浓郁的脂粉花香,她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的。
  “如此便好。”
  温映寒将手里布袋子放了回去,装药的工作就交给下人们去做了。面前的小案几上还堆积了不少奏折,每日要批阅这么多东西,还不算处理临时的朝政,真不知他这一日日的是怎样度过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留下来的是一个烂摊子。大盈朝疆域虽广,却被周围数国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内忧外患不断。先帝早些年受过战伤,随着年纪渐长,精力渐渐不济,这时间长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朝内暗流滋生,朝外野心勃勃。还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都被遗留了下来。
  听闻沈凌渊登基时四王五王还曾起兵反叛妄图谋权篡位,可那人单凭一己之力,全都平定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的位置。
  温映寒不记得当年的场景了,只是从他人口中听闻,也觉得惊心动魄。他从不曾开口提起过什么,就好像现在的日子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在想什么呢?”沈凌渊凤眸微抬,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温映寒回过神,微微敛了敛眸间的神色,轻抿了一口手中的凉茶,“在想皇上还有多久能批完折子。”
  “困了?”
  温映寒摇摇头,“没有,下午睡多了,现在精神得很。”
  沈凌渊微微颔首,“若是累了就先去歇会儿,少喝些凉茶,叫芸夏来给你温一杯热的牛乳,喜欢甜的就叫他们再给你添些蜂蜜进去。”
  温映寒也不知道他一个不爱吃甜食的人是如何懂得这么多的。她起身给沈凌渊的砚台里面添了少许清水进去,而后拿起墨锭,缓慢匀速地研磨了起来。
  温映寒朱唇轻轻抿了抿,温声道“皇上还是快些批折子吧,忙了一天,明早还要上朝。”近来边关有异动,早朝也比往常频繁了些。大盈朝沿袭旧制,奉行十日一大朝,但若逢战乱灾祸等不太平的国事,上朝次数变多也是常有的。
  白皙的指尖同圆柱形的墨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饶有耐心地替他研墨,沈凌渊的视线在触及她纤细的手腕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温映寒紧跟着开口道“时辰不早了,皇上回勤政殿还有段距离呢。天太黑了,路不好走。”
  她一门心思地盯着手底下的墨砚,认认真真地添水研磨,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凌渊此刻的眸光变化。
  “朕何时说要回勤政殿了?”
  温映寒微微一怔,不回勤政殿?那是今晚要留宿在她的德坤宫的意思?
  沈凌渊将她眸间的神色尽收眼底,他薄唇轻轻动了动“下午你问朕时,朕不是说过,晚上留在你宫里。”
  温映寒恍然想起了沈凌渊好像是说过这句话,可她当时问得明明是晚膳,也一直当沈凌渊说的是晚膳来着。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温映寒,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沈凌渊今天晚上会留宿在这里。敬事房的人说过嫔妃来了月事是不能侍寝的,在她的认知里也一直是这样,所以她根本没考虑过沈凌渊不回勤政殿的可能。
  敬事房的林姑姑说过每晚翻牌子的时候,皇上都会知道。她这已经不是第一天了,按理说敬事房那边是有记档的。
  难道是敬事房的人昨晚没去么……?
  温映寒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这事要她直接开口说出来,着实有些为难她了。
  沈凌渊眼眸微动,“不想朕留下来?”
  温映寒攥了攥手里的墨锭,犹豫了半天,声音极小“臣妾今日……不宜……侍寝。”
  沈凌渊眸光一顿,忽然明白她在纠结的是什么了。
  他若是不知道也就不会拦着她喝凉茶了。
  “皇后以为那两次是侍寝了?”
  温映寒一怔。难道不是吗?
  第57章
  按理说,被选为嫔妃的贵女入宫前都会有宫中专门的掌事姑姑到府上教习各式的规矩和礼仪。ggdon温映寒虽然是沈凌渊还是皇子时便嫁给他的,但同样也是嫁入皇家,出嫁前宫里也派了人过去。
  只是她实在想不起过去的那段记忆了,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连自己嫁给沈凌渊的事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敬事房的刘姑姑只跟她说过有关翻牌子的事,其余的事一概没提过。
  说起来,她那为数不多的有关于侍寝的那一点了解,还是从文茵那里得知的。
  那年文茵出嫁前,因着紧张晚上一个人宿在宫里难眠,便拉了温映寒陪她。
  两个姑娘夜里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念念叨叨地说了好些子话,谁都没有睡意,也不知怎的,说了说着文茵就提起白日里宫中刘姑姑给她的那个册子了。
  她说她没敢看,只瞥了前两页就赶紧塞进包袱里了。文茵咬唇犹豫了半天,声音极小地趴在温映寒耳边给她念叨了两句。两人一阵脸红,后来就谁也不提这事了。
  于是,温映寒一直以为,只要是在床上亲了便算是侍寝了。
  沈凌渊今天这一问着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温映寒被他那双深黑色的凤眸望着,侧脸不由自主地微微染上了些许绯红出来。
  “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