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阿妱不过是一个妾侍,外人见过她的不多,将来他再给她安排另一个兰家族女的身份即可。
  这段日子听着郑愈盛宠阿妱的流言他已经十分不好受,更没想到郑愈竟然要为她请封!
  若她成为诰命夫人,将来必会常在京中走动,那他的计划实施的难度就会越大。
  可纵使心中百般煎熬,此时他也断断不敢表露出半点行迹。
  太子朱成祯看了一眼朱成祥,最后目光落在都察院老御史宋清身上。
  宋清皱着眉,板着老脸上前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郑次辅乃我朝中重臣,行为当为我大周臣民表率。其尚未娶妻,如何能先妻妾不分,抬举妾侍?如此风气,万不可涨。依老臣之见,陛下还当先为郑大人赐一门妥当的婚事,以遏制现时京中各色不利于郑次辅大人的谣言,以正风俗。”
  承熙帝看向郑愈,道:“郑次辅,你有何话说?”
  郑愈脸上能掉出冰渣子来,他上前冷冷道:“陛下,臣之夫人乃陛下赐婚之侧室,请封乃是依大周礼制行事。臣一无正妻,二无妾侍,又何来妻妾不分,抬举妾侍?至于宋御史说现时京中各色不利于臣的谣言,敢问宋御史,是何谣-言,宋御史竟拿到朝堂上来说?”
  他看向宋清,饶是宋清一向自诩刚廉清正,此时对上郑愈的目光也是后背一寒,冷汗冒出来,那到了嘴边的话竟是再说不出口。
  郑愈冷哼一声,道,“宋御史乃本朝监察御史,本应依律法礼制监督百官,以正视听,现如今却以街头巷尾妇人之碎言,无视圣旨君言,无顾事实礼据,以讹传讹,诋毁臣妇,实不堪为我朝监察御史一职。”
  宋清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但就是他一想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有哪里不对,却又驳不回去。
  承熙帝轻嗤一声,他扫了一眼太子朱成祯和南平侯周慎,直接将折子转交给了礼部尚书郭知衡,道:“此折朕已批复。兰氏出身耕读世家,品德端庄贤淑,郑次辅与兰氏的婚事乃朕亲赐,理当册封,郭卿下去后依礼去办吧。至于宋御史,”
  他看向宋清,道,“是非不分,礼法不识,暂革去御史一职,去翰林院编修处编撰史书和礼制,静静心吧。”
  此事便就这么在朝堂上诡异的气氛中一锤定音。
  ***
  承熙帝这晚是去的兰贵妃宫里歇息。
  承熙帝笑着对兰贵妃道:“爱妃,你们兰家人看来都是可心人儿,阿愈多年不为女色所动,此次竟然为了她打脸大长公主,又为了防止大长公主请旨赐婚,先斩后奏,请旨直接替其请封。连朕都有点想见见你这个侄女,是何等的贤良之人了。”
  不管怎么样,此事承熙帝还是乐于见到的,一来他是相信郑愈,二来,郑愈多年不近女色,久无子嗣,的确让他忧心,他肯抬举一个侧室,总比一直冷冰冰没个人气强。他赐婚之前也查过那姑娘,家世性情也没什么不妥。
  郑愈上折为兰妱请封一事兰贵妃早已得了消息,但此时承熙帝说起,她还是装作刚刚听到一般先是惊讶后是欣喜,笑着谢承熙帝道:“这都是陛下恩典,阿妱才能有如此福气,臣妾要先谢过陛下。”
  承熙帝摸了摸兰贵妃的脸,笑道:“朕的确是为了你。”
  不管是真宠还是假宠,也宠了十几年,她的一对儿女也是自己的儿女。阿愈若是真喜爱那兰氏,想来将来也不会太为难祥儿和云宁,原先他还一直担心阿愈戾气太重。
  这晚兰贵妃自然浑身解数的服侍了承熙帝,待其满足,沉沉睡下,她却是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心里百般复杂。虽然承熙帝保养得极好,仍能看出当年的英武相貌,但却已经满足不了她。且他信了御医的养生之道,一月不过来她这里两三日,她正风华正茂之龄,又深宫寂寞,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每每到了深夜,那心里就像有虫子爬似的,心痒难耐。
  侧室夫人,夜夜独宠吗?
  原女主果然就是原女主,哪怕早已不再是原先的剧情,仍然是个男人都会爱上她。
  第19章 助攻
  兰贵妃心中复杂。
  她一面心中得意,觉得万事皆在自己掌握之中,现在的剧情果然是按照她的安排一路在走,可另一方面却又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明明她已经改变了兰妱的命运,将她送给了别人作妾,由高高在上的未来皇后变成低如草芥的妾侍,可现在却竟然得了当朝次辅未来首辅的盛宠,还替她请封诰命。
  原本兰贵妃一直都觉得自己算是很善良的,因为她没有像别的穿书人那样,穿过来之后就会各种打原女主的脸,虐原女主,断原女主的机缘。
  她只是好生经营自己的生活,只是她已经穿过来,必然不能再让太子继位,所以也没再让兰妱嫁给太子,这对兰妱来说也是件好事。过去这近十年,她让兰家将她接到府中,锦衣玉食的养着,从没亏待过她。
  她长大了,她把她嫁给了郑愈,这也是兰妱自己愿意的,也是她身份能攀到的很好的婚事了。
  一切都很好,兰贵妃本来应该高兴的。
  可是她听着外面郑愈“盛宠”兰妱的传言,最近却不知为何越来越不能控制的,想到兰妱那张娇滴滴的小脸,想到郑愈后院只有她一个女人,日日夜夜只独“宠”她一人,她心里就会慢慢爬出酸痒的不适滋味,好像只有兰妱匍匐在她的脚下,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仰她的鼻息,靠她的施舍过活,她心里才会痛快一般。
  她也知道,这种心理毫无道理,且也没必要。
  她叹息了声,不管怎么样,只要郑愈越爱兰妱,将来兰妱和太子恋上,才能越让郑愈和太子反目。
  说起来,她最近查到的消息也挺有意思,原来郑愈的初恋白月光竟然是太子妃周宝蕴,当年他还曾为了周宝蕴远走北疆,这才成就了后来的无数军功。
  这些关系,还真是本狗血满满的书啊。
  难怪太子后来竟然能撇了太子妃,立了兰妱为后,只是不知道那甘皇后娘家的甘良娣后来又如何了,不过,想来后来太子也会处理了甘家,甘良娣还能有什么好?
  只可惜她只看了前面,文下的评论也少提及后面的朝堂之争的,不能预先窥到。不过,这本来就是一篇苏宠文,想来就算是有朝堂之争,权谋什么的,也该都只是一笔带过的,就算是记起来也没用。
  就像她知道皇后娘家西坪甘家肯定有问题,就是陛下也知道,可是却也半点办法都没有一样。
  她观这朝堂,能寻的突破口也就只有郑愈了。
  只不知道原书中郑愈是什么态度,不会是狗血的,苦守着周宝蕴,甘愿为她驱使的喜欢女配的苦情男配吧?
  ***
  翌日兰贵妃就召了兰老夫人入宫说话。
  兰贵妃对兰老夫人道:“母亲,郑大人为阿妱请封,想来这事你也听说了。说起来自这丫头出嫁我也许久没见她了,母亲回去不若就让人去探探妱丫头,让她进宫来陪我说说话,她得封诰命夫人,我也好赏赐她些东西。”
  说完她又皱了皱眉,道,“上次听你说郑府将阿妱的身边人都打发了出去,母亲您可打听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兰老夫人笑道:“娘娘,郑府打发妱丫头身边嬷嬷和丫鬟的事我召陈嬷嬷和冬芽她们都问过了,那是郑大人的意思,她们也都是自愿离府的。不过郑愈那人,他即使宠爱妱丫头,但却不容我们兰家人在妱丫头身边也是很正常的,这些并不紧要。”
  “只要他宠爱妱丫头,拒绝南平侯府的婚事,能和南平侯府反目,和甘皇后,太子一系生隙,就已经足够了。女人嘛,嫁了人心向着男人也是再自然不过的。”
  说起来,外面的那些流言,起初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太傅府为了让郑愈和南平侯府结怨生隙,在中间可也没少添油加醋。
  那也得那男人有心有-身-的去宠她。兰贵妃泛酸心道。
  兰老夫人这话又无意中却又刺了她心里的不如意之处。
  兰老夫人看兰贵妃蔫蔫的,便又道,“说到妱丫头,最近她在老家的二叔二婶也上京了。这些年,我们一直照着您的吩咐故意拒绝让她那堂妹兰娇入府,却又不停的在他们一家面前说妱丫头一家在京中的风光,想来现如今妱丫头这么风光好命,她那二叔二婶堂妹心里已经煎熬得不行了。”
  “庄子上的人传话给我说,道是那二婶母女原先是想让兰娇跟着妱丫头去郑府的,被平氏哄下来了,这些日子平氏也都在好生教导着她,说是等规矩教好了,就带她去我们府上来请安。娘娘您对这兰娇可是有什么安排?”
  留园庄本就是他们太傅府的产业,里面的婆子下人都是他们太傅府的人,想知道些什么,再容易不过。
  兰贵妃听到兰娇二字倒是一下子又精神起来。
  这丫头她印象深刻啊。
  原书她就看了十几章,但这小丫头就蹦跶了好多章,最开始倒是和女主关系不错,但小心思特别多,据说后面还不停的想爬原男主太子的床,也算得上是兰妱和太子之间感情的催化剂了。
  她上京了啊。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简直是送过来的神助攻。她还正愁兰妱和太子之间没什么可以发展感情的纽带呢。
  兰贵妃眼睛眯了眯,笑道:“妱丫头相貌生得好,这丫头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好好□□一番,说不定有大用处。母亲,那暂时我就先不见妱丫头,你先把她这个堂妹带给我看看吧,若是不错,就让她在宫里住上一段日子陪我说说话也好。”
  兰老夫人应下,道:“不过娘娘,底下报上来的都道妱丫头的这位二婶贪慕富贵,一心就想让她女儿攀高枝,耳濡目染之下,这个兰娇心思怕是也不会太正,又一直养在乡下没什么见识,娘娘若是让她住到宫里来,可还是得让人好好看着她,别惹出什么事来。”
  毕竟陛下和三皇子还是常出入贵妃宫中的,可别让那丫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兰贵妃笑了笑,道:“母亲放心,这个我自然省得。”
  ***
  兰贵妃和兰家是在志得意满中筹划着,而此时南平侯府和大长公主府却是处于气极败坏中。
  且不说南平侯府气氛阴沉,郑氏气得拍碎了好几个古董花瓶,就是大长公主府的常宁大长公主脸都是黑的。
  “外祖母,他,他竟然给那个女人请封,得了诰书。”
  周宝薇一向骄傲的脸上泪水涟涟,她道,“外祖母,如果只是一个妾侍也就罢了,大家都知道那是兰贵妃强塞进去的,可现在......”
  现在她这个京城明珠简直已经成了京城的大笑柄。好在这些日子她日日待在大长公主府不曾出去,她都可以想见别人看她的目光是如何的,还有她的宿敌兰翎语,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得意呢。
  大长公主面色也十分难看,她那日才和他谈完话,他就这么急吼吼地给那个女人抬身份,抬脸面,还是请封诰命!这些无疑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理什么红颜祸水不祸水,也定要护着她,也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娶宝薇。
  大长公主伸手搂了周宝薇,就听她哭道,“外祖母,那日园子里的情景,只有我的贴身丫鬟,绿禾,和那个女人知道。现在外面传出那么多诋毁我名声的谣言,除了那个女人之外还能有谁?她真的好歹毒,不过是一个妾侍,恃宠而骄,我尚未嫁给表哥就敢这般坏我名声,我未入门便要先压了我一头......外祖母,我,若是我现在就这样嫁进郑府,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说到这里,终于“哇”得一声大哭出来,道,“外祖母,我该怎么办啊?”
  现在的情况,除非那个女人死,否则她是不可能嫁的了。可嫁不嫁,她名声都毁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大长公主听着外孙女的哭诉沉着脸一颗一颗的拨着手中佛珠,沉默不语。
  她自有她的思量。
  侧室夫人一事那是郑愈的手笔。
  但这个女人能让一向对女人不假于色的郑愈接受赐婚,为她顶撞自己,连他母亲的珍贵遗物都送了她,为她早早定下身份免得被人轻视,的确不可小觑。
  若是她再诞下阿愈的长子......大长公主猛地攥紧手上的佛珠,不,不行,她不能让她毁了阿愈。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外孙女脸上的泪水,缓缓道,“阿薇啊,别急,人这一生,不知会遇到多少事,你要知道,笑到最后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赢家。”
  大长公主正在哄慰着周宝薇,就有下人来报泰远侯夫妇过来了。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让人传他们进来,而周宝薇则是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依偎在大长公主身边不再出声。她知道,他们过来必也是和郑愈这事相关的,所以她也不想回避。
  第20章 往事
  泰远侯郑祖铎领着继室夫人常氏入门,进了房间两人给大长公主行了礼,泰远侯就黑着脸跟大长公主道:“母亲,都是儿子不孝,生了那个逆子,又未能管教,才发生这样的事,惹得母亲生气。”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让大长公主生气,她扫他一眼,却懒得出声。
  泰远侯便续道,“母亲,只是那逆子素来仗着手中的权势和陛下的宠信忤逆不孝,现如今更是内帏不清,为狐媚所惑,越来越无法无天,儿子担心,将来那逆子怕是会祸及家门啊。”
  大长公主:......为狐媚所惑,祸害家门的是你!
  这个儿子自幼就喜欢常氏,当年是她逼着他娶了夏氏,后来夏家“获罪”被满门抄斩,他便迫不及待的休了夏氏,又逼着夏氏自缢身亡,后来娶了常氏后更是纵容常氏三番五次的暗害阿愈,才令阿愈对泰远侯府心怀怨恨,对她也都隐有不满。
  也怪她,当年因着驸马的逝世伤心不理外事,才令得家中乌烟瘴气。
  可现如今,儿子明知皇帝的心意,还是被常氏撺掇着,屡次上折为他和常氏所出的儿子郑乾请封为泰远侯世子,皇帝不批,就一个劲的往自己这里跑,想让自己去劝皇帝。
  这还不够,外孙女宝蕴子嗣艰难,只为太子诞下一女,常氏竟然还动了把她的女儿,自己的孙女送入东宫为太子良娣的心思!
  一想到这,大长公主看向常氏的眼睛都是满满的厌恶。
  若不是她,自己儿子怎么被带偏到这个地步!
  大长公主黑着脸不出声,常氏只以为她是在为宝薇名声受损而恼怒郑愈,她慈爱地看了一眼宝薇,就对大长公主道:“母亲,宝薇这孩子是儿媳看着她长大的,您知道,儿媳平日里疼她比疼岫儿都多,现在她受人污蔑,儿媳也是心疼不已。以儿媳之见,宝薇她自幼就和乾儿青梅竹马,乾儿对宝薇的心意您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若就先将乾儿和宝薇的亲事定下,那外面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好一个谣言不攻自破,那那些谣言又是谁放出去的呢?”一个清丽却隐带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屋中众人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