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节
  曾谦一愣,眸色陡沉。
  赵无忧捕捉到他握着杯盏的手,突然用力。
  “想知道里头是谁吗?”赵无忧笑得温和。
  曾谦冷笑,“赵大人开什么玩笑?如果没什么事,下官告辞!”
  “那么急着走,是怕见到他吗?”赵无忧将杯中热水慢慢倾倒,滚烫的茶水,烫得麻袋里那人呜咽得更刺耳。她皮笑肉不笑,“这声音,熟悉吗?”
  曾谦站在台阶处,眸色无温的回头望着赵无忧,“你到底想说什么。”
  素兮不紧不慢的打开了麻袋口,露出了曲云的父亲,那个为了钱四处卖女儿的老头。素兮蹲在哪儿,抬头望着曾谦,“曾大人可记得这张脸?”
  老头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此刻正躺在地上睁大眼睛盯着曾谦。那神情,很显然是认得出来的。
  “神不知鬼不觉这东西,是得亲自出马才好。只不过我没想到,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却也有妇人之仁的时候。换做是我,事情结束之后,必定是一刀两断,如此才能永绝后患。”赵无忧笑得凉薄。
  曾谦握紧了手中佩剑,冷眼看着徐徐起身的赵无忧。
  “钟铣一案已经了结,所以曾大人不必担心我会翻案。”赵无忧安了他的心,“钟铣之死牵连到了官银,若是摊在曾大人头上,只怕皇上要龙颜大怒,是要诛九族的。”
  曾谦眸色冷厉,“赵大人到底想怎样?”
  “这话该我来问曾大人,你到底想怎样?我自问与曾大人无冤无仇,即便是曾大人跟夏家有所接触,那也是我跟夏东楼的恩怨,跟你这个外人似乎并没有多少关系。”赵无忧轻咳两声,“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曾大人必定是有了难处。”
  她也不直说,说他受到了威胁。
  曾谦不语,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赵无忧。可他看不透赵无忧到底想说什么,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若是此事被赵无忧上报朝堂,他真的会死无全尸的。
  毒杀朝廷命官,还莫名其妙的牵连到了官银一案,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曾大人在想,这件事该怎样才能天衣无缝。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么杀了我,要么杀了这老头。杀了我显然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我上头还有个丞相府,想来曾大人也不敢跟丞相府对着干。”赵无忧缓步走到曾谦跟前,“那么剩下的,只有这位老叟的性命了。”
  曾谦也想过,杀了这个老头,那什么事都会一了百了。可当初的妇人之仁,变成了现在的骑虎难下。
  赵无忧抓着了老头,这就意味着该有的口供,赵无忧都拿到了,那么他曾谦算是走投无路了。
  “赵大人还想怎样?”曾谦已经没了后话。
  赵无忧笑得凉凉的,“看曾大人的样子,是承认了钟铣之死,乃你一手造就?”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曾谦问。
  赵无忧嗤笑,“百密终有一疏,原本我也没想太多,可后来我想着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钟铣一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呢?首先这组织力和执行力就必须得一等一的好。”
  “丞相府没必要拿钟铣的死来冤枉我,齐攸王府也不可能对我动手,毕竟我这儿还有个身为尚书夫人的郡主。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从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入手。”赵无忧慢条斯理。
  第601章 赵大人的追夫计划(3)
  “你为何不疑心东厂?”曾谦冷然。
  他提醒过赵无忧,小心东厂。
  “你若不提醒,我未必摸得到门道。可你弄巧成拙,让我去查东厂,反而让我怀疑了你。”赵无忧只字不提自己与穆百里的关系,轻描淡写的掠过,“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尤其是后来曲云中毒,更我怀疑是锦衣卫所为。我的教坊司里有什么,我心里最清楚。除了包围在外的锦衣卫,这教坊司里都是我自己的人。曲云被毒杀,不是你们锦衣卫做的,又是谁呢?”
  “曾大人,你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何苦还要趟这浑水?皇上跟前当差不好吗?非得搅合在朝局之中,落得一身骚。”
  曾谦苦笑,“人人都说赵大人是一个病秧子,都说赵大人是妖言惑主才得了今日的身份地位。如今看来,也不全是对的。”
  “且不管是怎么走到今日的地位,我只想问曾大人,你接下来该当如何?是自请其罪,还是”赵无忧笑了笑。
  素兮上前,将袖中的一张口供取出,“曾大人可以在上面签字画押,咱家公子一定帮着曾大人,把此事料理得妥妥当当。”
  曾谦不敢置信的望着赵无忧,“你不去告发我?”
  “在我眼里,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死人。死人见多了,难免也觉得无趣。”赵无忧挑眉看他,“曾大人可以把供词看清楚,要不要签字画押,全凭曾大人自行做主。我这人,不喜欢强人所难。”
  语罢,赵无忧也不管地上的老头,抬步就往台阶走去。
  “赵大人?”曾谦一怔。
  赵无忧顿住脚步,敛眸不语。
  曾谦深吸一口气,“你为何要帮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曾大人能坐上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的确也不容易。与其换个人做,还不如找个熟面孔,曾大人觉得呢?”赵无忧负手而立。
  白衣胜雪,少年城府。
  曾谦意识到,赵无忧这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培植党羽,开始笼络人心了。不管她用的是什么手段,都是让人无可反驳的铁腕。
  深吸一口气,曾谦在供状上签名画押,摁上了手印。这就意味着,他此生最大的把柄已经落在了赵无忧手中,如果哪天赵无忧要他死,那么
  赵无忧走了,把那老头留给了曾谦,甚至于没有多问一句有关于背后之人的事情。
  曾谦定定的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打心里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可怕。
  “公子为何不问清楚?曾谦显然不是这件事的主谋。”素兮取了鞋袜,换去赵无忧脚下的冰凉。
  奚墨快速将火盆端进屋子里,即便到了夏日,赵无忧的身子也是凉得厉害。
  屋子里暖和了不少,赵无忧面色泛白,“你觉得他会说吗?”
  素兮不语。
  赵无忧轻叹,“这件事很显然不是曾谦的本意,他既然是受人威胁,那就说明那人手里握有曾谦最不想被人知道的把柄。受人挟制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不会在那人跟前出卖我,但也不会在我面前出卖那个幕后黑手。问不问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多费口舌惹人厌烦。”
  “这倒是实情。”温故替她把脉,还好还好。
  赵无忧扭头看他,这老头一看见刮风下雨的就怕她染了风寒,看她脚下一晃又怕她就此晕厥。她觉得他这辈子最后的结局,估计是被她吓死。
  轻叹一声,赵无忧道,“我没什么事。”
  温故点点头,“还是小心为上。”
  “公子,如今曾谦有了把柄落在咱们手中,那”素兮担虑的望着她,“咱们是不是可以出手了?”
  赵无忧低头浅笑。
  温故骇然,“你这是在做,离京的准备?”
  “若不能走得安心,我怎么敢?”赵无忧敛眸,“有人在我身后蠢蠢欲动,我不能听之任之。不过我能不能离开京城,还得看宫里的情况。”
  “宫里什么情况?”温故不解。
  赵无忧报之一笑,不语。
  情况当然是很简单的,那就是皇上的枕边人,能不能把皇帝的耳根子给吹暖了。
  王锦绣如今身怀有孕,虽说已经抬到了昭仪的位份,但是这一应饮食供应都是按照妃位来给予的。谁都知道,这宫里头有不少公主,却没有一位皇子,只要这王锦绣生下儿子,别说是妃位,就算是贵妃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皇帝隔三差五的就过来,王锦绣自然也尝到了恩宠的好处。瞧瞧这春华宫,富丽堂皇到了何种境地,就能知道如今的王锦绣,是何等的高不可攀。
  不过王锦绣心里还是有隔阂的,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想着自己的把柄都落在傅玉颖的手中,来日只要往皇帝跟前一送,即便是自己有了儿子,恐怕也难逃一死。
  谋害皇嗣的罪名,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一想起这个,轻抚着小腹的手当下便停了下来,早前傅玉颖的那些话如今还在耳畔徘徊,她得好好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傅玉颖放松警惕,该怎样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供词呢?
  察觉自家主子有些怅然若失,彩云愣了愣,“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王锦绣报之一笑,当即回过神来。
  “德公公说,皇上立马就到。”彩云笑着搀了王锦绣往外走。
  王锦绣深吸一口气,也不多说什么。
  皇帝过来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将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然后免了她的行礼。轻柔的将王锦绣带入怀中,皇帝笑了笑,“今儿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
  “嫔妾没有不高兴,嫔妾只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王锦绣面色微恙。
  皇帝当下急了,“来人,去请太医过来。”
  小德子当即往外跑,这王昭仪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皇帝的心肝宝贝,也可能是未来的太子殿下,所以得小心谨慎才好。
  皇帝抱着王锦绣上了软榻,眉目微凝。
  王锦绣软软的伏在皇帝怀里,“皇上别担心,估计是吃撑着了。”她笑靥温和,“都怪嫔妾自己不好,一时嘴馋没能忍住!”
  第602章 千里追夫(1)
  “没事是最好的,不过还是得找太医瞧瞧才算稳妥。”皇帝蹙眉看她,“面色还算红润,还好还好。”
  “可是皇上的面色看上去,好像有些倦怠。”王锦绣眉睫微扬,“皇上近来担心这朝堂,想必十分倦怠。您若是觉得累,就在这儿歇会,嫔妾陪着您。”
  皇帝轻叹,“这些日子,还真当是乱得很。安排了穆百里出使荒澜,又摆平了钟铣一案,处置了夏家还有一干党羽。”
  “嫔妾听宫里的人都在说,千岁爷出使荒澜,执掌虎符。”王锦绣担心,“皇上,真的要开战吗?嫔妾心里发慌。”
  语罢,她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皇帝覆手在她的手背上,“没事,穆百里这人惯有分寸。”
  “然则荒澜都是蛮子。”王锦绣嘟着嘴,“皇上,若是真的打起来,那千岁爷可有作战经验?”
  皇帝一愣,这倒没多想,就想着给穆百里执掌兵权,然后帮着他把雪狐带回来。听说这雪狐乃是天之灵狐,这世上最为有灵性的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还有如此灵性,那他这天降星君,可得好好的瞧一瞧。没准自己修道多年始终没有白日飞升,就是少了点这些颇具灵性之物。
  “莫怕,就算是要开战,也打不到京城来。”皇帝道,“这京城固若金汤,不会有事的。如今你只管安安心心给朕生个皇子,其他的都放宽心。”
  王锦绣笑得腼腆,娇嗔道,“皇上”
  “穆百里虽然没有作战经验,但武艺高强,想来也没什么大碍。”皇帝自我安慰。
  “话虽如此,其实嫔妾倒是有个担心。”王锦绣轻叹,“皇上可想过,若真的开战,若千岁爷打赢了那这虎符还能拿得回来吗?”
  皇帝一怔,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头直打鼓。
  这倒是个问题!
  光想着出去,没想着回来之后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