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果然第二天就跑到了深圳大冲蔡晴的公司。
  自蔡晴公司开业，陈萍还没来过。
  公司是两个相互打通的门面，一间门面排放几个放置配件的货架；另外一间门面摆的是办公桌、三人沙发和茶几。因空间高，办公室这间还架了个楼层，用作晚上值班人睡的地方。
  公司门口摆放了两台宜工装载机样机。这样机是由金三角公司彭东升向陈萍那申请发来再转发到蔡晴这分公司。
  从结算的角度上讲，陈萍和蔡晴没关系，要货款陈萍得直接找彭东升去。
  但陈萍有来的理由，于公，是查看样机是否销售？于私，他也受王超之托，有机会去帮帮蔡晴。
  因此陈萍一见到蔡晴就先来一句：“蔡经理，我是代表海南王主任来看你的。”
  人就是这样，位置一变，这气场也自然就来了。此时的蔡晴，和初来金三角公司时相比无论从衣着和谈吐都有了显著的变化。再加上一副俏模样，走出去，活脱脱就是深圳商界丽人行了。
  蔡晴见陈萍提到王超两字，心抽了一下，随即对开有后面小门的地方喊道：“阿梅，来客人了，上茶。”
  然后请陈萍坐在沙发上，说些从广州来辛苦了快到年底今年任务完成怎么样货款好不好收之类的套话。
  端上来的茶水都喝了几盅，唯独没见蔡晴问一下陈萍：王超怎么样了？
  陈萍知道蔡晴对王超和黄中英的事心中留有阴影，但现在黄中英已经走了啊，如果让王超和蔡晴走到一起不很好吗？要知道，有回他回宜乡休假，带着他那两个龙凤胎逛街时碰到王超母亲。王超母亲拍着陈萍的肩膀说：“你孩子都会跑了，可超超连女朋友都没有，你得帮他介绍一个，不然以后不要进我家门了……”
  可陈萍是个在男人堆里打交道的人，到哪里去找一个和王超相配的女人呢？所以他这次来深圳还有一个目的，就想探探蔡晴的口风，看她对王超到底有没有想法？
  于是陈萍喝口茶润了下喉说道：“王超最近生意不好啊……”
  “怎么了？”蔡晴立即有反应了。
  有反应就好！陈萍马上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向蔡晴讲起广东代理商帮王超卖装载机的故事来。
  一个很简单的事，经陈萍之口，通过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描绘竟讲了十多分钟，当说到朱光新因这事被领导骂得灰头灰脸时，蔡晴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见蔡晴笑了，陈萍觉得心中有数，就趁热打铁道：“你看，人家广东那些代理商都给王超面子，帮着王超，王超作为带你入这行的领路人，你不帮他也搞几台？”
  蔡晴听了，立即止住笑容。她对陈萍说的这种玩法，其实她自己早就开始玩了。如果她说出来，陈萍也得叫她师傅才行。
  卖配件是最容易按这套路来玩的。比如卖装载机轮胎，彭东升都要配四五条在蔡晴这里。卖了几条以后，她发现每条只挣了两百来块，用户还说贵。于是她盯着轮胎看了半天，发现这轮胎不是贵州火炬的就是桂林前进的。有回她走到卖轮胎的的专业店门口，无意发现打着贵州火炬轮胎的广告，她就进去问了下价。这一问就问出乾坤来，原来彭东升给蔡晴的进价竟然比这里的批发价每条高出一千来块！
  这下蔡晴愤怒了，心里骂道：“这个江西臭老俵，四五千块钱一条的轮胎敢这样加我的价？”
  于是一个应对方法在她心中立刻酝酿而成。
  以后，她每卖一条轮胎，在原售价基础上优惠用户两百元，而后就到轮胎店赶紧买进一条补货，如此循环，库存的轮胎一条没少，但她周转很多回了。由此类推，其它的配件只要知道进货渠道，她都如法炮制。这样做比卖装载机还更好操作，应为这些配件没有随机编号。
  彭东升会不定期来查看或盘点，但账目吻合他就放心了。对彭东升来说，这种状态最好！生意太好了，怕蔡晴牛起来不好控制；只有在不亏的基础上让蔡晴熬着他才有机会对蔡晴下手，因为这个小“母鸡”太诱人了。再说按事先约定开店三个月后他又不用承担房租水电费了。
  见蔡晴半晌没回应，陈萍说：“蔡经理，你不会不帮王超吧？”
  蔡晴笑了笑道：“超哥的忙我当然会帮，只是我再一帮反而会害了他。”
  “会害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怎么不想想，一个海南岛，以前形势好的时候每年只卖十台左右，现在形势这么差，都快卖三十台了。这样会让领导容易察觉挨处罚，就算领导没察觉，明年的任务少不了这个数，到时超哥压力不是更大？也许你会说明年你们继续帮超哥，可万一明年厂里出了什么新规定或你那些朋友有什么变化，超哥可就惨了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蔡晴这样一说，让陈萍清醒了。是啊，易中华师傅不就看出蹊跷来了吗？如果三包内再出现这样的事，这火总会把包它的纸烧透烧成灰的。不行，就冲这点也要刹车不能干了。
  于是他当着蔡晴的面，给叶春瑞、欧锦钿、杨育辉打电话，叫他们暂停“支援”海南活动。
  放下电话后，陈萍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入道又这么晚，想事却那么周全？王超如果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料蔡晴听了正色道：“不要扯什么三生有幸，人家是有主的人！”
  “那人走了。”陈萍急了。
  “我知道她走了，可某人的心也跟她走了。”这回蔡晴不叫超哥了。
  陈萍正搜肠刮肚的准备想些什么话来劝说蔡晴，忽听随着几声汽车喇叭，一辆江陵双排座开到大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彭东升。
  彭东升一看到陈萍坐在那，夸张的打着哈哈道：“陈大管家来深圳视察了，中午好好喝一杯。”
  “中午就不用喝酒了吧？我下午还要去别的代理商那里看看？”
  蔡晴一见彭东升就恶心，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最近来的那么频繁？你说他是来查看配件的又不像？因为他有时瞄都没往配件那里瞄一眼。看来他是不是又犯了那年在窗户外偷看她的毛病啊？
  为了免得陈萍走后让彭东升在她身边晃来晃去，她赶紧说道：“陈主任，人家彭总特意从陈江开着新买的双排座来深圳请你喝酒，你多少给点面子才行？听我的，今天那里都不要去了，我到菜市场买点烧鹅、基围虾……再炒个水煮肉片芹菜香干的，你们俩喝个高兴！”说完，趁彭东升没注意，向陈萍使了个眼色。
  陈萍于是客套几下就不走了。
  这下把彭东升给郁闷了，他真恨蔡晴多事！
  以前每次来都有客户员工的，他想今天是个星期天，应该没什么人？可又碰到陈萍坐在这。客气几句见陈萍要走，心里可高兴了，没想到蔡晴这“小母鸡”又唧唧喳喳的留下了陈萍。
  彭东升只好哀叹道：“唉，看来这回深圳又白来了！”
  其实，彭东升何止白来了。陈萍的酒量虽然在王超之下，但他却在彭东升之上。
  蔡晴把菜摆上桌后，问他们喝什么酒？彭东升说啤的，陈萍却说白的。
  蔡晴就说主随客便，拿出四特酒。
  这一喝，中午就把彭东升喝到沙发上睡了。
  陈萍见彭东升睡了，就跟蔡晴辞行，但蔡晴不让，说晚上还要陈萍和彭东升喝。
  陈萍不干，说哪有这样喝酒的？不行不行我要走！
  蔡晴于是在门口拖住陈萍：“你真的晚上再和这锤子喝，把他喝醉了最好！”
  “还要喝醉？”陈萍愣了。
  “对，喝醉他！”
  “为什么？”
  “超哥的意思！”蔡晴急了，只好搬出王超来。
  陈萍一听蔡晴说是王超的意思，也不管是真假？就说：“反正星期天，喝了酒到别的单位上也不好，今天就奉准嫂子之命，我把这害超哥的家伙喝残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陈萍就把中午的酒还没醒透的彭东升拉起来，不管他说要开车好还是喝不了好，总之大半瓶四特灌他下去，他又躺到沙发上了。
  两战皆胜的陈萍也有点多了，临走对蔡晴说：“嫂……嫂子，你回头对你那超哥说，我今天够意思了。”
  蔡晴见陈萍走了，就把值夜班的员工叫来：“你晚上惊醒点，他如果醒了，你给他开卷闸门，让他走。”随后她就回自己的出租屋去了。
  半夜，彭东升醒了，这一醒却要命，满耳都是蚊子的嗡嗡声！他赶都赶不走。他卖配件的知道，摆放配件的地方是最容易惹蚊子的啊。
  他挣扎着起来，黑暗中见一个黑影站在他前面，他吓一跳：“谁？”
  “我，值夜班的。”
  “你老板呢？”
  “睡觉去了。”
  “她住哪？”
  “不知道。”
  妈的，知道也说不知道，最终，彭东升只好带着满脸、满手臂蚊子叮的包，开车回陈江了。
  幸好那年头，酒驾抓得不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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