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那些科技公司的发布会上出现的女性角色太少太少了,而像于渃涵这样站在顶端,向所有人宣布这样一项壮举的女性,仿佛一只孔雀闯进了猛兽的世界里。
  但她不止有一个华丽的外表,她同样拥有不输给任何人的仿佛猛兽一样的厮杀能力。
  于渃涵的状态非常放松,旁征博引侃侃而谈,高司玮在下面皱眉听了半天,觉得似乎跟原本准备的稿件内容出入很大。
  直到他听于渃涵说:“也许大家对这部电影本身也充满了好奇,接下来由择栖娱乐副总裁高司玮先生为大家介绍。”
  第39章
  这确乎是高司玮第一次正式地走到众人面前来,以能够代表择栖的身份。
  从“助理”跨越到副总裁,这样的跨度实在太大,加之高司玮又很年轻,遭人非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起初在择栖内部就因为于渃涵的破格提拔遭受了很多坎坷之事,他都没有退缩过,迎难而上,通过一个又一个成功的项目来向大家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
  这些事情外界知晓的并不太多,时至今日,仍旧会有人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好像无声地在问:你行吗?
  或者说,这种目光更多的是透过他去打量于渃涵,去评判于渃涵做的每一个选择是否正确,以此来成为茶余饭后的风凉话。
  高司玮走上台去,于渃涵跟他握了握手,拍拍他的手臂,靠近他小声说:“加油,别紧张。”
  “我没有紧张。”高司玮回答。
  在他的神态上确实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很少把心里想的摆在脸上,别人也很难洞察他的情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缺失那一部分感知神经。
  他也是个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于渃涵的两根手指在他的掌心中轻轻挠了一下,笑道:“别假正经了,没事的。你看我背不过稿子在那儿瞎鸡脖说也没捅娄子么?自己家摆酒席大宴天下怕什么?他们要是乱写东西出去,就全删了,你不是最会干这个吗?”
  “……”高司玮腹诽,那还不是因为你?
  于渃涵下台之后坐到了第一排,她一边是王寅,另一边空的位置是高司玮的。王寅虽然才是幕后的大boss,从始至终却没怎么出现在正面过。他像个优哉游哉的看客,永远都是一副看戏的神态,从不去参与什么。
  “没想到于总今天弄了这么一出。”王寅稍微侧着头,对于渃涵说,“佩服佩服。”
  “嗨。”于渃涵说,“小场面。”她看了看???(????? ??)?л??a?a?坐在王寅旁边的陆鹤飞,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呀,小飞,你怎么都瘦成这样了?王寅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王寅无语:“怎么什么都怪我?”
  陆鹤飞摇头说:“剧本需要。”
  下面的光线有点暗,于渃涵只能看清陆鹤飞脸上愈发清晰的棱角和线条,看他侧脸,消瘦让他的下颌线更加清晰流畅,好像最好画师一笔勾勒而成。
  等到陆鹤飞上台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往前走,才能看到他全部的身型。他仿佛随意套了件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衬衣领口敞着,锁骨凹陷了进去,银色的锁骨链很细,贴着他的皮肉起伏。
  他为了贴合剧中的人物设定,除了把自己的体重减到了自己能承受的极值之外,几乎不怎么出门晒太阳,比之夏天见到时又白了一个度。
  他像一片薄雾,也像一根羽毛,体态修长而轻盈,虽然苍白,却又无比美丽。仿佛真的像故事中所写的那种未来世界中,在宇宙里出生长大的新人类似的。
  “我都怕他一脚踩不稳趴地上。”于渃涵吐槽,“没必要拍个戏这么变态吧?”
  “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自己愿意。”王寅说,“导演编剧摄影看他这个样子都觉得特别合适,喜欢得不行。都是老师,都是大大,我一个都惹不起。”
  于渃涵心想,艺术家们对“美”果然都有一种变态而极致的追求。
  她也忽然发觉,高司玮站在陆鹤飞身旁,似乎也没有被衬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高司玮自有他自己的美好之处,至少在于渃涵心中是这样的。
  发布会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还有一个冷餐会。
  于渃涵也没换衣服,反而是把头发挽了起来,端着个酒杯被各种人团团围住。不过在场的还有一个比她更吸引人的存在,就是fi。
  工作人员把设备带到了这边,fi可以跟大家更近距离的接触。在场的都是公司高管、娱乐圈内的知名人士以及各路投资人,一个个有身份有地位,可这么近的见到fi,都表现得像是见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儿一样。
  他们也会想用手摸摸fi,问他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还好在此之前int这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fi应付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
  “真是太神了。”
  于渃涵忙里偷闲找了个角落歇一会儿,气都没顺过来呢,就听背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回头,发现是赵江。
  “是你呀?”于渃涵脸上挂起了那副营业的笑容,“今天玩得怎么样?”
  “大开眼界。”赵江说,“怪不得于总跟我聊天的时候也那么的坦诚,原来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未来发展的方向也不一样。”
  于渃涵并不记得自己跟赵江交流时哪里那么坦诚了,想必是赵江个人习惯的话术,先把自己吹捧一番,然后对他的防备再放下许多。可于渃涵不是那种会因为几句吹嘘就脑子发热的人,她只是客客气气地说:“哪里,赵总见多识广,这么说真是抬举我们了。”
  赵江说:“你们的产品预计什么时候才正式发售?我都迫不及待的想买一台回家了。对了,有定价么?”
  “这个还没有之后决定,毕竟这个东西的研发成本摆在里,怎么想也不会太便宜。”于渃涵说,“但是如果想要把它变成家庭化的娱乐设施,价格势必是一个痛点。”
  “这个到也不必太担心。”赵江说,“像我们小时候流行家庭影院,那时候一套音响加放映机都要上万,现在小孩子们玩游戏的电脑也动辄几千上万,这东西贵一点没关系,只要需求在,总会有人买单的。”
  于渃涵却忽然问道:“赵总追星吗?买来做什么?”
  “我不追星。”赵江说,“但是身在娱乐公司工作,总得明白里面的门道。这一了解,就搞得自己比那些追星的少男少女还谙熟此道。说白了就是工作,对风从的兴趣,也是基于对科技产品的兴趣,跟明星什么的没关系。”
  “你这样的消费心态,回头我也要跟运营和销售的同事们讲一讲。”于渃涵说,“说不定还能扩展一些其他消费者。”
  赵江“哈哈”一笑:“那于总可要给我分成才行呀。”
  两个人正聊着天,宋新月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地过来,找到了于渃涵,呼哧呼哧地说:“于总,你怎么在这儿呀,王总找你呢。”
  “找我干嘛?”于渃涵打量一番宋新月,忽然不悦道,“多大点事儿,至于跑着过来?客人还在这里呢,你这样像什么话?没礼貌。”
  宋新月意外。于渃涵是从不计较这种小事的人,怎么今天忽然数落了她一句?她虽觉得微妙,不过也没多想,跟于渃涵说:“对不起于总,我下次一定注意。”然后又跟站在于渃涵身边的男人做了抱歉的表情。
  赵江说:“没什么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在意这些。”
  “年轻人就是得管教。”于渃涵说,“刚调来《fi》的项目组里没几天,就忘了自己叫什么了。那我先过去看看什么事儿,失陪了。”
  赵江摆了摆手。
  宋新月跟在于渃涵身后一起走了,两人的身影融进了人群之中,于渃涵转身对宋新月说:“刚才不是踩着高跟鞋都挺能跑么?怎么现在走得这么慢了?”
  “怕你骂我。”宋新月说。
  于渃涵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么?”
  宋新月摇了摇头,于渃涵回答:“那个就是小高的好基友,voke的赵江。”
  “啊?”宋新月第一个反应是,“司玮怎么能跟voke的人是好基友呢?这说出去不太好吧。”
  “你看,连你都懂的道理。”于渃涵说,“可人家就是乐意,咱们也管不着什么。”
  宋新月还是不知道这跟于渃涵当着赵江的面儿数落自己有什么逻辑上的关联,不过现在看于渃涵很是轻松的样子,显然刚刚就是随口说了一句,没往心里去,宋新月这就放心了。
  虽然高司玮是现在择栖的掌权人,但是宋新月知道,于渃涵说话的分量是别人无法比拟的。最关键的是,高司玮其实对她自己的工作能力与成果不太关心,自己几番表示想来电影这边,高司玮也无动于衷。
  宋新月觉得媚眼抛给了瞎子,还不如在于渃涵面前混一混存在感。她觉得自己有实力,如果有人能够认可她,欣赏她,她一定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
  她虽然喜欢高司玮,同时她也清醒的知道高司玮并不是那个人,于渃涵才是。
  她那么努力才通过于渃涵的首肯进入到《fi》这个项目组里来,千载难得的机会,她不可不想因为自己惹到了于渃涵而被贬了回去。
  “王寅找我干嘛?”于渃涵问道。
  “不知道。”宋新月说,“王总说,你们有个朋友来了。”
  “朋友?”于渃涵跟王寅共同的朋友其实不太多,她还在脑子里检索,就找到了王寅。王寅身边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件素色的长裙,虽然妆容精致,但难以掩盖流露出的疲惫神态也下滑的状态。她看上去有些年纪了,气质与于渃涵有着极大的南北差别,好像南方阴雨绵绵的世界里,独自站在阁楼里,透过小窗散发着忧郁的小女人。
  “吴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于渃涵惊讶地问。
  第40章
  吴苓今年整四十岁,是非常有名的编剧、作家。曾经执笔的作品叫好叫座,拿下过好几次重头奖项。
  只是近些年来她旅居海外,不怎么在国内露面,也鲜少有作品问世。久而久之,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就淡了许多。只有一些仿佛是知情人士八卦说她江郎才尽,把自己憋在没人的地方写回忆录,打算就此封笔。
  八卦总是很精彩的,于渃涵知道的故事版本跟八卦孑然不同。
  “你回来这是……”于渃涵小声问,“他终于同意签字了?”
  “嗯。”吴苓点点头。
  “那这是好事呀。”于渃涵笑道,“恭喜你,重获自由。”
  吴苓却说:“只是代价有点大了。”
  “嗨,天底下的好事怎么能全让一个人占了呢?”于渃涵说,“知足常乐,凡事都要往好的方向去想。”
  吴苓年轻时便享誉一方,事业不断攀高的同时还收获了浪漫的爱情,很早就结了婚。婚后有一段时期是她创作的高峰期,她还为她的爱情专门撰写过一部小说,笔法优美动人,在那个实体出版蓬勃活跃的年代,很快就成为了当季的畅销书。
  在外人看来,吴苓的人生就像美好的小说一般令人羡艳,连她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这么认为。
  她有着艺术家都会有的多情和敏感,感情的充沛可以让她放弃很多现实中的东西,仿佛一束玫瑰带来的温暖远大于一件衣服。很久之后,当她回溯往事时才猛然发觉,一切只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哪儿有什么满室芬芳?有的只有产米油盐和一地鸡毛。
  “对了,你这次回来是短暂停留,还是打算呆久一些呢?”于渃涵说,“我感觉我们好久都没一起逛过街,喝过咖啡了。”
  吴苓说:“这次把事情处理清楚后,我会慢慢把重心转移回来。一切都是重新开始,但愿我还没老得被市场所抛弃。”
  “哪儿能啊。”于渃涵说,“你想写什么戏尽管写,回头我给你筹拍。”
  吴苓掩面笑了笑。
  王寅说:“这样才对吗,别成天总是愁眉苦脸的,离个婚散点财,多大点事儿。赶明儿你们小姐妹手拉手去做做美容,找两个小狼狗快活快活,什么事儿过不去?”
  吴苓说:“但愿吧。”
  于渃涵晚上挺忙的,跟吴苓说了没几句话就又有朋友过来了,她摆摆手,吴苓倒是不介意什么,于渃涵就约她有空细聊。
  整个圈子内,要说朋友,那只要交换过联系方式,多多少少都可以算得上是朋友。如果有一些工作上的来往,那更是宛如亲生姐妹。
  他们之间的情谊确实是建立在工作之上的,当初大家都还年轻,都对工作有着很强的冲劲儿,有大把的时间憋在一个房间里讨论剧本故事以及与创作有关的各种事情。王寅和于渃涵不是什么艺术家,但是他们肯给艺术家掏钱。像吴苓这样一贯矜持的女作家其实不太容易买他们的账,只是她跟于渃涵聊得来,一来二去十几年的交往下来,情谊也就从工作中发展到了生活里。
  于渃涵与她性格完全不同,她也说不准这份儿吸引力是来自于这种“不同”本身,还是来自于对这种“不同”的憧憬与羡慕。
  全部活动都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高司玮把客人们挨个儿送走,回来时看见宋新月在跟其他的同事们做最后的检查。
  “你不要搬了,我来吧。”高司玮接过宋新月手里的椅子,“穿的这么不方便,可以让会场的工作人员帮你弄,没必要自己动手。”
  “我就是顺便。”宋新月说,“不用麻烦别人吧。”
  高司玮问:“于总走了么?”
  “没有呢。”宋新月说,“刚刚在外面抽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高司玮问:“她一个人么?”
  “嗯。”宋新月说,“诶诶诶,但是我不知道她心情好不好,反正今天说了我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