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朕不听!”宗衍板起脸打断,抬脚便走,他在宫中专用间宫殿用来玩乐,里头堆满了林乐天命人搜集来的奇技淫巧的东西,最能消磨人的心智。
  两个太傅刚进宫就被赶回去的消息马上就传到了东厂的乐天耳里,彼时乐天正在埋头苦批公文,听了之后不由心头大怒。
  你爸爸我在单位辛苦工作,你在家不读书,还把家教赶出去。
  不孝子!
  “知道了,下去吧。”乐天不动声色地让来报信的小太监退下。
  不一会儿,鄂泰的折子递了过来,他性子刚猛,满折子的“臣难当此任”,反正就是老子不干了。
  乐天把鄂泰的折子撕的粉碎,气得心脏病快要发作,“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本千岁的命令!”体内熊熊燃烧的奸佞之火马上就要忍不住了。
  系统:“说好的养成明君计划,鄂泰可是难得的将才。”
  乐天:“行,他不干,有的是人干。”
  “来人,”乐天轻唤了一声,外头立即有人应,“千岁爷,您吩咐。”
  “将韩齐传来。”
  系统:“……”草啊,又大意了。
  韩齐在外头当差被叫回来,进屋时风尘仆仆,依旧难掩英俊。
  乐天又差点流口水了,盯着韩齐挪不开眼,林乐天的壳子也好看,但太女气,穿女装估计也毫无违和感,韩齐就单单是俊,满身内敛的杀气与冷静克制矛盾地融合在一起,组成致命的吸引力。
  系统忍不住了,“别看了,说词儿。”
  乐天欲盖弥彰地先“咳”了一声,“韩齐,在东厂干得可好?”
  韩齐心头一紧,道:“属下竭尽所能,报效千岁。”
  拍马屁都拍得这么帅,乐天慢慢道:“我打算给你换个差事。”
  韩齐心头崩得更紧,难道这阉人发现什么了?腰间的绣春刀刚沾了血,刀锋还热着,韩齐垂下的手悄然握住了刀柄,低声道:“但凭千岁爷吩咐。”
  “陛下年岁不小,身子却依旧孱弱,我听闻你的功夫不错,入宫去教陛下习武吧。”
  韩齐愕然,抬头望向林乐天,却见林乐天那一对扎眼的双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目光幽深可怖如同寒潭,韩齐立即垂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属下遵命。”
  “今夜随我回宫,去收拾收拾干净,”乐天慢条斯理道,“一股子血腥味。”
  韩齐依言退下。
  系统:“你想干嘛?”
  乐天:“思想别太龌龊,我怎么会对我儿子的家教老师下手?我是那种人吗?”
  系统:“我看你就是那种人。”
  乐天:“宝贝,我们才相处了多久,你就已经如此了解我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灵魂伴侣?”
  系统:“……你最好别动韩齐。”
  乐天终于听出了点意思,疯狂追问韩齐有什么猫腻,系统不作回答,只是反复警告他别打韩齐的主意。
  乐天见系统守口如瓶,也就懒得再问,他也不打算动韩齐,开玩笑这是要崩人设崩世界的事,过过眼瘾就得了。
  在东厂忙死忙活累了一天,乐天暗中将几个奸臣以“他对我不恭不敬”“他就是不服我这个九千岁”“我看这个人就是有问题”等诸如此类的敷衍理由秘密处理了。
  因林乐天本就喜怒无常多疑阴鸷,一时是朋党,一时翻脸不认人的事也常有发生,下属也未曾有疑。
  天色已沉,东厂里点起了灯,朱红高大的门楣如同巨兽之口,幽黄灯笼垂着珍珠流苏在晚风中微荡。
  一盏玲珑精致的宫灯被人握在手中,那人手指细长骨节分明,青筋微露,站得如同青松一般,只肩膀微微垂下,正是“收拾干净”的韩齐在门口等待林乐天。
  远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了,前后簇拥围着那位九千岁。
  “千岁爷。”韩齐微低了低头。
  乐天目不斜视,挺直腰板迈步向前,结果迈的步子太大,脚下踩了个空,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摔倒,韩齐眼疾手快,拿宫灯的一头怼住了林乐天的腰,稳住了乐天的身形。
  “啊!”乐天惨叫了一声,他累了一天,声音细弱,不比猫叫声大多少。
  身前身后的太监们都大惊失色地要扑上来,“千岁爷!”
  乐天猛地一顿手,四周都寂静了,他侧头剜了韩齐一言,“你好大的胆子。”
  韩齐也知道糟了,只是方才他下意识地不想碰到那阉人,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千岁爷千金贵体属下不敢触碰,一时情急,请千岁爷恕罪。”韩齐微弓腰了,解释道。
  明晃晃的宫灯在乐天眼睑下摇晃,花影半明半昧地投在韩齐挺翘的鼻子上,乐天心想:你帅你有理,今天放过你。
  乐天一言不发地招了小太监,小太监扶着他上轿辇,乐天细皮嫩肉的,只感觉腰侧非常之疼。
  “妈的,这韩齐一定有问题!”乐天忿忿道,看他要摔了也不接着点,下手还那么重。
  系统不忍心再看他犯蠢,“韩齐是从前的七殿下,宗衍的七哥,差点被你宰了。”
  第22章 督主千岁5
  轿子抬起,乐天人跟着轻晃了一下才回过了神,震惊道:“他……他……他整容了?”林乐天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
  系统:“你命人截杀他时,他只比现在的宗衍大两岁。”
  韩齐看着也就十八左右,也就是说已然过去五六年之久了,相貌与幼时有异也不奇怪。
  乐天久久不能言语,沉思半晌,才痛心道:“那我岂不是有两个儿子了?!”
  系统:“……你说是就是吧。”
  林乐天为了扶植宗衍上位,可算是呕心沥血,双手沾满了血腥,宗衍的兄弟他全杀干净了,韩齐这个七殿下应当是出了什么岔子,成了漏网之鱼。
  七殿下生母早亡,朝中无势,林乐天联合钦天监哄骗先帝说七殿下有克母克父之凶命,先帝便随意给七殿下拨了个犄角旮旯的封地,将他赶出京了。
  林乐天心狠手辣还不肯罢休,为绝后患,专门派人在七殿下出京的路上截杀他。
  未曾想七殿下竟活了下来,改名换姓变作了韩齐潜伏在他身边。
  乐天瑟瑟发抖,“他是不是想找我报仇?”
  系统:“你说呢?”
  “天哪!”乐天在暖轿里紧紧地搂住自己瘦弱的身躯,“这……不就是言情世界最经典的套路吗?!”
  上个世界里,乐天就曾经跟系统总结过,古早男女主的相爱必不可少的就是有仇。
  “虐、恋、情、深!”乐天声情并茂,作西子捧心状,“韩齐他为了报复我,一定会囚禁我,鞭笞我,狠狠地糟蹋我,对我虐身虐心,最后让我脆弱的身体变得犹如一块破布!”
  系统:“= =麻烦你清醒一点,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你们两个不是言情世界。”
  乐天瞬间变脸,满脸坏笑道:“你终于承认我们这是一篇耽美文了。”
  系统:“……”
  “我有必要提醒你,林乐天这具身体的死亡是由韩齐达成的。”系统强调了‘韩齐’的名字,希望乐天能清醒一点。
  乐天嘻嘻一笑,“林乐天死在韩齐手里跟我乐天有什么关系?”
  系统:“腰不疼了?”
  腰间被忽略的疼立即开始发作了,腰际犹如被一柄尖锐的锥子反复敲打,乐天疼得花容失色,系统乐得代码错乱。
  东厂离皇宫不远,韩齐一步步地走着,越来越接近他曾经所住过的那座宫殿,攥着宫灯的手也越来越紧,黑暗中的深情冷峻可怖。
  一见到林乐天的轿辇,宫婢们远远已袅袅婷婷地拜礼,个个模样都战战兢兢,她们的恐惧反应拉回了韩齐的理智。
  再厌恶再仇恨,他身后轿子里的人都是个不容忽视的狠角色,他费尽心思捏造身份潜入林乐天身边,决不能在此刻轻举妄动,他必须冷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稍有破绽便前功尽弃。
  轿子里的乐天扶着腰龇牙咧嘴,憋着叫疼的劲,就怕让人听见动静。
  打死韩齐也想不到他极为忌惮的九千岁是这种货色。
  “千岁爷,紫宸殿到了。”
  乐天忙坐正,将莽服上弄出来的褶皱理好,问系统:“没异常吧?”
  系统:“挺好,娘的很内敛。”
  乐天:“……”行吧。
  韩齐往后退了半步,替乐天撩起轿帘,兴许是暖轿里熏得暖和,林乐天苍白的面颊上升起了淡淡的红晕,在宫灯下恍若国色,韩齐看了一眼,立即移开了目光,心中狠狠唾弃:妖颜祸国。
  宗衍一听说林乐天回宫了,高兴得饭也不吃了,扔了玉箸就往外跑,韩楚楚屁颠屁颠地追着跑。
  “小林子!”
  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唤,韩齐回头,望见了他世上所剩下的最后一位兄弟——当朝皇帝宗衍。
  宗衍满面的笑容如花般盛开,猛地一头扎进乐天的怀里。
  乐天腰受了伤,轻哼了一声,忍住疼痛,面上仍是笑意融融,“陛下,规矩。”
  “小林子,你不是说太累了,不回宫了吗?”宗衍环抱着乐天,开心得身后看不见的尾巴都要摇起来了,双眼晶晶亮亮地望着林乐天,仿佛他一日的欢喜都汇集在了此刻。
  妈的,真可爱。
  乐天现在充分能理解那些溺爱的父母了,娃太萌,不忍心骂。
  他微微俯下身,温柔地轻抚宗衍的鬓角,低声道:“陛下,奴才听闻您将杨鄂两位大人赶走了,是吗?”
  “朕嫌他们烦,没意思,”宗衍牵起林乐天的手,就要往殿里走,“小林子,你伺候朕用膳,楚楚笨手笨脚的。”
  朱楚楚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林乐天,宗衍脾性乖戾,她今日受了不少挑剔责骂。
  林乐天不动,宗衍拽不动人,回首疑惑地望向林乐天。
  乐天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这是一头被林乐天养坏了的小兽。
  韩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心头恨得滴血,认贼作父不过如此,林乐天这阉人,他迟早将他千刀万剐!
  “陛下,”林乐天立在宫灯下,单薄的身子被套在宽大的狐裘中愈发宛若尺素,他微微笑着,眼中含情脉脉,“你长大了,不该如此任性。”
  宗衍咬住嘴唇,似是不解,他抬首道:“小林子,不是你告诉朕,朕登基当了皇帝以后,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了朕吗?”
  乐天:这是什么昏君台词!儿砸你快住口!
  林乐天眸中笑意微淡,“不以尧舜之心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为臣者,具臣也,陛下想让奴才以后在史书工笔之中留下骂名吗?”
  此言一出,宗衍一知半解,韩齐倒是浑身一震,他又重新审视了林乐天,见林乐天神色端正,目光坦荡,浑然不像韩齐心中狠辣的奸佞模样,韩齐垂首,心道阉人太会装模作样,果然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