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_37
  萧乾面色平静,挑眉道:“你有?”
  孙长逸眼神一动,声音低缓:“上面那位有此一招,不外乎想逼南越皇帝入大晋请罪。这已是等不得了,南越他势在必得。”
  萧乾心头一紧,故作轻松道:“既如此,当初镇国将军兵临城下,打到了涔水河畔,为何不直入京城,反倒签了和约?”
  孙长逸之前被萧乾忽悠,以为他失联多年,隐藏自身,并不知晓大晋错综复杂之事,便一半试探一半直言地冷笑道:“此事简单。南越可以是任何人打下来的,但独独,不能是萧乾打下来的。”
  是啊,此事如此简单,当初的自己为何看不懂呢?萧乾心里叹息。
  或许并非不懂,只是毕竟兄弟手足二十余年,穿过一条裤子掏过一个鸟窝的交情,仍是不愿怀疑。只可惜世事无常,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边可有人手,能在辽东拦下贡品车队?”萧乾问道。
  孙长逸摇头:“拦不下,也不能拦下。况且,辽东无人可以信任,来做此事。”
  萧乾有点坐蜡,摸着光洁的茶碗边沿沉思半晌,果断道:“我亲自去一趟。还望孙兄能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助我一二。”
  孙长逸真的有点蒙:“你身为一国之后,如何离京?”
  萧乾笑道:“山人自有妙计。眼下别无他法,不若赌上一把。从京城至辽东,快马加鞭昼夜不歇,七日足矣。而贡品这几日刚入辽东,府城停留,与穿境而过,时日差不多。”
  “太过冒险。”孙长逸不赞同。
  他看着萧乾面上三分飒然七分果决的神情,忽然有点恍惚,像是透过这张陌生的脸,看见了那位初出茅庐,在战场上兵行险招,杀伐果敢的英武将军。若真有同样的血统,或真有几分相似。
  孙长逸忽然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他抬眼看萧乾。
  萧乾眉头一皱:“什么法子,别吞吞吐吐,跟个娘们似的。”
  孙长逸眼皮一跳,庆幸自己不是左蒙青那个愣头青,不然非得干一仗。
  他笑了笑,道:“肖兄也知,南越皇帝不过傀儡,纵然有些心思,但却气量狭小,难成大器。此番与其费尽心思破解,不如将计就计,便让那南越皇帝入宫,我等于此也可……”
  话有未尽之意。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至少比萧乾想出来的这个一旦被发现便死无全尸的好得多。
  甚至于孙长逸对方明珏的评价,也甚是客观。但人终究是人,怎会有三言两语便可蔽之?更何况,萧大将军的心本就是偏的。
  萧乾瞳色冰冷:“不成。你未见过,怎知气量狭小,难成大器?切莫以偏概全,三人成虎。”
  “肖兄也是明白人,”孙长逸看着他,眸色幽深,“既知此心狠毒,又何必舍生忘死?”
  听得此问,一行言语倏忽便从心口里冒了出来,按也按不住,压也压不下,如泉四溢,灌满胸腔,竟有一时的难言与酸涩。
  情之所至,甘之如饴。便只有必,没有何。
  这答案突兀现出,令人惶然失措。
  萧乾的笑却仍旧自如:“孙兄可别说得如此含混,不过小皇帝还可用用,时机未到,能不动便不动。去往辽东,我也自能安然解困,到时孙兄只管多派几个厉害打手,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孙长逸笑了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点了头,又定了日子,便走了,且不说他信与不信,你总不能拦着人送死不是?
  在饺子馆干掉两大碗皮薄馅大的饺子,萧乾还没吃饱,本该带给方明珏的一碗上又叠了两碗。
  往街上一绕,食盒就塞满了,萧乾健步如飞,赶着一点温乎气,将吃食都摆上了方明珏的饭桌。
  然而面对热腾腾的饭菜,小皇帝却没一点胃口。
  “你要离京?”方明珏俊秀的眉头皱得死紧。
  萧乾给他盛热汤,伸手按了下他皱巴巴的眉心,“总皱眉,老得快。”
  方明珏摇头道:“此事不可。”
  萧乾把人一搂,喂着喝汤吃饺子,方明珏躲不过,脖子都红了,只能张嘴接着。萧乾狼尾巴晃了晃,缓声道:“怎么不可?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朱昆想算计你,旁人是指望不上的。”
  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怎会摸不清楚朱昆那条狗的心思?甚至于他都能猜出几分他们将会如何行事。只是远隔千里,纵使有人可用,也难以处理好。更何况,他们孤立无援。
  萧乾的话,方明珏自然明白。
  他甚至清楚,这是最好的法子。不然朱昆和杨晋得逞,他势必扛不住大晋威逼,要舍身入晋的。到那时,一切算计皆成空,他便如褪了鳞爪的幼龙,只能任人宰割。
  但放任萧乾离开,普天之下尽是杨晋和常裕禄的眼线,万一露出马脚,他倒不会如何,只是萧乾绝对难逃一死。明明他也曾狠下心肠派人刺杀,但一想到此人真的会死,一股酸胀之意便冒出喉间,直冲眼眶,几要落泪。
  可若是联合常太师,却难解释消息来历……
  动用自己的人,辽东又并无眼线……
  一时之间,方明珏脑袋里不知转过多少念头与情绪,嘴里下意识地咀嚼着,竟一会儿吃了满满一碗饺子。
  “好了,吃多了该要肚子疼。”
  萧乾命人收拾了,揽着魂不守舍的方明珏坐到矮榻上,双臂在方明珏身体两侧一撑,盯着人看了会儿,突然低头亲了下方明珏细长上挑的眼角。
  方明珏被这一片温热侵袭,瞬间回过神来,“莫闹。”
  萧乾咧嘴笑,搂着人往榻上一压,道:“别想了,我的好陛下。你心疼我呢,我知道。但这回没法子,只能让宝贝儿心疼几日,不过我保证,绝对全须全尾地回来。要是缺胳膊少腿儿,我便提头来见,如何?”
  方明珏漠然扫他一眼:“插科打诨。”
  萧乾惊讶地睁大眼:“哟,居然没反驳我说你心疼了。难不成真心疼了?来,让相公摸摸……”
  说着,便一脸猥琐流氓笑,扒着方明珏的衣领子伸手。
  颂阳殿内生了火盆,一下朝方明珏便换了不甚厚重的常服,萧乾的大手轻而易举便伸了进去。刚刚触及一片温凉玉润如上好美瓷的皮肉,萧大色狼心神荡漾,还没来得及摸上两下,便猝不及防地被挠了痒痒肉。
  敌人来势凶猛,直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