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只是，”柳沅眨了眨眼睛：“这个理由并不能给那几个孩子压力。就算老太爷因此降怒于我们两房，也同他们无关不是？外面那些人只会说我们活该，并不会觉得尹知若姐弟几个不肯回来有什么错，那些蛇又不是冲他们去的。”说明老太爷对那姐弟几个并没有不满。
尹晖一愣，皱起了眉：“你说的也对，但这样至少让我们有理由去找他们。最重要的是，能先将昨天的闹剧圆过去。”如母亲所说，不解决昨晚的事带来的流言风暴，他们谁都不要出门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些同僚们会用怎样的嘴脸“关心”他。
尹晖同样懊悔莫及，但他视柳沅为他的福星，又笃信只有柳沅才全心全意为他考虑，所以他不可能如尹老夫人似的迁怒于柳沅。而且，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柳沅只不过是提了个建议罢了，决定是他下的，道士是老夫人请来的，府里的各项事务是戚氏安排的，就因为柳沅是平妻，所以一出事，大家都想着将她推出来当替罪羊吗？尹晖后悔了，早知道可以给柳芸换一个现在的身份，他就不会那么快抬戚氏为正妻了。
尹老夫人今天也是让尹晖对她彻底心凉了，之前的种种偏心还能勉强容忍，这次竟然想着帮三房空手套白狼，白白分他二房的娇颜香庄，难道只有尹庆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这次不给三房一个教训，只怕他们真要变本加厉了，以为只要哄住老太太就能为所欲为。
“沅娘，”尹晖转向柳沅吩咐道：“弟妹一时之间恐怕凑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看在母亲和三弟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要催帐了，等弟妹趁手时再说。不过，在弟妹把账全部还上之前，娇颜香庄暂不接待弟妹、以及许家人，理由就是赊账未还。”他不怕这样做会传出什么话，许家比他更重视名声，更着急想解决事情。
说完这番话，尹晖也不看众人的脸色，指挥小厮抬起他直接离开了，到门口还特意吩咐了守在门口的柳沅的丫鬟一句：“照顾好你们主子，对你们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主子。”
尹老夫人和许氏听到尹晖前半句话的时候俱是心头一松，面露喜色，暗自庆幸尹晖还是顾及亲情、不想撕破脸。也是，都是一个府里住着的亲兄弟，当年他们拿了大房多少好东西，尹昭和芊昕郡主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揭了过去？
不料，还等不及她们开口表示什么，尹晖的后半句话就砸了过来，砸得她们头晕眼晕，脸色刷白。
可是，看见尹晖一个招呼没打就离开了，还故意让她们听到他交待丫鬟的话，尹老夫人突然醒悟到，这个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同他离心了。或许，是在上次逼他还叶氏欠下的银子的时候？她记得，那次尹晖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承诺会想办法凑银子还上，那样的眼光好瘆人，她现在想起来还觉着浑身发麻。
也或许，就是刚才她迫着柳沅交出秘方的时候，尹晖人未到声先到，声音和话语都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是了，若不是曼丽一直在她耳边说什么柳氏一介平妻掌握着尹家最赚钱的产业不合理，还有，只要有秘方和制香师的身契，谁都能打理好娇颜香庄、替尹家挣钱之类的话，又暗示她今日是最好的让柳沅交出秘方的时机，她又怎么会一怒之下就跑来闹，还被尹晖给撞到？
瞬时间，平日最贴心、最讨她欢心的小儿媳一下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尹老夫人看许氏的眼神渐渐变了颜色。不过，她怎么说也是这个府里的老太君、最有权威的人，许氏又是她亲侄女，她不好当场发作于许氏。
考虑到小儿子尹庆和孙子尹明俊的前程，考虑到眼前的戚氏和柳氏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考虑到三房以后还要倚靠二房，尹老夫人咽了咽口水，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曼丽，你今日就去将欠账全都还了，既是你孝敬娘家人的，只能用你自己的私房银子还。实在不够，立好借据来，我先帮你凑齐。”
许氏一向是个聪明的，也知道这次激怒了尹晖，躲不过去。他们三房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如今与大房又断了往来，只能靠二房，不能真闹僵了。只是，以后，她与娘家的关系只怕要比之前更糟糕了。许氏曾经笑话叶氏悲催，而今才发现她同叶氏一样可怜，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被娘家抛弃了。
一场闹腾就这样结束了，尹老夫人几个都是兴冲冲来，败兴而归。想趁机掌权的、想分一杯羹的、或者想浑水摸鱼的，都在柳沅温和无害却让她们暗暗咬紧牙关的微笑中狼狈离开。而最大的输家尹老夫人，真正是赔了银子，又折了儿子的心。
柳沅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默默叹了口气，或许，尹晖真的是她命定的归宿吧？
尹府的闹剧果然成了京城最热门的八卦，如他们自己所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尹老将军发威了，这是警告不孝子孙呢。”好在没有让人猜测太久，尹老将军发怒的原因就出来了，原来是老将军在天之灵心疼孙子孙女，怨恨尹晖兄弟抛弃大房的几个孩子呢。
虽然有不少人暗自腹诽，可谁也没证据确定尹老将军魂归发怒的真实原因不是？除非那些蛇因此再闹一次。不过，所有人都能肯定的是，尹府绝对不敢再玩一次招魂了，若是他们，他们也不敢。
尹晖确实不敢，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些蛇不是巧合就是人为，但每晚在床上碾来转去不能入睡，以肉眼能够看得到的速度迅速消瘦憔悴了下去。不仅他，整个尹府的人几乎一到晚上就小心翼翼，听不得一点异动响声，颇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
玉先生看着沉思了好一会儿的貔貅主子，谨慎地主动解释道：“我已经让人仔细排查过了，不论是尹府的人，还是那个道士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他们也没有同什么可疑人士接触过。道士按照尹老夫人的要求要让那做了手脚的佛尘写出富贵绵延，孝义传家八个字，前面都很顺利，半中间却突然跑出一只巨大的蛇搅局……”
见貔貅主子仍然没有反应，玉先生知道他这是对此结果不满意，继续道：“还有尹府各处出现的蛇，也是突然、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我们的人细细查看过了，尹府并没有什么蛇窝、蛇洞之类。”本来就是寒冬，蛇应该都躲在山里冬眠吧？这也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而且那些蛇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那么凑巧就在道士招魂的时候出来，还凑巧甩掉道士、打掉正在代尹老将军魂灵“说话”的佛尘，这些真的都是凑巧吗？说实话，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尹老将军魂归了。
“对了，”玉先生想到了尹晖的反应，“尹晖可能也是真怕了，带着尹府一众人到灵邑寺请全寺僧众为尹老将军诵经超度，还大手笔地捐了六千六百两香油钱呢。”
貔貅主子冷嗤了一声：“子不语怪力论神，你不会也相信什么魂归吧？还是让人好好查一查京城以及周边有没有什么人养蛇驯蛇的。还有，那些与尹昭交好的人近来有没有什么异动。”
“驯蛇？”玉先生一脸疑惑，“养蛇卖蛇肉取蛇胆的倒是有，驯蛇还真没听说过，蛇能听懂指令吗？能驯服吗？”蛇好像没有耳朵吧？
貔貅主子没有答话，只静静地看着玉先生，眼睛里是似笑非笑的神采，却让玉先生感觉汗毛竖起、脊梁骨发冷。
“是，”玉先生讪讪道，“我立即让人去查。”他这是被尹府的蛇案懵了头吗？竟然在主公下发指令时反问回去。他怎能忘记，主公一向只提问、要答案、下命令，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是同你商量什么。
貔貅主子这才点了点头:“我们要成事，最忌讳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人云亦云，那样只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你今日犯了大忌。不过，尹晖这次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反应很快，只是心太虚了，呵呵。”哪有什么报应？自己不争取不努力，一辈子被人压死，甚至子子孙孙都屈于人下才是屈辱的报应。至于死了的先祖，死了就是空了，能耐他何？
“是，我错了，”玉先生恭敬道，“我会重新再分析一下，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追究到底。”
“嗯，你那个花魅白如何了？”貔貅主子转移了话题，玉先生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办事一般不需要他开口，也是这次尹府闹蛇的事确实太诡异了。
玉先生笑道：“她已经到新的位置上去了，白是个很优秀的暗谍，收放自如。”他手下有六个暗谍组，其中花魅组有五人，全是女子，以红黄蓝绿白为代号，执行任务时的化名也喜欢用花的名字。
第316章 刮目相看
“只是，”玉先生有些懊悔和沮丧，“为了那个没用的邱玲，我们白白浪费了白在齐府多年扎下的根基，可惜了！”往齐昊天府上布置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武林世家没有官宦世家这么多繁琐的规矩，以及对家生奴才的偏爱，但，因为江湖争斗不比朝堂争斗轻松，甚至手段更加直接残忍，所以江湖中的名门大家选人、用人、考验、惩治的手段也是自成体系，简单粗暴，同样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齐府的风格相对来说已经算是温和的了，想往齐昊天身边塞人还是难乎其难。比如，白在齐府那么多年，即使在府中编织起一定的关系网了，却依然靠不近齐昊天。若不是因为这样，再加上金对邱玲身份价值的一再肯定，他也不会动用白，让白放弃齐府跟着邱玲。
貔貅主子叹道：“金也是犯了只看表象的错误，以为邱玲是半山老头的亲侄女，而半山老头又正好无儿无女，就一定会多么看重她。”也是因为半山老人少时就远离家乡，金才没有太在意他对家人关系的疏离，没有去查邱家当年事。
玉先生脸上一热，金虽然不是他的下属，但金提出邱玲的身份和他们的计划后，他是赞同的，也是认为，半山老人少小离家，与两个弟弟又是同父异母，关系没那么亲近很正常，然而血缘关系是切不断的，且半山老人没有自己的儿女，自然不会慢待唯一的亲侄女，还是他亲自救了的可怜的孤儿寡母。无论是金还是他，确实都被所谓“人之常情”的表象给蒙住了眼，被邱玲的身份和承诺给欺骗了，实际上犯了同邱玲一样自以为是的毛病。如果知道秋家当年的情况，或者真正了解半山老人的性情，他们应该就不会动用白了。
“算了，”貔貅主子还是很看重玉和金两位爱将的，不至于为这么点失误让这两人有心理负担，“那件事我们也不算全盘皆输，第一，我们算是了解了半山老头的脾气以及他们师徒之间的感情；第二，白退的快，没有人会怀疑她什么，我们的损失也不算大；第三，金不是早就留了后手吗？就算半山老头和石鑫有所怀疑，也会追查到别人头上去，对我们没有坏处。”京城里眼线纵横交错，他就喜欢搅混水，水越混，对他越有利。
玉先生点了点头，他们这样的人没有太多时间纠结于已经过去的失误，一环接一环，有太多事要忙、要考虑。
“至于尹家的事，”貔貅主子一边玩弄着腰间的貔貅玉佩一边道，“尹晖同宁州尹家太过亲近于我们并不是很好，尤其宁州尹家对梅庄迫的太紧。尹青云那些人太贪婪、不地道。你提醒一下尹晖，眼皮子莫要太浅，对他们那几个侄儿侄女，就好比手抓沙子，攥的太紧，全漏光了。”
他需要尹晖能以亲叔叔的身份拿捏住尹知若姐弟，甚至能代他们发声、表达立场。可惜尹晖的格局太小了，满心满眼只盯着尹知若的家产。尹晖两兄弟同他们的长兄尹昭相比真是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貔貅主子自己也喜欢银子、需要银子，但尹知若姐弟身上有比银子更重要的价值。尤其尹知若那姑娘，越来越让她刮目相看了，一点不输于她的母亲芊昕郡主。如果当年是他娶了芊昕郡主，有这样能干的妻子和嫡长女辅助于她，他的大事何愁不成？可惜…….
貔貅主子的眼神暗了暗，那个人从来就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信任他呢。当然，他也不是所有人眼中那样的人。所以啊，还是那句话，万事都不能看表象。
尹府的蛇闹事件当然也传到了太子的耳里，太子兴趣盎然：“真的吗？都查清楚了吗？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钟凯摇头道：“尹晖几乎将尹府翻了个个，没有任何人为的蛛丝马迹，所以他自己都没有底气，跑去灵邑寺捐香油钱买心安了。我们的人也暗中查探过，如果真是人为的，只怕也只有精通巫术、蛊术之类的高人才能做到，近来京城并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他现在是太子暗势力的头领，也是幕僚之一，这样的事无需太子吩咐就会先查个彻底才会来汇报的。
太子皱了皱眉，他是真不相信有什么人可以驯服、指挥蛇，还不仅一只蛇，而是一群。再者，就算真的是人为，总要有人出现吧？有人出现，还是在指挥蛇，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如果不是人，那就真是鬼了！太子自己想着也是不由地毛骨悚然。尹老将军同宁州尹家的恩怨他听太后和祁贵妃都说过，尹青云也老老实实地同他说了一些，包括宁州尹家多次向尹老将军和尹昭示好，要求他们抛却过往、回归家族，却都被决绝地拒绝的事实。
太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几乎已经认定了，或许那些蛇真的是尹老将军给的教训，或许尹青云和尹晖他们“重写族谱”那一步棋真的走错了。虽然尹晖自曝亡父不满他慢待大房侄儿侄女的“真相”，但这只能忽悠一小部分人，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只是等同于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招数罢了。好在这种诡异的事谁也没法找出证据，只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相信什么就是什么了。无论如何，尹晖还算是反应迅速且出手准确，没有落到只能被动挨打的地步，可以说是聪明了一次。
若是尹晖知道他的贵人和太子殿下都因为蛇闹事件而对他改善了映像，不再只把他看作笨蛋棋子，不知道会不会暗叹因祸得福。
太子也确实对他刮目相看了，对钟凯道：“经过这一闹，估计梅庄那边会更加坚持与宁州尹家保持距离，不如还是让他们退一退，免得让人笑话。倒是尹晖这边徐徐图之或许还有些希望，毕竟血溶于水，这次还有了尹老将军的抱怨，尹府也确实是多了一个藉口。”包括尹知若姐弟在内，谁又能说这个藉口是假的呢？有哪位长辈希望子孙之间反目，手足骨肉成仇？
第317章 清明伯府的清高
利益相关、心有谋算的人会带着各种阴谋论去怀疑、猜测、和分析，而大多数人在听到尹府的除夕蛇闹事件后第一反应却皆是“举头三尺有神明”，都说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尤其祖训、先人遗训都是万万不能违逆的。
尹晖两兄弟就是对尹老将军的遗训视若无睹，明知其至死不能原谅本家，却忤逆其心意，甚至直接将其灵位安放于宁州祠堂，无异于在宁州尹家一众人面前啪啪啪打尹老将军的脸。众人将心比心，若真是在天有灵，他们谁也不能容忍自己儿子如此对待自己。偏偏尹府那些人还有胆子招魂，挑衅尹老将军在天之灵，不受教训才奇怪呢。
之前尹府两房出卖兄长、临危驱逐长房的行为让人不齿，但因为尹昭涉及谋逆罪名，人们敢暗地里骂，甚至关起门来以尹晖兄弟为反面教材教育子孙，却是不敢公开就此事非议的，毕竟忠在孝前、君在父前，何况只是兄长？
可这次不一样了，尹晖兄弟俩忤逆亡父遗愿、擅自代表亡父同宁州尹家和解，回归族谱，只是出于他们自己利益的考虑，同忠君爱国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人们议论此事也无需考虑到皇上、牵扯不到朝廷大事，自然是骂得怎么舒爽怎么来，本朝可是很讲究和推崇孝道的。
尤其清明伯府这样极为看重名节和家族声誉的传统的书香门第，对尹晖兄弟本就鄙视到极点，如今尹府再摊上被先人惩治警戒这样的丑事，更是让清明伯嗤之以鼻，简直以有如此亲家为耻。而章家三夫人尹心柔作为尹家姑奶奶、尹晖兄弟的嫡亲妹妹，顺理成章地成了伯府众人居高临下蔑视的发泄口。
首先，在大年初二这样一个传统的出嫁女子回娘家的日子，尹心柔准备带回尹府的礼被以各种牵强的理由减去了大半。章老三明言不愿意陪同，也不让章灵儿同去，说是章灵儿到了说亲的年龄，不能被尹府的坏名声带累，近墨者黑，好好的伯府姑娘更不能被尹府种种乱七八糟的风气给教坏了。
清明伯爷难得同三儿媳尹心柔说了几句话，却是让她尴尬不已：“你也是有子女的人，肯定不希望他们像你那两位娘家兄弟一样。即使你不介意，我章家也容不下那样的子孙，所以，以后我章家的孙子孙女非万不得已不许去尹府。至于你自己，也要适可而止，你现在是我们章家的三夫人，不要因为你那娘家兄弟带累了我整个章家以及你自己丈夫子女的名声。你若真有心为灵儿姐弟两个好，不如多花些心思同尹家长房那几个侄儿侄女处理好关系，那才是你父亲认定的正宗嫡支，才是你的娘家助力。”
清明伯爷说完就摆摆手让章老三和尹心柔出去了，好似对三房多么失望，多看一眼尹心柔都心烦似的，如此态度让尹心柔难堪又愤懑。
出了上房，章老三也不理尹心柔，直接甩手去了一个姨娘的院子，以前爹娘和兄弟几房有多么重视三房，如今就有多么蔑视他们，他早就对妻子尹心柔诸多不满了。
尹心柔气得心口疼，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呸，一个个摆出一副清高嘴脸，把自己当作卫道士一般，说来说去还不也都是为了利益。”以前大哥大嫂在的时候，清明伯府一个个捧着她，如今一个个视她如草芥，真的只是因为她两个哥哥不孝？她宁愿相信天会下红雨。
也是奇怪，不是说大哥犯的是谋逆罪吗？即使至今还没定罪，但也该是人人避之才对，怎么一个个却都不避嫌地往梅庄靠？洛州知府如此，说是齐大将军王生前对他有恩；景王爷罩着梅庄，说是有铁穆远居间牵线，人景王爷还得了点点心京城分铺的份子；可那半山老人和石鑫为了什么？多少人想拜半山老人为师，做石鑫和齐昊天的师弟，他们怎么就偏偏选择尹明辉这么一个罪臣的庶子？尹明辉有什么好？她的儿子章则致比那妾生子强的不要太多。
若不是这么多强势的人为尹知若撑腰，那死妮子怎么会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简直就像鬼上身，她娘芊昕郡主上了她身。
如今公公清明伯爷也迫她去讨好那姐弟几个，早知道这样，她当初怎么会为两个哥哥去出头，落得里外不是人？
尹心柔是个很会做戏的人不错，可她也有尊严不是？在尹知若当面指责她不孝，尹明泽对她冷嘲热讽之后，哪里还愿意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何况两个哥哥已经因为不孝被父亲在天之灵惩罚了，她这段时间都睡不好，就怕父亲到梦中来找她责问她。如此心态之下，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底气面对尹知若姐弟，那几个死孩子现在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可不像以前一样乖巧好哄。
面对种种残酷的现实，尹心柔不得不忍气吞声，若不是因为二哥尹晖的娇颜香庄，尹心柔都不想回娘家了。以前有大房在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三天两头去蹭些好东西。大房不在后，她娘都恨不得让她拿出嫁妆去贴补两个哥哥，哪里还有东西给她蹭？
好不容易二房开了个揽银子的娇颜香庄，柳沅也还大方，她时不时地拿上几样柳沅从没吭声不说，还直言那么大一个香庄，供应自家唯一一个姑奶奶一家四口的香品用度还是没有问题的，二房的孩子以后还指望姑姑姑父荐个好老师呢。
她当然知道柳沅话中的意思，银子没有，二房也没有大房那么多好东西，更没那么大方，但拿一点香膏香品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莫要贪多。而且，拿人手软，柳沅腹中的孩子若是个男孩，以后想进章家族学或者去什么好书院之类，章老三和她就要帮忙了。话说，章家读书人多，也只有这么个优势。
尹心柔可不管那么长远的事，大哥大嫂去年年头还风光着呢，年尾就成了黄土一抔，谁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她有的拿先拿。她的嫁妆同清明伯府几个妯娌相比虽然不少，但也不算多么丰厚，恐怕还没有尹知若嫁妆的十分之一。如今三房又不受宠，谁知道以后能分到多少，她不得不精打细算啊，好歹给一双儿女攒些产业不是？
第318章 习惯性
英国公府的这个年过的也不是很愉快，或者说，有人很愉快，有人很不愉快。大房除了年龄小的潘舒敏和潘家鑫外，都是难得的沉默，就差没在脸上明写“我很不高兴”几个字了。
可惜，潘家铭似乎不懂得看脸色，不是兴致勃勃地陪老夫人聊天，就是陪着小舒灵玩拼图。梅庄送给潘家铭的年礼中包含了十套全新的拼图，就是送给舒灵的，由薄木板制成，画工精美，做工精致。别说小朋友了，就是潘家铭和萧峰也喜欢的不行。
陪老，陪小，还要进宫陪皇上谈谈事、陪皇后聊聊天，偶尔闲下来，“突然”发现某些人格外安静，才好心道：“大伯母是不是过年太忙忙病了，脸色不太好，不如好好卧床休息？”“大伯是不是差事太忙太累了，不如告假几日休息休息？”“大哥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这可不好。准备大婚了呢，好多事要忙乎。”……
气得某些人恨不得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大过年的，你才病了，你全家都病了。”这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脸色？他们脸色红润有光泽，哪有半点像生病的样子？话说，他们明明是对他不满，摆脸色给他看好吧？他没看过别人给的脸色吗？
突然，一个个地恍然醒悟：潘家铭从小就有皇上、皇后撑腰，哪里会看别人的脸色，又有谁敢给他脸色看？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为“京城三霸之首”了不是？敢情他们摆了多日脸色，就只是摆给他们自己看的？
宋氏终于忍不住了：“二郎，你大哥就要大婚了，娶的还是对我们国公府很重要的西娅公主，你就忍心让他们在那个又小又偏的芷槐院成亲？”国公爷不肯为他们大房做主，她只能直接向潘家铭开口了。若是潘家铭实在舍不得清华院，就让出他现在住的千华院好了。荣华、清华、千华是英国公府最大最好的三个院子，而荣华院是国公爷和老夫人住着的，他们自然不敢妄想。
潘家铭一脸疑惑：“藏域国同大郢的关系确实很重要，但西娅公主为什么对我们英国公府很重要？还有，皇上给西娅公主赐了一座公主府，她若是嫌弃我们国公府的院子，可以住到公主府去呀。皇上和皇后娘娘就是担心西娅公主不习惯大郢的各种规矩束缚，不喜长辈管着，才特意赐了座公主府呢。”
“那个公主府……”宋氏撇了撇嘴，却不敢说下去了。她是不屑于那个还没有英国公府一半大的公主府，但不敢明着在嘴上抱怨不是？番邦和亲过来的公主能有一个公主府已经是皇上特别开恩了，当然不能同大郢朝自己的公主比。
“你就这么容不下你大哥吗？非要赶他出去住？”接不上话的宋氏气急败坏，“住到公主府去，你大哥就真正成了倒插门驸马，一辈子低西娅一头了。”西娅住到英国公府来，就是和亲公主，是嫁到潘家的媳妇，无论如何，宋氏觉得心理平衡一些。
潘家铭是个被宋氏从小捧杀的无赖纨绔，还真不怕宋氏在他面前耍无赖：“啊呀大伯母你可别冤枉我，我只不过说出事实而已，怎么你最近老是说我要赶大哥出去？我不是说了没那个必要吗？”
宋氏一噎，话题又回到了原点？皇后到底同这死小子说了多少话？他这是一心认定大房在国公爷百年后就要搬出府去了，所以对他们越来越生分？还是皇后在他面前诋毁大房，让他满脑子只想着早日赶他们出府？
不！绝对不可能！这国公府是他们大房的，要搬出去也是潘家铭搬，凭什么他们夫妻俩忙忙碌碌二十年，最后还是便宜这个纨绔贱种？
皇后又怎么样？她的手再长，眼线再多，也只能困在那皇宫内院，还真能掌控英国公府的一切不成？真是那样的话，潘家铭也成不了京城第一纨绔不是？
皇后能蛊惑潘家铭，能在他身边安插个萧峰给他洗脑，可潘家铭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由她亲自费心教导的，她了解他的每一个习惯、弱点、和坏毛病，还真不相信就拿捏不回潘家铭了。
宋氏脸上很快溢满慈爱，还带着一点祈求：“二郎你看，你是国公府世子，未来的当家人，你大哥娶了藏域国王最宠爱的西娅公主，可不就等于给你增添了一个助力？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羡慕我们英国公府，羡慕你呢，都说你有这样的哥哥嫂子，将来一定能将国公府发扬光大，谁还敢说你是什么纨绔，说你没用？”潘家铭文不成武不就，却最怕人家说他是纨绔、是英国公府的败家子。
潘家铭低着头喝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宋氏还真是习惯性将他当成没脑袋的傻子纨绔呢。好啊，他就再听听她能怎样把大房一房人的黑心肝描成一朵花。猫抓老鼠的乐趣可远远不只在于最后吃掉老鼠那一下。
宋氏见潘家铭在认真考虑她的话，暗暗得意，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了解这个贱种的人了，可恨皇后把他弄到洛城去，远离了她的掌控，才会让她像之前一样束手无策。
“你大哥若是这时候同西娅公主一同住到公主府去，人家还不笑话你傻，不懂得利用优势？将助力往外推？”宋氏再接再厉，“可如果让西娅公主住在那芷槐院，人家娇生惯养的公主肯定不习惯。外人也会以为我们苛待西娅公主，传到藏域国王耳朵里，不论于公于私肯定都不好。二郎，你看，我们府里又不是没有院子，那清华院空着也是空着，可不浪费？你大哥他们住那，离荣华院近，以后西娅这个长孙媳也方便多多在老夫人膝下尽孝不是？大家知道你因此让出清华院，肯定都赞你孝顺，自己忙着办差没时间，还惦记着孝敬祖父祖母。”
第319章 甜果子
在宋氏眼中，潘家铭就是一个好高骛远、爱听好话、又耳根子软的笨蛋，想事情从来只看眼前、看表面、不愿意多费一点脑子。再有一点，潘家铭不学无术、不靠谱是公认的，但对国公夫人的孝敬和对幼妹的疼爱也是众所周知。
以宋氏对潘家铭的了解，只要这会儿能一鼓作气说服潘家铭松口让出清华院给潘家锦和西娅公主住，之后就算他真的后悔了，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否认。甚至，若是皇后追究下来，他还会挺身而出坦承是他的主意。一来他虚荣，好大喜功；二来他仗着有皇后撑腰，狂妄的很，所以只要是他做过、或者承诺过的事，倒是从来不会不承认。
潘家铭抬起头，皱了皱眉道：“大哥和西娅公主住在国公府当然好，一定想搬去清华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清华院是主院，皇后姑母前两日才说，等我成亲后，或者有了儿子后，就要搬到清华院去，千华院是留给我的嫡长子的。到那时候大哥他们又不得不搬出来了，不是很麻烦？西娅公主不是更没有面子？”他是纨绔，是无赖，成亲、生儿子什么的挂在嘴上一点压力都没有，也没人会觉得不正常，宋氏更是习惯的很。
尹晖一愣，皱起了眉：“你说的也对，但这样至少让我们有理由去找他们。最重要的是，能先将昨天的闹剧圆过去。”如母亲所说，不解决昨晚的事带来的流言风暴，他们谁都不要出门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些同僚们会用怎样的嘴脸“关心”他。
尹晖同样懊悔莫及，但他视柳沅为他的福星，又笃信只有柳沅才全心全意为他考虑，所以他不可能如尹老夫人似的迁怒于柳沅。而且，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柳沅只不过是提了个建议罢了，决定是他下的，道士是老夫人请来的，府里的各项事务是戚氏安排的，就因为柳沅是平妻，所以一出事，大家都想着将她推出来当替罪羊吗？尹晖后悔了，早知道可以给柳芸换一个现在的身份，他就不会那么快抬戚氏为正妻了。
尹老夫人今天也是让尹晖对她彻底心凉了，之前的种种偏心还能勉强容忍，这次竟然想着帮三房空手套白狼，白白分他二房的娇颜香庄，难道只有尹庆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这次不给三房一个教训，只怕他们真要变本加厉了，以为只要哄住老太太就能为所欲为。
“沅娘，”尹晖转向柳沅吩咐道：“弟妹一时之间恐怕凑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看在母亲和三弟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要催帐了，等弟妹趁手时再说。不过，在弟妹把账全部还上之前，娇颜香庄暂不接待弟妹、以及许家人，理由就是赊账未还。”他不怕这样做会传出什么话，许家比他更重视名声，更着急想解决事情。
说完这番话，尹晖也不看众人的脸色，指挥小厮抬起他直接离开了，到门口还特意吩咐了守在门口的柳沅的丫鬟一句：“照顾好你们主子，对你们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主子。”
尹老夫人和许氏听到尹晖前半句话的时候俱是心头一松，面露喜色，暗自庆幸尹晖还是顾及亲情、不想撕破脸。也是，都是一个府里住着的亲兄弟，当年他们拿了大房多少好东西，尹昭和芊昕郡主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揭了过去？
不料，还等不及她们开口表示什么，尹晖的后半句话就砸了过来，砸得她们头晕眼晕，脸色刷白。
可是，看见尹晖一个招呼没打就离开了，还故意让她们听到他交待丫鬟的话，尹老夫人突然醒悟到，这个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同他离心了。或许，是在上次逼他还叶氏欠下的银子的时候？她记得，那次尹晖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承诺会想办法凑银子还上，那样的眼光好瘆人，她现在想起来还觉着浑身发麻。
也或许，就是刚才她迫着柳沅交出秘方的时候，尹晖人未到声先到，声音和话语都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是了，若不是曼丽一直在她耳边说什么柳氏一介平妻掌握着尹家最赚钱的产业不合理，还有，只要有秘方和制香师的身契，谁都能打理好娇颜香庄、替尹家挣钱之类的话，又暗示她今日是最好的让柳沅交出秘方的时机，她又怎么会一怒之下就跑来闹，还被尹晖给撞到？
瞬时间，平日最贴心、最讨她欢心的小儿媳一下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尹老夫人看许氏的眼神渐渐变了颜色。不过，她怎么说也是这个府里的老太君、最有权威的人，许氏又是她亲侄女，她不好当场发作于许氏。
考虑到小儿子尹庆和孙子尹明俊的前程，考虑到眼前的戚氏和柳氏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考虑到三房以后还要倚靠二房，尹老夫人咽了咽口水，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曼丽，你今日就去将欠账全都还了，既是你孝敬娘家人的，只能用你自己的私房银子还。实在不够，立好借据来，我先帮你凑齐。”
许氏一向是个聪明的，也知道这次激怒了尹晖，躲不过去。他们三房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如今与大房又断了往来，只能靠二房，不能真闹僵了。只是，以后，她与娘家的关系只怕要比之前更糟糕了。许氏曾经笑话叶氏悲催，而今才发现她同叶氏一样可怜，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被娘家抛弃了。
一场闹腾就这样结束了，尹老夫人几个都是兴冲冲来，败兴而归。想趁机掌权的、想分一杯羹的、或者想浑水摸鱼的，都在柳沅温和无害却让她们暗暗咬紧牙关的微笑中狼狈离开。而最大的输家尹老夫人，真正是赔了银子，又折了儿子的心。
柳沅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默默叹了口气，或许，尹晖真的是她命定的归宿吧？
尹府的闹剧果然成了京城最热门的八卦，如他们自己所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尹老将军发威了，这是警告不孝子孙呢。”好在没有让人猜测太久，尹老将军发怒的原因就出来了，原来是老将军在天之灵心疼孙子孙女，怨恨尹晖兄弟抛弃大房的几个孩子呢。
虽然有不少人暗自腹诽，可谁也没证据确定尹老将军魂归发怒的真实原因不是？除非那些蛇因此再闹一次。不过，所有人都能肯定的是，尹府绝对不敢再玩一次招魂了，若是他们，他们也不敢。
尹晖确实不敢，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些蛇不是巧合就是人为，但每晚在床上碾来转去不能入睡，以肉眼能够看得到的速度迅速消瘦憔悴了下去。不仅他，整个尹府的人几乎一到晚上就小心翼翼，听不得一点异动响声，颇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
玉先生看着沉思了好一会儿的貔貅主子，谨慎地主动解释道：“我已经让人仔细排查过了，不论是尹府的人，还是那个道士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他们也没有同什么可疑人士接触过。道士按照尹老夫人的要求要让那做了手脚的佛尘写出富贵绵延，孝义传家八个字，前面都很顺利，半中间却突然跑出一只巨大的蛇搅局……”
见貔貅主子仍然没有反应，玉先生知道他这是对此结果不满意，继续道：“还有尹府各处出现的蛇，也是突然、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我们的人细细查看过了，尹府并没有什么蛇窝、蛇洞之类。”本来就是寒冬，蛇应该都躲在山里冬眠吧？这也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而且那些蛇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那么凑巧就在道士招魂的时候出来，还凑巧甩掉道士、打掉正在代尹老将军魂灵“说话”的佛尘，这些真的都是凑巧吗？说实话，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尹老将军魂归了。
“对了，”玉先生想到了尹晖的反应，“尹晖可能也是真怕了，带着尹府一众人到灵邑寺请全寺僧众为尹老将军诵经超度，还大手笔地捐了六千六百两香油钱呢。”
貔貅主子冷嗤了一声：“子不语怪力论神，你不会也相信什么魂归吧？还是让人好好查一查京城以及周边有没有什么人养蛇驯蛇的。还有，那些与尹昭交好的人近来有没有什么异动。”
“驯蛇？”玉先生一脸疑惑，“养蛇卖蛇肉取蛇胆的倒是有，驯蛇还真没听说过，蛇能听懂指令吗？能驯服吗？”蛇好像没有耳朵吧？
貔貅主子没有答话，只静静地看着玉先生，眼睛里是似笑非笑的神采，却让玉先生感觉汗毛竖起、脊梁骨发冷。
“是，”玉先生讪讪道，“我立即让人去查。”他这是被尹府的蛇案懵了头吗？竟然在主公下发指令时反问回去。他怎能忘记，主公一向只提问、要答案、下命令，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是同你商量什么。
貔貅主子这才点了点头:“我们要成事，最忌讳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人云亦云，那样只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你今日犯了大忌。不过，尹晖这次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反应很快，只是心太虚了，呵呵。”哪有什么报应？自己不争取不努力，一辈子被人压死，甚至子子孙孙都屈于人下才是屈辱的报应。至于死了的先祖，死了就是空了，能耐他何？
“是，我错了，”玉先生恭敬道，“我会重新再分析一下，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追究到底。”
“嗯，你那个花魅白如何了？”貔貅主子转移了话题，玉先生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办事一般不需要他开口，也是这次尹府闹蛇的事确实太诡异了。
玉先生笑道：“她已经到新的位置上去了，白是个很优秀的暗谍，收放自如。”他手下有六个暗谍组，其中花魅组有五人，全是女子，以红黄蓝绿白为代号，执行任务时的化名也喜欢用花的名字。
第316章 刮目相看
“只是，”玉先生有些懊悔和沮丧，“为了那个没用的邱玲，我们白白浪费了白在齐府多年扎下的根基，可惜了！”往齐昊天府上布置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武林世家没有官宦世家这么多繁琐的规矩，以及对家生奴才的偏爱，但，因为江湖争斗不比朝堂争斗轻松，甚至手段更加直接残忍，所以江湖中的名门大家选人、用人、考验、惩治的手段也是自成体系，简单粗暴，同样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齐府的风格相对来说已经算是温和的了，想往齐昊天身边塞人还是难乎其难。比如，白在齐府那么多年，即使在府中编织起一定的关系网了，却依然靠不近齐昊天。若不是因为这样，再加上金对邱玲身份价值的一再肯定，他也不会动用白，让白放弃齐府跟着邱玲。
貔貅主子叹道：“金也是犯了只看表象的错误，以为邱玲是半山老头的亲侄女，而半山老头又正好无儿无女，就一定会多么看重她。”也是因为半山老人少时就远离家乡，金才没有太在意他对家人关系的疏离，没有去查邱家当年事。
玉先生脸上一热，金虽然不是他的下属，但金提出邱玲的身份和他们的计划后，他是赞同的，也是认为，半山老人少小离家，与两个弟弟又是同父异母，关系没那么亲近很正常，然而血缘关系是切不断的，且半山老人没有自己的儿女，自然不会慢待唯一的亲侄女，还是他亲自救了的可怜的孤儿寡母。无论是金还是他，确实都被所谓“人之常情”的表象给蒙住了眼，被邱玲的身份和承诺给欺骗了，实际上犯了同邱玲一样自以为是的毛病。如果知道秋家当年的情况，或者真正了解半山老人的性情，他们应该就不会动用白了。
“算了，”貔貅主子还是很看重玉和金两位爱将的，不至于为这么点失误让这两人有心理负担，“那件事我们也不算全盘皆输，第一，我们算是了解了半山老头的脾气以及他们师徒之间的感情；第二，白退的快，没有人会怀疑她什么，我们的损失也不算大；第三，金不是早就留了后手吗？就算半山老头和石鑫有所怀疑，也会追查到别人头上去，对我们没有坏处。”京城里眼线纵横交错，他就喜欢搅混水，水越混，对他越有利。
玉先生点了点头，他们这样的人没有太多时间纠结于已经过去的失误，一环接一环，有太多事要忙、要考虑。
“至于尹家的事，”貔貅主子一边玩弄着腰间的貔貅玉佩一边道，“尹晖同宁州尹家太过亲近于我们并不是很好，尤其宁州尹家对梅庄迫的太紧。尹青云那些人太贪婪、不地道。你提醒一下尹晖，眼皮子莫要太浅，对他们那几个侄儿侄女，就好比手抓沙子，攥的太紧，全漏光了。”
他需要尹晖能以亲叔叔的身份拿捏住尹知若姐弟，甚至能代他们发声、表达立场。可惜尹晖的格局太小了，满心满眼只盯着尹知若的家产。尹晖两兄弟同他们的长兄尹昭相比真是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貔貅主子自己也喜欢银子、需要银子，但尹知若姐弟身上有比银子更重要的价值。尤其尹知若那姑娘，越来越让她刮目相看了，一点不输于她的母亲芊昕郡主。如果当年是他娶了芊昕郡主，有这样能干的妻子和嫡长女辅助于她，他的大事何愁不成？可惜…….
貔貅主子的眼神暗了暗，那个人从来就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信任他呢。当然，他也不是所有人眼中那样的人。所以啊，还是那句话，万事都不能看表象。
尹府的蛇闹事件当然也传到了太子的耳里，太子兴趣盎然：“真的吗？都查清楚了吗？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钟凯摇头道：“尹晖几乎将尹府翻了个个，没有任何人为的蛛丝马迹，所以他自己都没有底气，跑去灵邑寺捐香油钱买心安了。我们的人也暗中查探过，如果真是人为的，只怕也只有精通巫术、蛊术之类的高人才能做到，近来京城并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他现在是太子暗势力的头领，也是幕僚之一，这样的事无需太子吩咐就会先查个彻底才会来汇报的。
太子皱了皱眉，他是真不相信有什么人可以驯服、指挥蛇，还不仅一只蛇，而是一群。再者，就算真的是人为，总要有人出现吧？有人出现，还是在指挥蛇，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如果不是人，那就真是鬼了！太子自己想着也是不由地毛骨悚然。尹老将军同宁州尹家的恩怨他听太后和祁贵妃都说过，尹青云也老老实实地同他说了一些，包括宁州尹家多次向尹老将军和尹昭示好，要求他们抛却过往、回归家族，却都被决绝地拒绝的事实。
太子嘴上不说，心里却几乎已经认定了，或许那些蛇真的是尹老将军给的教训，或许尹青云和尹晖他们“重写族谱”那一步棋真的走错了。虽然尹晖自曝亡父不满他慢待大房侄儿侄女的“真相”，但这只能忽悠一小部分人，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只是等同于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招数罢了。好在这种诡异的事谁也没法找出证据，只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相信什么就是什么了。无论如何，尹晖还算是反应迅速且出手准确，没有落到只能被动挨打的地步，可以说是聪明了一次。
若是尹晖知道他的贵人和太子殿下都因为蛇闹事件而对他改善了映像，不再只把他看作笨蛋棋子，不知道会不会暗叹因祸得福。
太子也确实对他刮目相看了，对钟凯道：“经过这一闹，估计梅庄那边会更加坚持与宁州尹家保持距离，不如还是让他们退一退，免得让人笑话。倒是尹晖这边徐徐图之或许还有些希望，毕竟血溶于水，这次还有了尹老将军的抱怨，尹府也确实是多了一个藉口。”包括尹知若姐弟在内，谁又能说这个藉口是假的呢？有哪位长辈希望子孙之间反目，手足骨肉成仇？
第317章 清明伯府的清高
利益相关、心有谋算的人会带着各种阴谋论去怀疑、猜测、和分析，而大多数人在听到尹府的除夕蛇闹事件后第一反应却皆是“举头三尺有神明”，都说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尤其祖训、先人遗训都是万万不能违逆的。
尹晖两兄弟就是对尹老将军的遗训视若无睹，明知其至死不能原谅本家，却忤逆其心意，甚至直接将其灵位安放于宁州祠堂，无异于在宁州尹家一众人面前啪啪啪打尹老将军的脸。众人将心比心，若真是在天有灵，他们谁也不能容忍自己儿子如此对待自己。偏偏尹府那些人还有胆子招魂，挑衅尹老将军在天之灵，不受教训才奇怪呢。
之前尹府两房出卖兄长、临危驱逐长房的行为让人不齿，但因为尹昭涉及谋逆罪名，人们敢暗地里骂，甚至关起门来以尹晖兄弟为反面教材教育子孙，却是不敢公开就此事非议的，毕竟忠在孝前、君在父前，何况只是兄长？
可这次不一样了，尹晖兄弟俩忤逆亡父遗愿、擅自代表亡父同宁州尹家和解，回归族谱，只是出于他们自己利益的考虑，同忠君爱国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人们议论此事也无需考虑到皇上、牵扯不到朝廷大事，自然是骂得怎么舒爽怎么来，本朝可是很讲究和推崇孝道的。
尤其清明伯府这样极为看重名节和家族声誉的传统的书香门第，对尹晖兄弟本就鄙视到极点，如今尹府再摊上被先人惩治警戒这样的丑事，更是让清明伯嗤之以鼻，简直以有如此亲家为耻。而章家三夫人尹心柔作为尹家姑奶奶、尹晖兄弟的嫡亲妹妹，顺理成章地成了伯府众人居高临下蔑视的发泄口。
首先，在大年初二这样一个传统的出嫁女子回娘家的日子，尹心柔准备带回尹府的礼被以各种牵强的理由减去了大半。章老三明言不愿意陪同，也不让章灵儿同去，说是章灵儿到了说亲的年龄，不能被尹府的坏名声带累，近墨者黑，好好的伯府姑娘更不能被尹府种种乱七八糟的风气给教坏了。
清明伯爷难得同三儿媳尹心柔说了几句话，却是让她尴尬不已：“你也是有子女的人，肯定不希望他们像你那两位娘家兄弟一样。即使你不介意，我章家也容不下那样的子孙，所以，以后我章家的孙子孙女非万不得已不许去尹府。至于你自己，也要适可而止，你现在是我们章家的三夫人，不要因为你那娘家兄弟带累了我整个章家以及你自己丈夫子女的名声。你若真有心为灵儿姐弟两个好，不如多花些心思同尹家长房那几个侄儿侄女处理好关系，那才是你父亲认定的正宗嫡支，才是你的娘家助力。”
清明伯爷说完就摆摆手让章老三和尹心柔出去了，好似对三房多么失望，多看一眼尹心柔都心烦似的，如此态度让尹心柔难堪又愤懑。
出了上房，章老三也不理尹心柔，直接甩手去了一个姨娘的院子，以前爹娘和兄弟几房有多么重视三房，如今就有多么蔑视他们，他早就对妻子尹心柔诸多不满了。
尹心柔气得心口疼，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呸，一个个摆出一副清高嘴脸，把自己当作卫道士一般，说来说去还不也都是为了利益。”以前大哥大嫂在的时候，清明伯府一个个捧着她，如今一个个视她如草芥，真的只是因为她两个哥哥不孝？她宁愿相信天会下红雨。
也是奇怪，不是说大哥犯的是谋逆罪吗？即使至今还没定罪，但也该是人人避之才对，怎么一个个却都不避嫌地往梅庄靠？洛州知府如此，说是齐大将军王生前对他有恩；景王爷罩着梅庄，说是有铁穆远居间牵线，人景王爷还得了点点心京城分铺的份子；可那半山老人和石鑫为了什么？多少人想拜半山老人为师，做石鑫和齐昊天的师弟，他们怎么就偏偏选择尹明辉这么一个罪臣的庶子？尹明辉有什么好？她的儿子章则致比那妾生子强的不要太多。
若不是这么多强势的人为尹知若撑腰，那死妮子怎么会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简直就像鬼上身，她娘芊昕郡主上了她身。
如今公公清明伯爷也迫她去讨好那姐弟几个，早知道这样，她当初怎么会为两个哥哥去出头，落得里外不是人？
尹心柔是个很会做戏的人不错，可她也有尊严不是？在尹知若当面指责她不孝，尹明泽对她冷嘲热讽之后，哪里还愿意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何况两个哥哥已经因为不孝被父亲在天之灵惩罚了，她这段时间都睡不好，就怕父亲到梦中来找她责问她。如此心态之下，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底气面对尹知若姐弟，那几个死孩子现在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可不像以前一样乖巧好哄。
面对种种残酷的现实，尹心柔不得不忍气吞声，若不是因为二哥尹晖的娇颜香庄，尹心柔都不想回娘家了。以前有大房在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三天两头去蹭些好东西。大房不在后，她娘都恨不得让她拿出嫁妆去贴补两个哥哥，哪里还有东西给她蹭？
好不容易二房开了个揽银子的娇颜香庄，柳沅也还大方，她时不时地拿上几样柳沅从没吭声不说，还直言那么大一个香庄，供应自家唯一一个姑奶奶一家四口的香品用度还是没有问题的，二房的孩子以后还指望姑姑姑父荐个好老师呢。
她当然知道柳沅话中的意思，银子没有，二房也没有大房那么多好东西，更没那么大方，但拿一点香膏香品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莫要贪多。而且，拿人手软，柳沅腹中的孩子若是个男孩，以后想进章家族学或者去什么好书院之类，章老三和她就要帮忙了。话说，章家读书人多，也只有这么个优势。
尹心柔可不管那么长远的事，大哥大嫂去年年头还风光着呢，年尾就成了黄土一抔，谁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她有的拿先拿。她的嫁妆同清明伯府几个妯娌相比虽然不少，但也不算多么丰厚，恐怕还没有尹知若嫁妆的十分之一。如今三房又不受宠，谁知道以后能分到多少，她不得不精打细算啊，好歹给一双儿女攒些产业不是？
第318章 习惯性
英国公府的这个年过的也不是很愉快，或者说，有人很愉快，有人很不愉快。大房除了年龄小的潘舒敏和潘家鑫外，都是难得的沉默，就差没在脸上明写“我很不高兴”几个字了。
可惜，潘家铭似乎不懂得看脸色，不是兴致勃勃地陪老夫人聊天，就是陪着小舒灵玩拼图。梅庄送给潘家铭的年礼中包含了十套全新的拼图，就是送给舒灵的，由薄木板制成，画工精美，做工精致。别说小朋友了，就是潘家铭和萧峰也喜欢的不行。
陪老，陪小，还要进宫陪皇上谈谈事、陪皇后聊聊天，偶尔闲下来，“突然”发现某些人格外安静，才好心道：“大伯母是不是过年太忙忙病了，脸色不太好，不如好好卧床休息？”“大伯是不是差事太忙太累了，不如告假几日休息休息？”“大哥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这可不好。准备大婚了呢，好多事要忙乎。”……
气得某些人恨不得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大过年的，你才病了，你全家都病了。”这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脸色？他们脸色红润有光泽，哪有半点像生病的样子？话说，他们明明是对他不满，摆脸色给他看好吧？他没看过别人给的脸色吗？
突然，一个个地恍然醒悟：潘家铭从小就有皇上、皇后撑腰，哪里会看别人的脸色，又有谁敢给他脸色看？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为“京城三霸之首”了不是？敢情他们摆了多日脸色，就只是摆给他们自己看的？
宋氏终于忍不住了：“二郎，你大哥就要大婚了，娶的还是对我们国公府很重要的西娅公主，你就忍心让他们在那个又小又偏的芷槐院成亲？”国公爷不肯为他们大房做主，她只能直接向潘家铭开口了。若是潘家铭实在舍不得清华院，就让出他现在住的千华院好了。荣华、清华、千华是英国公府最大最好的三个院子，而荣华院是国公爷和老夫人住着的，他们自然不敢妄想。
潘家铭一脸疑惑：“藏域国同大郢的关系确实很重要，但西娅公主为什么对我们英国公府很重要？还有，皇上给西娅公主赐了一座公主府，她若是嫌弃我们国公府的院子，可以住到公主府去呀。皇上和皇后娘娘就是担心西娅公主不习惯大郢的各种规矩束缚，不喜长辈管着，才特意赐了座公主府呢。”
“那个公主府……”宋氏撇了撇嘴，却不敢说下去了。她是不屑于那个还没有英国公府一半大的公主府，但不敢明着在嘴上抱怨不是？番邦和亲过来的公主能有一个公主府已经是皇上特别开恩了，当然不能同大郢朝自己的公主比。
“你就这么容不下你大哥吗？非要赶他出去住？”接不上话的宋氏气急败坏，“住到公主府去，你大哥就真正成了倒插门驸马，一辈子低西娅一头了。”西娅住到英国公府来，就是和亲公主，是嫁到潘家的媳妇，无论如何，宋氏觉得心理平衡一些。
潘家铭是个被宋氏从小捧杀的无赖纨绔，还真不怕宋氏在他面前耍无赖：“啊呀大伯母你可别冤枉我，我只不过说出事实而已，怎么你最近老是说我要赶大哥出去？我不是说了没那个必要吗？”
宋氏一噎，话题又回到了原点？皇后到底同这死小子说了多少话？他这是一心认定大房在国公爷百年后就要搬出府去了，所以对他们越来越生分？还是皇后在他面前诋毁大房，让他满脑子只想着早日赶他们出府？
不！绝对不可能！这国公府是他们大房的，要搬出去也是潘家铭搬，凭什么他们夫妻俩忙忙碌碌二十年，最后还是便宜这个纨绔贱种？
皇后又怎么样？她的手再长，眼线再多，也只能困在那皇宫内院，还真能掌控英国公府的一切不成？真是那样的话，潘家铭也成不了京城第一纨绔不是？
皇后能蛊惑潘家铭，能在他身边安插个萧峰给他洗脑，可潘家铭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由她亲自费心教导的，她了解他的每一个习惯、弱点、和坏毛病，还真不相信就拿捏不回潘家铭了。
宋氏脸上很快溢满慈爱，还带着一点祈求：“二郎你看，你是国公府世子，未来的当家人，你大哥娶了藏域国王最宠爱的西娅公主，可不就等于给你增添了一个助力？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羡慕我们英国公府，羡慕你呢，都说你有这样的哥哥嫂子，将来一定能将国公府发扬光大，谁还敢说你是什么纨绔，说你没用？”潘家铭文不成武不就，却最怕人家说他是纨绔、是英国公府的败家子。
潘家铭低着头喝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宋氏还真是习惯性将他当成没脑袋的傻子纨绔呢。好啊，他就再听听她能怎样把大房一房人的黑心肝描成一朵花。猫抓老鼠的乐趣可远远不只在于最后吃掉老鼠那一下。
宋氏见潘家铭在认真考虑她的话，暗暗得意，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更了解这个贱种的人了，可恨皇后把他弄到洛城去，远离了她的掌控，才会让她像之前一样束手无策。
“你大哥若是这时候同西娅公主一同住到公主府去，人家还不笑话你傻，不懂得利用优势？将助力往外推？”宋氏再接再厉，“可如果让西娅公主住在那芷槐院，人家娇生惯养的公主肯定不习惯。外人也会以为我们苛待西娅公主，传到藏域国王耳朵里，不论于公于私肯定都不好。二郎，你看，我们府里又不是没有院子，那清华院空着也是空着，可不浪费？你大哥他们住那，离荣华院近，以后西娅这个长孙媳也方便多多在老夫人膝下尽孝不是？大家知道你因此让出清华院，肯定都赞你孝顺，自己忙着办差没时间，还惦记着孝敬祖父祖母。”
第319章 甜果子
在宋氏眼中，潘家铭就是一个好高骛远、爱听好话、又耳根子软的笨蛋，想事情从来只看眼前、看表面、不愿意多费一点脑子。再有一点，潘家铭不学无术、不靠谱是公认的，但对国公夫人的孝敬和对幼妹的疼爱也是众所周知。
以宋氏对潘家铭的了解，只要这会儿能一鼓作气说服潘家铭松口让出清华院给潘家锦和西娅公主住，之后就算他真的后悔了，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否认。甚至，若是皇后追究下来，他还会挺身而出坦承是他的主意。一来他虚荣，好大喜功；二来他仗着有皇后撑腰，狂妄的很，所以只要是他做过、或者承诺过的事，倒是从来不会不承认。
潘家铭抬起头，皱了皱眉道：“大哥和西娅公主住在国公府当然好，一定想搬去清华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清华院是主院，皇后姑母前两日才说，等我成亲后，或者有了儿子后，就要搬到清华院去，千华院是留给我的嫡长子的。到那时候大哥他们又不得不搬出来了，不是很麻烦？西娅公主不是更没有面子？”他是纨绔，是无赖，成亲、生儿子什么的挂在嘴上一点压力都没有，也没人会觉得不正常，宋氏更是习惯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