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第447章 黄雀在后
潘如烨是全然兴奋的，但宋氏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却有些矛盾，皇后对大房嫡长孙的重视让她惊喜，但这个嫡长孙的突然来临也让她措手不及，甚至……惶恐。她明明……，西娅公主怎么就能怀上了呢？
连潘如烨和潘家锦都不知道的是，西娅公主卧房内每日燃的可兰香是加了料的，虽然不至于绝子，但至少要停用三个月，才能不影响正常受孕。
宋明金进府为妾，不仅英国公爷和潘如烨父子不满，宋家也是不甘的。宋家本是逼着宋氏给西娅公主下绝子药，等以后宋明金生下儿子后再养在西娅公主名下成为嫡长子，那样的话，无论是正妻西娅公主还是贵妾尹知晴都越不过宋明金去。
可宋氏是潘家锦的亲娘，哪能害自己儿子没有嫡子？养在正妻名下的嫡子虽然也是嫡子的身份，又怎能同正宗嫡出相比？不说西娅公主和蔵域国王室可能对一个伪嫡子付出多少真心和帮扶，就是在朝廷以及外人眼里，留着宋明金血液的孩子同西娅公主的骨血就不可能同日而语。
宋氏确实重视娘家，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嫡子嫡孙肯定要重于娘家兄嫂侄女，何况他们大房还需要西娅公主和蔵域国王室的支持。万一有一天西娅公主被诊出中了绝子药，后果只怕不是她能承受的。
三思之后，宋氏花了大精力大本钱才弄到这种避子效果极好但只要停用就不会影响怀孕的加料可兰香，她只是希望在西娅公主之前先让侄女明金生下庶长子，一来膈应和拿捏西娅公主，二来也算给娘家一个交代，一举两得。
让宋氏万万没想到的是，每次同房后的避子汤都被被换成补身药的宋明金还没怀上，日日闻着加料可兰香的西娅公主却这么快怀上了，这就是命吧？未生人先生命，娘家也怪不着她了。西娅公主既然怀上了，就是天意。这孩子可是她的嫡亲长孙，更是他们大房里皇后娘娘唯一看重的子嗣，别说她不可能做什么去害这个嫡长孙，还要拼命保护他平安出生才是。
宋氏瞬间掂出轻重，心态也慢慢放正，脸上加深了喜悦的光芒，倒是让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的卓玛犹豫起来，她怀疑错了？刚才宋氏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只是单纯的惊喜？
卓玛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对大户人家后院的各种手段了如指掌，又对西娅心怀愧疚，一心希望确保她在大郢的生活安平如意，自然对各方面细节都特别留意，尤其饮食、熏香之类容易被人动手脚的地方，那加料的可兰香一出现就被她发现了。确定可兰香中含有让人不孕的东西后，卓玛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宋氏，然后才是尹知晴和宋明金。为什么？很简单，那加料可兰香不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最重要的是，若是尹知晴或者宋明金下手，直接下绝子药更合理些。
卓玛脑袋里琢磨着，看似低垂的视线很快扫向尹知晴和宋明金，尹知晴的脸上有浓浓的嫉妒，但还算正常；而宋明金眼里的恨意和疑惑就明显多了，手里的丝帕几乎绞成了麻花。
卓玛脸上凉凉的笑意一闪而过，自从偶然发现宋明金该喝的避子汤变成补身汤，她就让人悄悄将宋明金屋里的可兰香换成那些加了料的，那么昂贵的东西丢了也是浪费不是？反正潘家锦所有妻妾房里用的都是可兰香，因为潘家锦从小就喜欢可兰香的味道，说是能让他静心、安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卓玛关注大房几个女人的同时，却没想到自己也正被人盯着。
潘家铭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那听着他祖父同顺贵公公闲扯，玩世不恭的笑意不达眼底。除非世界上真的能再有一个人同先容妃长的如此相像，否则他和萧峰二人几乎已经能够确定，这个所谓卓玛就是威武大将军赵建功的夫人杨永芯。尤其，卓玛把那颗痣点掉的举动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目前看来卓玛对皇后和英国公府都没有什么恶意，应该只是认为英国公府比较安全，她好安心地住在这儿借着英国公府的势寻找侄儿。呵呵，他感兴趣的就是这个所谓侄儿究竟是什么人？赵家的？杨家的？能让消失二十年的杨永芯冒险潜回京城来寻找。话说，冷宫里的废太子倒真是杨永芯的外甥呢，她寻找的究竟是侄子还是外甥？
潘家铭和萧峰做过多种猜测，但很快又被他们自己否定掉了，卓玛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于是决定，顺其自然。只要不影响甚至危害到英国公府，他们盯着就好，没必要插手，比如宋氏对西娅公主耍的阴暗手段以及卓玛敏锐的防范和反击。话说，若不是卓玛的隐蔽身份和顾忌，他确信，宋氏那点小阴谋小手段绝对不是卓玛的对手。
这不，有西娅公主和卓玛在这府里，宋氏连找他麻烦的时间和精力都少了许多。潘家铭心情一好，好奇心起，就怂恿着皇后将那八百年紫芝赐给了西娅公主。他很想看看，那什么玉女神功究竟有多厉害，西娅公主得偿所愿又会不会继续留在潘家锦身边，还有，卓玛能不能帮助西娅公主保住紫芝。
想到这里，潘家铭得意地耸了耸眉头，低头喝茶的瞬间，一抹邪恶的笑意盈满双眼，英国公府和他这个大名鼎鼎的纨绔铭世子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至少也得给西娅公主和卓玛找点恶心不是？
早在几日前，他就让人将百年紫芝的所谓特别功效在京城贵妇圈中传开了，女子补益身体、助于怀孕、美容长寿、消食减肥……几乎可治百病了。呵呵，刚才他可是无比清晰地看到，宋氏和潘舒颖两双眼睛恨不得粘在装着紫芝的盒子上了。也是，西娅公主都有喜了，更早成亲的潘舒颖还没有消息呢。
第448章 各有算计
潘家铭眼里的得瑟更浓了，上百年紫芝在别人那里或许是万金难求，可他不缺啊，谁让他有个常年四处云游、还尽喜欢往深山老林悬崖峭壁探宝的师父呢。如今他的库房里至少有三株经年紫芝，一株五百年左右，另外两株都是千年的。至于其他年份少一点的有几株，呃，他就没留意了。
因为不稀罕，所以，既然西娅公主如此想要那株紫芝，为此千方百计嫁到英国公府来，潘家铭就决定偶发善心成全她一把。毕竟，不论是大房还是太子那里，接下来的不少大戏都指望着西娅公主呢。
当然，他潘家铭可是京城三霸之首，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事，不说一本万利，至少也要一箭数雕才行。
西娅公主是蔵域国王最看重的女儿，而大郢与蔵域国之稳固关系对大郢的重要性显而易见。西娅公主一怀孕，皇后就将自己珍藏多年不舍得用的八百年紫芝赐予西娅，直接让皇上连声赞叹“朕之贤内助”、“千古贤后”。潘家铭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出半日，或许，这会儿，皇上给皇后的丰厚赏赐已经到达坤和宫了，价值和稀罕程度绝对超过那株八百年紫芝数倍。
潘家铭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箭射下的雕可要比他预期中多了一只，若说西娅公主之前对皇后和老夫人的亲昵多少带着潜藏目的，现在则真是全心全意了。她不是大郢人，什么三从四德礼教之类从来不放在眼里，别人如何待她，她就如何待人，这才是她心中第一礼数。连深谙大郢礼教的卓玛都是教她以心换心以诚待诚，有些东西表面上做好不要让人抓到错处就可以，一个人一辈子哪能被所谓礼数给困住活得不自在？
有卓玛的教导和保护，西娅在大郢活得是越来越惬意越来越满意。而与之相对，尹知晴自然是越发难受，似乎一切都脱离她的预期。
本以为西娅公主只是一个刁蛮任性没有头脑的番邦蛮夷，又远嫁到大郢人生地不熟，甚至连大郢文字、礼仪都知之甚少，只要她略施算计扮演一个乖巧贴心的“妹妹”，又有着之前的救命之恩，肯定很容易让西娅把她当作知心姐妹，依赖于她，对她言听计从。
不得不说，尹知晴毅然决然设计那么一出舍身相救然后英雄救美的大戏以嫁进英国公府来给潘家锦这个庶房长子做个贵妾，首先就是因为她自信有绝对把握拿捏住西娅公主。她不傻，媚惑夫君冷待、甚至苛待正妻那一套可不能用在西娅公主身上。即使只是一个番邦小国公主，也是公主不是？何况如今朝廷对蔵域国的重视无人不知。不仅潘家锦和太子都对西娅公主有所图，她尹知晴也想借这位“姐姐”的身份分一杯羹、得几分利呢。
万万没想到，西娅公主嫁进英国公府后，不但没有出过什么丑，还屡屡传出知礼大方的名声，连潘家锦在她床上都忍不住自夸命好旺妻，愣是将一个刁蛮小公主旺成贤妻。
更可气的是，无论她怎么卖乖卖体贴，西娅公主总是不冷不热地保持着距离，别说拿捏西娅了，除了一些小吃小喝小东西，她根本没能从西娅身上讨到什么便宜。她就不明白了，不是说刁蛮任性吗？西娅公主天天摆出这幅贤良端庄的嘴脸讨好皇后和老夫人，究竟是装模作样还是鬼上身？不是说蛮夷不懂大郢礼教不懂耍心眼么，西娅公主为什么搞得好像比她还懂还精明，滴水不漏的让她想找茬都难？
这些也都罢了，可是……可是……，谁能告诉她西娅公主为什么如此好运，怎么这么快就有喜了呢，还如此受皇后娘娘重视？
尹知晴恨啊，她最恨这些生来比她命好的女子，比如西娅公主，比如尹知若。她费尽心机嫁入英国公府，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聪明和心机，利用英国公府的势力和西娅公主的身份打击梅庄，压尹知若一头，她要尹知若在她面前低入尘埃。
可是，这才多长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失望了：大房在国公府的地位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重要；潘家铭和老夫人、甚至皇后娘娘对大房的态度却远远比她以为的更加冷漠；潘舒灵没有她想象的天真，西娅公主没有她想象的好骗，连潘家锦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独宠她……
本来前几日她还挺高兴，潘如烨和宋氏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合作娇颜香庄的事，她不但可以对父亲有所交代，能得到父亲许诺的每月300两银子，还可以因为娇颜香庄这个摇钱树在英国公府高人一等。
谁知刚刚一进前院，就听到下人在议论英国公爷及世子爷不允许大房打着英国公府名义同尹家做生意，否则驱逐出府的消息，还听到零零碎碎关于国公爷厌恶尹家二房三房以及叶氏恶劣名声的言语。她当时就气得后牙槽疼，却又不敢像以前在尹府一样发脾气。她嫁进英国公府虽然有着太子牵线保媒的背景，却也知道国公爷和潘如烨看不上她，连宋氏眼里，她这个五品京官府上的大小姐都不如尹知若那个有着庞大嫁妆的罪臣之女。所以她只能忍，不断地告诉自己能屈才能伸。
这会儿，看着宋氏和潘舒颖盯着装紫芝盒子的贪婪眼神，以及宋明金嫉恨得扭曲了的嘴脸，尹知晴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还是坐山观虎斗什么的比较让人舒心，尹知若和西娅公主两个贱人会藏拙，她尹知晴也会。
只是，她该如何同父亲、还有太子殿下交代？她不傻，当然知道太子殿下一定要拖英国公府下水的用意。尹家是太子殿下一派，所以太子要将英国公府同尹家紧紧绑在一起，至少让外人看起来是这样感觉，所以太子先是助她嫁入潘家，如今又建议父亲同英国公府合作。
娇颜香庄是下金蛋的母鸡，不愁没有人合作。她愁的是，如何才能让太子不会觉得她没用，她要好好想想。
第449章 惊天秘密
雾，好大的雾，让整个梅庄都被笼罩在袅绕的雾气之中……
知若走了好一会儿，看到淅淅错错的人影，但总是看不清晰，也没人发现她。
凭着感觉走到素来用于招待客人的大厅，知若很惊讶地发现，从门口守着的丫鬟到厅内的一众家人、客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她、同她打招呼。
是的，一众人，正在招待来访的潘家铭、萧峰二人。弟弟妹妹都在，自己……也在，蒙着面纱侧坐在主位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知若脑中一个激灵，是了，没有人看到她突然回来，所以主位上坐着的是紫苏，紫苏正在扮演她。不知道她进来前潘家铭说了什么，这会儿紫苏的右耳朵微微抖了抖，正好被知若的视线捕捉到。这个世上或许只有知若曾经在无意中发现，紫苏一紧张，耳朵就会不经意地颤抖。
知若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也忘记了去想为什么她大喇喇站在大厅正中却没人看到她，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紫苏一同紧张起来，潘家铭发现了什么？
知若看向潘家铭，才发现这厮此刻脸色难看如墨、浑身散发着能冻死人的冰冷气息：“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尹大姑娘？”
“咳咳，”紫苏定力不错，表面上还算镇定，“潘世子为何如此说话？小女子只是身体不适，声音有点沙哑罢了。”
明泽正要开口，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时，潘家铭已经闪电般地飞到紫苏面前伸出右手卡住了她的脖子：“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过本世子的眼睛，快说，尹大姑娘现在何处？”
“住手！住手！”知若急得大吼……却出不了声，直接冲上去想拉开潘家铭的手，却发现她的手穿过潘家铭的手臂，像影子一般，根本什么都抓不住。更诡异的是，所有人仍然都没看到她。
眼睁睁看着紫苏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由青渐渐变成死白，知若无助而仓惶地闭上眼睛仰天大吼：“住手，住手，你这个混蛋！”
然后，她就听见落英着急的呼唤“主子，主子……”
知若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白色的细棉睡衣几乎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后背前胸都憋闷得难受，额上也能感觉到湿漉漉的发丝粘着。
“主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落英接过落霜递过来的温热帕子轻柔地替知若擦掉汗，又侍候着换上一件干净的睡衣。“不怕不怕，天就要亮了，不会再做噩梦了。”自从到主子身边，她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如此惶恐脆弱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见尹大将军被乱箭射死的惨状了。
知若从懵懂中清醒过来，轻轻点点头，扶着落英的手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落霜赶紧取了件披风过来给知若披上。
微风徐来，伴随着清晨独有的带着草香的清新空气和婉转清脆的鸟鸣，让人的心情格外放松。知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从知道潘家铭回到京城，她就一直担心那位爷回洛城。在昌阳那一顿饭之后，她更加清楚潘家铭的敏锐和精明，绝对不是一个好忽悠的主。潘家铭若是真到梅庄，她很担心紫苏他们能否应付过去。毕竟，对于上次潘家铭究竟有没有怀疑到什么，而她那番努力有没有彻底打消他的怀疑，做贼心虚的知若表示心里没底，谁让潘家铭根本就是个腹黑、心机深沉的人呢？
“转眼就进入五月了，”知若叹了一声，“过了临州府，我们就加快脚程尽快赶回去，换辆轻便一些的小马车。”想看的地方大都看了，现在她不但担心自己离开太久梅庄发生什么变故，也极想念弟弟妹妹，完全没了闲逛游历的心情。过了临州府，日夜兼程赶路，估计一个月就能到家。
“是，”落英应道，她知道主子记挂几位少爷姑娘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才主子应该就是梦到梅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吓成那样。二爷本就让临州府那边的兄弟准备了一大一小两辆特制马车，以备她们换装后根据主子新身份选择。小马车虽然没有那么舒适，但行程肯定要快许多。
“主子，我们要不要让人先查一下您要找的那个人？”落霜忍不住提了个建议，“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她们之所以选择在临州府换装改道，就是因为主子要亲自去寻访一个人，但又不能确定那人的具体位置，以及近期是不是在临州府，而嫡仙居临州府分铺正好准备在这个时段开业。
知若摇了摇头：“不用，没有什么线索，我也只想着碰碰运气，不用浪费他们的时间了。”她要找的是一位瞎眼婆婆，呃，现在应该是四十岁左右，好像还不能称为婆婆。
前世，秋逸然有一晚发噩梦睡不着，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跑到她院子里来向她倾诉。大致内容就是他亲手杀了一个瞎眼婆婆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连着几天做噩梦，都是那满身是血的祖孙俩来找他索命。但他不后悔杀了他们，因为瞎眼婆婆掌握着一个关于太子的惊天大秘密，还用心险恶地想要进京敲闻登鼓见皇上。敲闻登鼓是寻常百姓能够告御状的唯一途径，当然，代价也是惨重的。无论是否告倒对方，敲闻登鼓的人都是死罪，因为惊动了天颜。
据说，瞎眼婆婆原本有一双与众不同的泛着蓝色的美丽眼眸，为了躲过追杀，愣是刺瞎了自己的双眼隐姓埋名躲在临州府近三十年，也不知为什么老了老了却突然又要跑出来告御状。
知若记得，当时秋逸然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句“还有为什么？愚蠢呗，自以为忠诚得感天动地，屁！皇上连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瞎眼婆婆却有着非凡的织扇手艺，明明用的是竹子，不费一丝一线，编织出来的扇子却堪比纨绢，薄似蝉翼。也正是因为这项手艺，瞎眼婆婆得以潜藏三十年，一来不缺银子生活，二来嘛，没有人能想到那个被追杀的粗使丫鬟有这么一门精湛的手艺，而且，明知被追杀还敢在繁华的临州府城活得如此张扬。
知若想起这件事，就不由想到两句话：“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据梁大海所说，临州知府可是太子一派的人。
知若会突然想到会一会那位瞎眼婆婆，好奇的就是她究竟掌握了太子什么天大的秘密，以至于遭到数十年的追杀。
再有，太子会派人追杀瞎眼婆婆至少也要十五六岁左右吧，之前那么多年呢？是谁要追杀瞎眼婆婆？祁贵妃？祁家？还是另有其人？
知若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也对这种可能最感兴趣。什么样的人会同太子一样死守那个惊天大秘密呢？反正肯定不会是皇上，否则也不存在瞎眼婆婆要进京敲闻登鼓的事。
如果真是另有其人，太子成年后他（她）就放手不管此事了？或者，仍然站在太子身后？充当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刚重生回来那会儿，知若还不能确定太子一定不是害死父母的幕后凶手，可是不知为什么，时间越长，发生的事越多，她越发将太子从心里的可疑黑名单上排除了，即使有些事从明面上推测都直接指向太子。
为什么？简单一句话，太子没有这个能力！即使许多事他都参与了，只怕也只是被推到前台的倒霉蛋。至于他自己知不知道后面还有推手，知若就无从得知了。
不仅知若，连一向将目标锁定在太子身上的梁大山梁大海二人也都有了怀疑，达愿坊探知的消息越多，他们越发动摇。种种事端都指向太子，太子真有这么笨，不懂得扫尾？太子确实能力不够，但也不至于如此差劲，他身边几位幕僚、谋士还都算是人物，至少不至于处处漏洞。
正是因为知若同梁大海这次在南海齐府关于太子的谈论，让知若想到了瞎眼婆婆，她才临时决定去临州府一趟，恰巧寻到是缘分，寻不到也就算了。毕竟，除了知道原本是粗使丫鬟的瞎眼婆婆掌握着天大秘密在七八年后被秋逸然杀死，以及善织竹扇外，她对瞎眼婆婆几乎算是一无所知，别说姓名、品性了，连她原本是谁府上的粗使丫鬟都不清楚。
即使是这样，知若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一定要去一趟，瞎眼婆婆所掌握的那个天大秘密值得她花三五日试一试。若真能寻到人，即使无法从瞎眼婆婆那探知秘密，护着她不被太子一系的人害死应该也是有利无弊，知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不是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此时，临州府一座院子里，一位妇人刚起床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郁闷地拿帕子摁了摁鼻子，嘟哝了一句：“该死的！”
第450章 裘家
随着“吱呀”一声，卧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妇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娘，您不是受风寒了吧？”少妇关切地问道，“让您夜里早点睡，不要编织到那么晚，您总是不听。”
妇人慈爱地笑笑：“没事，女子多数体较寒，打几个喷嚏很正常。倒是你，身子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临盆了，干些轻巧的活就好，以后这洗脸水洗脚水什么的不要再端。这个家里哪里多出一根线一粒石子我都能感觉到，你不用操心我，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他们裘家就留下这一根独苗苗了，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个侄女，她也不知有没有勇气戳吓自己的双眼，愣是成功躲过重重追杀改名换姓存活下来。
那时，逃生逃到身心俱疲、不想继续亡命天涯的她意外得知兄嫂都没了，不到一周岁的侄女成了隔壁十岁傻子的童养媳，一直愧对继父、继兄的她深夜偷回侄女连夜出村，躲在一座古墓里蒙着眼睛训练了一年之久才下狠下心戳吓双眼，眼伤愈合后带着侄女出古墓来到临州府城，买下这座小院定居下来。现在整条街上的邻里都很熟稔地称呼她裘娘子，也都知道她是死了上门夫婿、带着女儿生活的可怜寡妇，其实裘是她继父的姓。
凭着自小学习的织扇技术和成为死士后受过的残酷训练，裘娘子姑侄两的生活渐渐安定，并且丰衣足食。侄女裘念祖十六岁那年，裘娘子给她定了门亲，说好做上门赘婿的。赘婿姓程名鸣风，是个百无一用的秀才，自寡母死后连活着都困难，更勿论读书，遂百般讨好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裘家母女，自荐做上门赘婿。
虽然程家穷，连住房都是租赁的，但大家都说程鸣风实诚本分又有才气，日后定能高中，裘念祖对长相俊秀的程鸣风也很有好感，裘娘子考虑了一个晚上就请来官媒将亲事定了下来。
既是裘家赘婿，就是自己人，将来若是风光发达了，裘家也是光宗耀祖，裘娘子自然待程鸣风不小气，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读书，什么同窗会、诗会，只要开口就给银子让他体体面面地去参加。
程鸣风孝期一过，裘娘子就给侄女和程鸣风办了亲事，紧接着买马车买家丁送程鸣风进京赶考。
让裘娘子欣喜的是，程鸣风离开后不到两个月，裘念祖就发现有了身孕。莫名地，裘娘子就是坚信，这孩子一定是个男孩，是传承裘家香火的长子嫡孙。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平平安安长大，她也算对得起裘家了。若是程鸣风真的金榜题名，孩子以后的前程更不会差了。
唯一让裘娘子有些不安的是，半年时间过去了，程鸣风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近来裘娘子织扇织的越发勤了，程鸣风读书、赶考、成亲都花费了不少银子，如今家里积蓄减了不少，而即将添丁进口却意味着花费将不断增多。侄女显怀后她就雇了个街坊帮着做家事，早晨来傍晚回去。现在还够用，但等侄女快生产的时候，至少要再买一个丫鬟或者仆妇才行。
万一程鸣风……，这个家的重担她还得挑起来。时间最是打击人，本来对程鸣风人品信心满满的裘娘子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疑神疑鬼，这不好。
看见自家娘亲脸上的思忖和一闪而过的苦笑，裘念祖心里微微酸涩。七八岁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亲生爹娘早就不在了，辛苦养育她的娘实际上是她的姑姑。那时候，姑姑就告诉她，她是裘家留下的独苗苗，是裘家血脉传承的希望，所以她以后不会嫁出去，而是会招婿。
同程鸣风成亲后，很快又有了喜，想到即将完成娘的心愿，她真的很欢欣。娘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在她心里就是亲娘。所以，无论人前人后，她都是真心实意地称呼娘，连夫婿程鸣风都不知道她娘亲的真实身份。
先有视她如己出的姑姑，后有她真心爱慕的夫婿，现在又怀上了亲骨肉，即使程鸣风不能高中，心不大的裘念祖也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直到最近越来越多街坊邻居在偷偷议论程鸣风考中进士后娶了贵人家千金不会再回来了……
裘念祖一开始是坚决不信的，可是说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名有姓地指出是一个街坊家同样进京赶考的亲戚带回来的消息，外面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潘如烨是全然兴奋的，但宋氏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却有些矛盾，皇后对大房嫡长孙的重视让她惊喜，但这个嫡长孙的突然来临也让她措手不及，甚至……惶恐。她明明……，西娅公主怎么就能怀上了呢？
连潘如烨和潘家锦都不知道的是，西娅公主卧房内每日燃的可兰香是加了料的，虽然不至于绝子，但至少要停用三个月，才能不影响正常受孕。
宋明金进府为妾，不仅英国公爷和潘如烨父子不满，宋家也是不甘的。宋家本是逼着宋氏给西娅公主下绝子药，等以后宋明金生下儿子后再养在西娅公主名下成为嫡长子，那样的话，无论是正妻西娅公主还是贵妾尹知晴都越不过宋明金去。
可宋氏是潘家锦的亲娘，哪能害自己儿子没有嫡子？养在正妻名下的嫡子虽然也是嫡子的身份，又怎能同正宗嫡出相比？不说西娅公主和蔵域国王室可能对一个伪嫡子付出多少真心和帮扶，就是在朝廷以及外人眼里，留着宋明金血液的孩子同西娅公主的骨血就不可能同日而语。
宋氏确实重视娘家，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嫡子嫡孙肯定要重于娘家兄嫂侄女，何况他们大房还需要西娅公主和蔵域国王室的支持。万一有一天西娅公主被诊出中了绝子药，后果只怕不是她能承受的。
三思之后，宋氏花了大精力大本钱才弄到这种避子效果极好但只要停用就不会影响怀孕的加料可兰香，她只是希望在西娅公主之前先让侄女明金生下庶长子，一来膈应和拿捏西娅公主，二来也算给娘家一个交代，一举两得。
让宋氏万万没想到的是，每次同房后的避子汤都被被换成补身药的宋明金还没怀上，日日闻着加料可兰香的西娅公主却这么快怀上了，这就是命吧？未生人先生命，娘家也怪不着她了。西娅公主既然怀上了，就是天意。这孩子可是她的嫡亲长孙，更是他们大房里皇后娘娘唯一看重的子嗣，别说她不可能做什么去害这个嫡长孙，还要拼命保护他平安出生才是。
宋氏瞬间掂出轻重，心态也慢慢放正，脸上加深了喜悦的光芒，倒是让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的卓玛犹豫起来，她怀疑错了？刚才宋氏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只是单纯的惊喜？
卓玛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对大户人家后院的各种手段了如指掌，又对西娅心怀愧疚，一心希望确保她在大郢的生活安平如意，自然对各方面细节都特别留意，尤其饮食、熏香之类容易被人动手脚的地方，那加料的可兰香一出现就被她发现了。确定可兰香中含有让人不孕的东西后，卓玛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宋氏，然后才是尹知晴和宋明金。为什么？很简单，那加料可兰香不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最重要的是，若是尹知晴或者宋明金下手，直接下绝子药更合理些。
卓玛脑袋里琢磨着，看似低垂的视线很快扫向尹知晴和宋明金，尹知晴的脸上有浓浓的嫉妒，但还算正常；而宋明金眼里的恨意和疑惑就明显多了，手里的丝帕几乎绞成了麻花。
卓玛脸上凉凉的笑意一闪而过，自从偶然发现宋明金该喝的避子汤变成补身汤，她就让人悄悄将宋明金屋里的可兰香换成那些加了料的，那么昂贵的东西丢了也是浪费不是？反正潘家锦所有妻妾房里用的都是可兰香，因为潘家锦从小就喜欢可兰香的味道，说是能让他静心、安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卓玛关注大房几个女人的同时，却没想到自己也正被人盯着。
潘家铭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那听着他祖父同顺贵公公闲扯，玩世不恭的笑意不达眼底。除非世界上真的能再有一个人同先容妃长的如此相像，否则他和萧峰二人几乎已经能够确定，这个所谓卓玛就是威武大将军赵建功的夫人杨永芯。尤其，卓玛把那颗痣点掉的举动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目前看来卓玛对皇后和英国公府都没有什么恶意，应该只是认为英国公府比较安全，她好安心地住在这儿借着英国公府的势寻找侄儿。呵呵，他感兴趣的就是这个所谓侄儿究竟是什么人？赵家的？杨家的？能让消失二十年的杨永芯冒险潜回京城来寻找。话说，冷宫里的废太子倒真是杨永芯的外甥呢，她寻找的究竟是侄子还是外甥？
潘家铭和萧峰做过多种猜测，但很快又被他们自己否定掉了，卓玛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于是决定，顺其自然。只要不影响甚至危害到英国公府，他们盯着就好，没必要插手，比如宋氏对西娅公主耍的阴暗手段以及卓玛敏锐的防范和反击。话说，若不是卓玛的隐蔽身份和顾忌，他确信，宋氏那点小阴谋小手段绝对不是卓玛的对手。
这不，有西娅公主和卓玛在这府里，宋氏连找他麻烦的时间和精力都少了许多。潘家铭心情一好，好奇心起，就怂恿着皇后将那八百年紫芝赐给了西娅公主。他很想看看，那什么玉女神功究竟有多厉害，西娅公主得偿所愿又会不会继续留在潘家锦身边，还有，卓玛能不能帮助西娅公主保住紫芝。
想到这里，潘家铭得意地耸了耸眉头，低头喝茶的瞬间，一抹邪恶的笑意盈满双眼，英国公府和他这个大名鼎鼎的纨绔铭世子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至少也得给西娅公主和卓玛找点恶心不是？
早在几日前，他就让人将百年紫芝的所谓特别功效在京城贵妇圈中传开了，女子补益身体、助于怀孕、美容长寿、消食减肥……几乎可治百病了。呵呵，刚才他可是无比清晰地看到，宋氏和潘舒颖两双眼睛恨不得粘在装着紫芝的盒子上了。也是，西娅公主都有喜了，更早成亲的潘舒颖还没有消息呢。
第448章 各有算计
潘家铭眼里的得瑟更浓了，上百年紫芝在别人那里或许是万金难求，可他不缺啊，谁让他有个常年四处云游、还尽喜欢往深山老林悬崖峭壁探宝的师父呢。如今他的库房里至少有三株经年紫芝，一株五百年左右，另外两株都是千年的。至于其他年份少一点的有几株，呃，他就没留意了。
因为不稀罕，所以，既然西娅公主如此想要那株紫芝，为此千方百计嫁到英国公府来，潘家铭就决定偶发善心成全她一把。毕竟，不论是大房还是太子那里，接下来的不少大戏都指望着西娅公主呢。
当然，他潘家铭可是京城三霸之首，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事，不说一本万利，至少也要一箭数雕才行。
西娅公主是蔵域国王最看重的女儿，而大郢与蔵域国之稳固关系对大郢的重要性显而易见。西娅公主一怀孕，皇后就将自己珍藏多年不舍得用的八百年紫芝赐予西娅，直接让皇上连声赞叹“朕之贤内助”、“千古贤后”。潘家铭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出半日，或许，这会儿，皇上给皇后的丰厚赏赐已经到达坤和宫了，价值和稀罕程度绝对超过那株八百年紫芝数倍。
潘家铭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箭射下的雕可要比他预期中多了一只，若说西娅公主之前对皇后和老夫人的亲昵多少带着潜藏目的，现在则真是全心全意了。她不是大郢人，什么三从四德礼教之类从来不放在眼里，别人如何待她，她就如何待人，这才是她心中第一礼数。连深谙大郢礼教的卓玛都是教她以心换心以诚待诚，有些东西表面上做好不要让人抓到错处就可以，一个人一辈子哪能被所谓礼数给困住活得不自在？
有卓玛的教导和保护，西娅在大郢活得是越来越惬意越来越满意。而与之相对，尹知晴自然是越发难受，似乎一切都脱离她的预期。
本以为西娅公主只是一个刁蛮任性没有头脑的番邦蛮夷，又远嫁到大郢人生地不熟，甚至连大郢文字、礼仪都知之甚少，只要她略施算计扮演一个乖巧贴心的“妹妹”，又有着之前的救命之恩，肯定很容易让西娅把她当作知心姐妹，依赖于她，对她言听计从。
不得不说，尹知晴毅然决然设计那么一出舍身相救然后英雄救美的大戏以嫁进英国公府来给潘家锦这个庶房长子做个贵妾，首先就是因为她自信有绝对把握拿捏住西娅公主。她不傻，媚惑夫君冷待、甚至苛待正妻那一套可不能用在西娅公主身上。即使只是一个番邦小国公主，也是公主不是？何况如今朝廷对蔵域国的重视无人不知。不仅潘家锦和太子都对西娅公主有所图，她尹知晴也想借这位“姐姐”的身份分一杯羹、得几分利呢。
万万没想到，西娅公主嫁进英国公府后，不但没有出过什么丑，还屡屡传出知礼大方的名声，连潘家锦在她床上都忍不住自夸命好旺妻，愣是将一个刁蛮小公主旺成贤妻。
更可气的是，无论她怎么卖乖卖体贴，西娅公主总是不冷不热地保持着距离，别说拿捏西娅了，除了一些小吃小喝小东西，她根本没能从西娅身上讨到什么便宜。她就不明白了，不是说刁蛮任性吗？西娅公主天天摆出这幅贤良端庄的嘴脸讨好皇后和老夫人，究竟是装模作样还是鬼上身？不是说蛮夷不懂大郢礼教不懂耍心眼么，西娅公主为什么搞得好像比她还懂还精明，滴水不漏的让她想找茬都难？
这些也都罢了，可是……可是……，谁能告诉她西娅公主为什么如此好运，怎么这么快就有喜了呢，还如此受皇后娘娘重视？
尹知晴恨啊，她最恨这些生来比她命好的女子，比如西娅公主，比如尹知若。她费尽心机嫁入英国公府，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聪明和心机，利用英国公府的势力和西娅公主的身份打击梅庄，压尹知若一头，她要尹知若在她面前低入尘埃。
可是，这才多长时间，她就已经开始失望了：大房在国公府的地位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重要；潘家铭和老夫人、甚至皇后娘娘对大房的态度却远远比她以为的更加冷漠；潘舒灵没有她想象的天真，西娅公主没有她想象的好骗，连潘家锦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独宠她……
本来前几日她还挺高兴，潘如烨和宋氏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合作娇颜香庄的事，她不但可以对父亲有所交代，能得到父亲许诺的每月300两银子，还可以因为娇颜香庄这个摇钱树在英国公府高人一等。
谁知刚刚一进前院，就听到下人在议论英国公爷及世子爷不允许大房打着英国公府名义同尹家做生意，否则驱逐出府的消息，还听到零零碎碎关于国公爷厌恶尹家二房三房以及叶氏恶劣名声的言语。她当时就气得后牙槽疼，却又不敢像以前在尹府一样发脾气。她嫁进英国公府虽然有着太子牵线保媒的背景，却也知道国公爷和潘如烨看不上她，连宋氏眼里，她这个五品京官府上的大小姐都不如尹知若那个有着庞大嫁妆的罪臣之女。所以她只能忍，不断地告诉自己能屈才能伸。
这会儿，看着宋氏和潘舒颖盯着装紫芝盒子的贪婪眼神，以及宋明金嫉恨得扭曲了的嘴脸，尹知晴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还是坐山观虎斗什么的比较让人舒心，尹知若和西娅公主两个贱人会藏拙，她尹知晴也会。
只是，她该如何同父亲、还有太子殿下交代？她不傻，当然知道太子殿下一定要拖英国公府下水的用意。尹家是太子殿下一派，所以太子要将英国公府同尹家紧紧绑在一起，至少让外人看起来是这样感觉，所以太子先是助她嫁入潘家，如今又建议父亲同英国公府合作。
娇颜香庄是下金蛋的母鸡，不愁没有人合作。她愁的是，如何才能让太子不会觉得她没用，她要好好想想。
第449章 惊天秘密
雾，好大的雾，让整个梅庄都被笼罩在袅绕的雾气之中……
知若走了好一会儿，看到淅淅错错的人影，但总是看不清晰，也没人发现她。
凭着感觉走到素来用于招待客人的大厅，知若很惊讶地发现，从门口守着的丫鬟到厅内的一众家人、客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她、同她打招呼。
是的，一众人，正在招待来访的潘家铭、萧峰二人。弟弟妹妹都在，自己……也在，蒙着面纱侧坐在主位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知若脑中一个激灵，是了，没有人看到她突然回来，所以主位上坐着的是紫苏，紫苏正在扮演她。不知道她进来前潘家铭说了什么，这会儿紫苏的右耳朵微微抖了抖，正好被知若的视线捕捉到。这个世上或许只有知若曾经在无意中发现，紫苏一紧张，耳朵就会不经意地颤抖。
知若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也忘记了去想为什么她大喇喇站在大厅正中却没人看到她，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紫苏一同紧张起来，潘家铭发现了什么？
知若看向潘家铭，才发现这厮此刻脸色难看如墨、浑身散发着能冻死人的冰冷气息：“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尹大姑娘？”
“咳咳，”紫苏定力不错，表面上还算镇定，“潘世子为何如此说话？小女子只是身体不适，声音有点沙哑罢了。”
明泽正要开口，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时，潘家铭已经闪电般地飞到紫苏面前伸出右手卡住了她的脖子：“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过本世子的眼睛，快说，尹大姑娘现在何处？”
“住手！住手！”知若急得大吼……却出不了声，直接冲上去想拉开潘家铭的手，却发现她的手穿过潘家铭的手臂，像影子一般，根本什么都抓不住。更诡异的是，所有人仍然都没看到她。
眼睁睁看着紫苏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由青渐渐变成死白，知若无助而仓惶地闭上眼睛仰天大吼：“住手，住手，你这个混蛋！”
然后，她就听见落英着急的呼唤“主子，主子……”
知若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白色的细棉睡衣几乎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后背前胸都憋闷得难受，额上也能感觉到湿漉漉的发丝粘着。
“主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落英接过落霜递过来的温热帕子轻柔地替知若擦掉汗，又侍候着换上一件干净的睡衣。“不怕不怕，天就要亮了，不会再做噩梦了。”自从到主子身边，她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如此惶恐脆弱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梦见尹大将军被乱箭射死的惨状了。
知若从懵懂中清醒过来，轻轻点点头，扶着落英的手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落霜赶紧取了件披风过来给知若披上。
微风徐来，伴随着清晨独有的带着草香的清新空气和婉转清脆的鸟鸣，让人的心情格外放松。知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从知道潘家铭回到京城，她就一直担心那位爷回洛城。在昌阳那一顿饭之后，她更加清楚潘家铭的敏锐和精明，绝对不是一个好忽悠的主。潘家铭若是真到梅庄，她很担心紫苏他们能否应付过去。毕竟，对于上次潘家铭究竟有没有怀疑到什么，而她那番努力有没有彻底打消他的怀疑，做贼心虚的知若表示心里没底，谁让潘家铭根本就是个腹黑、心机深沉的人呢？
“转眼就进入五月了，”知若叹了一声，“过了临州府，我们就加快脚程尽快赶回去，换辆轻便一些的小马车。”想看的地方大都看了，现在她不但担心自己离开太久梅庄发生什么变故，也极想念弟弟妹妹，完全没了闲逛游历的心情。过了临州府，日夜兼程赶路，估计一个月就能到家。
“是，”落英应道，她知道主子记挂几位少爷姑娘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才主子应该就是梦到梅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吓成那样。二爷本就让临州府那边的兄弟准备了一大一小两辆特制马车，以备她们换装后根据主子新身份选择。小马车虽然没有那么舒适，但行程肯定要快许多。
“主子，我们要不要让人先查一下您要找的那个人？”落霜忍不住提了个建议，“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她们之所以选择在临州府换装改道，就是因为主子要亲自去寻访一个人，但又不能确定那人的具体位置，以及近期是不是在临州府，而嫡仙居临州府分铺正好准备在这个时段开业。
知若摇了摇头：“不用，没有什么线索，我也只想着碰碰运气，不用浪费他们的时间了。”她要找的是一位瞎眼婆婆，呃，现在应该是四十岁左右，好像还不能称为婆婆。
前世，秋逸然有一晚发噩梦睡不着，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跑到她院子里来向她倾诉。大致内容就是他亲手杀了一个瞎眼婆婆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连着几天做噩梦，都是那满身是血的祖孙俩来找他索命。但他不后悔杀了他们，因为瞎眼婆婆掌握着一个关于太子的惊天大秘密，还用心险恶地想要进京敲闻登鼓见皇上。敲闻登鼓是寻常百姓能够告御状的唯一途径，当然，代价也是惨重的。无论是否告倒对方，敲闻登鼓的人都是死罪，因为惊动了天颜。
据说，瞎眼婆婆原本有一双与众不同的泛着蓝色的美丽眼眸，为了躲过追杀，愣是刺瞎了自己的双眼隐姓埋名躲在临州府近三十年，也不知为什么老了老了却突然又要跑出来告御状。
知若记得，当时秋逸然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句“还有为什么？愚蠢呗，自以为忠诚得感天动地，屁！皇上连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瞎眼婆婆却有着非凡的织扇手艺，明明用的是竹子，不费一丝一线，编织出来的扇子却堪比纨绢，薄似蝉翼。也正是因为这项手艺，瞎眼婆婆得以潜藏三十年，一来不缺银子生活，二来嘛，没有人能想到那个被追杀的粗使丫鬟有这么一门精湛的手艺，而且，明知被追杀还敢在繁华的临州府城活得如此张扬。
知若想起这件事，就不由想到两句话：“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据梁大海所说，临州知府可是太子一派的人。
知若会突然想到会一会那位瞎眼婆婆，好奇的就是她究竟掌握了太子什么天大的秘密，以至于遭到数十年的追杀。
再有，太子会派人追杀瞎眼婆婆至少也要十五六岁左右吧，之前那么多年呢？是谁要追杀瞎眼婆婆？祁贵妃？祁家？还是另有其人？
知若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也对这种可能最感兴趣。什么样的人会同太子一样死守那个惊天大秘密呢？反正肯定不会是皇上，否则也不存在瞎眼婆婆要进京敲闻登鼓的事。
如果真是另有其人，太子成年后他（她）就放手不管此事了？或者，仍然站在太子身后？充当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刚重生回来那会儿，知若还不能确定太子一定不是害死父母的幕后凶手，可是不知为什么，时间越长，发生的事越多，她越发将太子从心里的可疑黑名单上排除了，即使有些事从明面上推测都直接指向太子。
为什么？简单一句话，太子没有这个能力！即使许多事他都参与了，只怕也只是被推到前台的倒霉蛋。至于他自己知不知道后面还有推手，知若就无从得知了。
不仅知若，连一向将目标锁定在太子身上的梁大山梁大海二人也都有了怀疑，达愿坊探知的消息越多，他们越发动摇。种种事端都指向太子，太子真有这么笨，不懂得扫尾？太子确实能力不够，但也不至于如此差劲，他身边几位幕僚、谋士还都算是人物，至少不至于处处漏洞。
正是因为知若同梁大海这次在南海齐府关于太子的谈论，让知若想到了瞎眼婆婆，她才临时决定去临州府一趟，恰巧寻到是缘分，寻不到也就算了。毕竟，除了知道原本是粗使丫鬟的瞎眼婆婆掌握着天大秘密在七八年后被秋逸然杀死，以及善织竹扇外，她对瞎眼婆婆几乎算是一无所知，别说姓名、品性了，连她原本是谁府上的粗使丫鬟都不清楚。
即使是这样，知若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一定要去一趟，瞎眼婆婆所掌握的那个天大秘密值得她花三五日试一试。若真能寻到人，即使无法从瞎眼婆婆那探知秘密，护着她不被太子一系的人害死应该也是有利无弊，知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不是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此时，临州府一座院子里，一位妇人刚起床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郁闷地拿帕子摁了摁鼻子，嘟哝了一句：“该死的！”
第450章 裘家
随着“吱呀”一声，卧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妇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娘，您不是受风寒了吧？”少妇关切地问道，“让您夜里早点睡，不要编织到那么晚，您总是不听。”
妇人慈爱地笑笑：“没事，女子多数体较寒，打几个喷嚏很正常。倒是你，身子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临盆了，干些轻巧的活就好，以后这洗脸水洗脚水什么的不要再端。这个家里哪里多出一根线一粒石子我都能感觉到，你不用操心我，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他们裘家就留下这一根独苗苗了，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个侄女，她也不知有没有勇气戳吓自己的双眼，愣是成功躲过重重追杀改名换姓存活下来。
那时，逃生逃到身心俱疲、不想继续亡命天涯的她意外得知兄嫂都没了，不到一周岁的侄女成了隔壁十岁傻子的童养媳，一直愧对继父、继兄的她深夜偷回侄女连夜出村，躲在一座古墓里蒙着眼睛训练了一年之久才下狠下心戳吓双眼，眼伤愈合后带着侄女出古墓来到临州府城，买下这座小院定居下来。现在整条街上的邻里都很熟稔地称呼她裘娘子，也都知道她是死了上门夫婿、带着女儿生活的可怜寡妇，其实裘是她继父的姓。
凭着自小学习的织扇技术和成为死士后受过的残酷训练，裘娘子姑侄两的生活渐渐安定，并且丰衣足食。侄女裘念祖十六岁那年，裘娘子给她定了门亲，说好做上门赘婿的。赘婿姓程名鸣风，是个百无一用的秀才，自寡母死后连活着都困难，更勿论读书，遂百般讨好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裘家母女，自荐做上门赘婿。
虽然程家穷，连住房都是租赁的，但大家都说程鸣风实诚本分又有才气，日后定能高中，裘念祖对长相俊秀的程鸣风也很有好感，裘娘子考虑了一个晚上就请来官媒将亲事定了下来。
既是裘家赘婿，就是自己人，将来若是风光发达了，裘家也是光宗耀祖，裘娘子自然待程鸣风不小气，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读书，什么同窗会、诗会，只要开口就给银子让他体体面面地去参加。
程鸣风孝期一过，裘娘子就给侄女和程鸣风办了亲事，紧接着买马车买家丁送程鸣风进京赶考。
让裘娘子欣喜的是，程鸣风离开后不到两个月，裘念祖就发现有了身孕。莫名地，裘娘子就是坚信，这孩子一定是个男孩，是传承裘家香火的长子嫡孙。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平平安安长大，她也算对得起裘家了。若是程鸣风真的金榜题名，孩子以后的前程更不会差了。
唯一让裘娘子有些不安的是，半年时间过去了，程鸣风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近来裘娘子织扇织的越发勤了，程鸣风读书、赶考、成亲都花费了不少银子，如今家里积蓄减了不少，而即将添丁进口却意味着花费将不断增多。侄女显怀后她就雇了个街坊帮着做家事，早晨来傍晚回去。现在还够用，但等侄女快生产的时候，至少要再买一个丫鬟或者仆妇才行。
万一程鸣风……，这个家的重担她还得挑起来。时间最是打击人，本来对程鸣风人品信心满满的裘娘子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疑神疑鬼，这不好。
看见自家娘亲脸上的思忖和一闪而过的苦笑，裘念祖心里微微酸涩。七八岁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亲生爹娘早就不在了，辛苦养育她的娘实际上是她的姑姑。那时候，姑姑就告诉她，她是裘家留下的独苗苗，是裘家血脉传承的希望，所以她以后不会嫁出去，而是会招婿。
同程鸣风成亲后，很快又有了喜，想到即将完成娘的心愿，她真的很欢欣。娘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在她心里就是亲娘。所以，无论人前人后，她都是真心实意地称呼娘，连夫婿程鸣风都不知道她娘亲的真实身份。
先有视她如己出的姑姑，后有她真心爱慕的夫婿，现在又怀上了亲骨肉，即使程鸣风不能高中，心不大的裘念祖也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直到最近越来越多街坊邻居在偷偷议论程鸣风考中进士后娶了贵人家千金不会再回来了……
裘念祖一开始是坚决不信的，可是说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名有姓地指出是一个街坊家同样进京赶考的亲戚带回来的消息，外面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