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秋水伊人_第47章 戒毒12
  我昏昏沉沉,剧烈的苦痛让我的思维完全错乱,心里的怒火让我就想激怒她。我根本没听懂她的话,依然用话气她。
  “我妈妈对我也很好,她是天都市最美的女人,你也是。她有两个情夫,我想杀了那两个畜牲。你也让秦小刚玩过,你自己杀了他,那个玩过你的耗子,哈哈哈,浑身真脏,黑乎乎的一身臭味——”
  李珉依然一勺一勺地喂我,平静地说,“那好啊,哪天我得去会会慕容妈妈,你要能活下来,或许她和我会成为母女呢。咯咯,还有啥更恶毒更难听的,都抖出来吧,姐接着!”
  我没辙了,便佯作放低身架,依然恶毒刺激她。
  “李珉,小弟求你了,念我救过你,就饶小弟一命罢。”
  “石头,姐是在救你的命。”
  “我就一小混混,烂命一条一文不值,你至于吗?”
  “当然啦,你是姐的救命恩人哪。”
  “其实那天晚上,我可不是白救你……”
  “不需要你说,男人还会有好东西么,那天晚上,你已经把你的丑陋无耻表露无遗!”
  李珉拿毛巾揩我嘴,不愿多看我一眼,终于恨恨地骂。
  “臭娘们,让垃圾耗子玩过的女人,你咋就听不进个人话呢?”
  我心里略有成就感,她终于骂我了。但也就是一瞬,便在更深的绝望中气急败坏。
  李珉似看透了我,“嘻嘻,我就是有病,我就是下贱,你才发现啊。石头啊,还是别用心机了,你有心情发牢骚骂我,不如好好休息养好神,等下一轮发作时好有力气自杀。”
  我没辙了,只能恨得咬牙,试图用目光杀死她,“多谢了大美人,山不转水转,你好好等着吧。么的等你再落难时,看老子如何收拾你。”
  “讲大话吹大牛没用,山水转也罢不转也罢,等你撑过这个月再说。401大夫说过,你受瘾时间短,如果意志坚定,只要能熬过前二十天,你就可能重生。”
  李珉没上当,她也没时间和我一个病人计较。
  天都的深秋气温骤降,早晚冷起来也要人命,清醒时无聊,她画画不理我,我就翻那本《基度山伯爵》,都翻过一百遍了,字字句句都可记载脑中。现在毒瘾发作间隙增大,但比过去没过去强烈,却让我自己都感到可怕。
  那天凌晨时忽然浑身发冷,羊癫疯一样一阵阵抽搐,上下牙齿磕磕碰碰,身体象被完全掏空,轻飘飘如棉絮一般,畏缩成一团。嘴唇干枯撕裂,冷汗浮出,面无血色,近似将死之人。
  这种感觉非同寻常,我以为就要死了,便拼命挣扎喊叫,却根本喊不出来,断断续续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姐姐……姐姐……”
  绝望和迷离之时,我叫的分明是李珉。
  李珉披衣本来伏在案上打盹,惊醒后感觉不同寻常,便一头扑到我床前,慌乱中被我攥住右手,我不住地出汗、颤抖,握不住却更想握住这最后一丝希望、最后一根稻草,全身力气都集中在手上,攥得她手背乌青,疼痛难耐。
  “姐姐……姐姐……”
  现在姐姐这两个字,已经是我最后一剂良药。
  虽然清醒的时候,我绝不敢直呼其名,甚至会一直痛骂这两个字。
  “石头,你醒醒,你不能死。呜呜,我是李珉,姐姐就在这里。咬牙撑过去,留在天都公司,呜呜,姐姐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她痛哭失声,话儿出口,连她自己都惊诧。谁能想到玩笑间感情已发展到这一步,是丛林内悄然生长起来的一株幼苗,在艰难和生死决绝的时候,不经意间已经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真的?”
  “当然是真的,呜呜,你们男人都是怪物。喜欢听女人半真半假发嗔撒娇,我讲真话的时候,你却不敢相信。”
  “你又玩我?”
  潜意识里我仍感疑问,或许只是神志不清时下意识的重复。
  感觉好冷哪,我阵阵哆嗦。仿佛寒冬时被扒光衣服扔到港口大堤上,冰冷的海风如刀剑一般,一刀又一刀,无情地扎进身体,让你冷及骨髓。一剑又一剑,犹如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令你痛到极致,却不给任何期限。忍过这一秒,下一秒仍然继续,黑暗绵绵无绝期,人生看不到一点希望。
  “真的石头,姐姐说话算数。”
  她扶住我的脸,从前饱满的双颊现在已塌陷,雄鹰一般犀利眼神涣散不安,再难聚光。她心疼得啜泣流泪,祈求我看着她,给她一点点,多一点点向前走的勇气。
  “石头啊,呜呜,你要坚强些。不是姐姐心硬,实在是万不得已。现在能拯救你的其实是你自己啊……”
  突然,她又大段背诵书上的话激励我。
  “当你拼命想完成一件事的时候,你就不再是别人的对手,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别人就不再是你的对手了,不管是谁,只要下了这个决心,他就会立刻觉得增添了无穷的力量,而他的视野也随之开阔了。”
  可我已经奄奄一息,听了她的话,似乎是极度痛苦之中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大脑与心脏被疼痛占据,令人无法思考。
  我甚至都无力悲伤,我咬着牙努力忍着嗜骨的寒冷,战栗着抑制不住悲鸣,“姐啊……我……我好难受……我就要死了……”
  眼前一黑,我啥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醒过来,眼前的一切依然照旧,只有李珉完全变了。
  她是害怕现在如纸糊似的我,撑不过最后关口。虽然一如往昔地穿一件很随意的红毛衣,白大褂也不穿了,秀发已经零乱,秀眸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水。莹白细嫩的小脸变得蜡黄、疲惫,但依然温柔婉约,靓过画报上的刘晓庆、张瑜。
  她一直抓着我的手,我知道她刚刚哭过。
  见我终于睁眼醒来,她脸上的惊喜一闪而逝,又变得从容淡定,一样的干练果绝。
  “石头你醒了,小祖宗你要吓死姐哦。大半夜我打电话问了张局长,他说专家说过,你或许已经挺过来了。”
  似乎只当昨夜没有事发生,她轻轻柔柔地问我,言语中透着劫后余生般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