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海底捞针_第66章 逃命风雨夜
  王木匠想帮着说情,见许雁正要发作,便吓得赶紧闭上嘴。
  许雁啐道,“一根筋,又上来了,啊?我们得逃命,你带着它?”
  宋京噘着嘴,虽然不敢反嘴,但眼里已经噙上泪,紧紧搂着小奶狗。
  我看了一下腕表,和稀泥道,“别浪费时间,我们是坐车走,京儿是可怜这条小狗。既然舍不得扔带上吧,扔掉真的怪可怜的。”
  许雁扭头瞪着我,恨恨地啐了一嗓子,道,“小丫头心大着呢,不管得上房揭瓦。你就惯着她吧,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我没有怼她,和她一起走进下头房,合力挪开墙边柜子。她用钥匙打开铁皮门,我左掌发力一推,外层碎坯一下塌了一个片,洞开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狂风挟着雨丝迅速横扫屋内。
  我回到正屋,披上一块平时盖工作台的黑帆布,抱起雪儿,握着王木匠的手告别,“王大哥,山高水长,他日定能相见,兄弟再报答你相救之恩!”
  “别客气啊兄弟,三个娃就靠你了……”王木匠粗糙的黑脸挂着泪,他呜咽着一一抚摸一下三个娃的脑袋,与三个女人一一握手告别。
  该出发了,屋内除我而外,所有人都摸摸这摸摸那,依依不舍地哭了起来。
  当着我的面,许雁啜泣着拥抱了王木匠,见我看着他们,吓得王木匠赶紧结结巴巴地鼓励她快走,说这里一切有他。
  许雁背着旅行包率先钻出洞,锁进黑暗的风雨里。我抱着雪儿跟着钻出,小岛紧随其后。后面是一条小巷道,头顶惊雷不时炸响,惨白的闪电掠过瞬间,能看清巷道地面已经变成了一条水渠,水流哗哗响向南流淌着。
  张婶怀里抱着李瑞,身后还背着个大包。张琴背着两个包,怀里抱着小狗崽,手里搀着背着大书包的宋京,也都一一钻了出来。
  许雁领路,我抱着宋雪走在最后。我们在黑暗中顶着狂风暴雨向村子东边走去。脚下趟着雨水哗啦响,雪儿被雷声吓得紧紧攥紧我的老头衫,浑身一直哆嗦着。
  连着转了几道弯,都是黑乎乎的小巷,感觉象迷宫一般。巷道两边院内不时响起狗吠声,此起彼伏。许雁来到村子东南角一所小院前,她轻轻地打开门锁,众人快速走进院内。
  雨哗哗地下着,狂风挟着雨丝抽打在身上。院内地面全是雨水,如池塘一般。猪圈内传出猪哼哼吱吱的声音,许雁又打开正屋门,众人快速进屋。许雁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她用手电照着将窗帘都拉上,才拉开灯。
  我们衣裳已经都湿透,雨太大了,雨衣根本不管用。宋京脱去雨衣,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包着塑料布的大书包还背在身上,手搂着弟弟李瑞,两个小儿小脸煞白。许雁从我怀里接过宋雪,她身上的雨水让小不点打了个哆嗦,牙齿硌硌硌地打着颤,吸着鼻涕。
  许雁吓得赶紧拉过屋内铁丝的毛巾,揩掉宋雪鼻涕,擦着头上、身上的雨水,嘴里带着哭音絮聒道,“小乖吃苦了,你平时就爱感冒,我们得逃命哪,可千万别伤风发烧……”
  张婶和张琴也赶紧找春花家的毛巾,把宋京和李瑞头上脸上擦干。
  我一刻也没有停留,穿上大柱的塑料雨衣,按照许雁告诉的路趟水走出小院,顺着出村小道,深一脚浅一脚走进村子西南角的庄稼地。
  暴雨中周遭一片黑暗,村民院中狗吠着,地面都是哗哗啦啦的雨水,借助闪电能看出,小道两边都是半人深的长豆角架、膝盖深的云豆和一片片番瓜。
  远处的村南出口路灯在暴雨中瑟瑟颤抖着,光晕昏黄暗淡,不时有车辆、行人在雨幕中进进出出。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天地惨白一片,我赶紧弯腰,隐在豆角架中。这条小道直通金马桥,约有四五百米长,泥泞湿滑。菜地中间还有两道排水沟,哗哗的水流约有屁股深。
  在黑暗中我弯腰一直潜行到金马桥边,能听到雨水冲进河里的轰鸣声,未发现异常。我相信我的直觉,起码到目前为止尚无明显异常。
  我脚下发力,趟着泥水快速折了回来,回到春花家里,许雁惊慌地问,“咋样?能不能走?”
  “一切正常,能走!”我点点头,肯定地道。见众人已经穿好雨衣,我抱起宋雪,用雨衣裹好她,只露着个小脑袋,并鼓励大家道,“路上都不要慌,互相照顾,不要弄出声音。”
  等众人都点点头,我便带头钻进门外的风雨中。
  许雁走在最后,她关了灯,锁上正屋,掩上院门,才快步撵上我们。身后传来李瑞惊惊乍乍的小声,“奶奶奶奶坏事了,把大俊忘了……”
  大俊就是许雁家养的那只大黑猫,张婶小声安慰道,“它出去逮老鼠了,不到半夜回不来。不要紧乖,王大大会照顾它的。”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一声炸雷象就在头顶炸响,雪儿紧紧搂着我脖子,小身子又是一阵瑟瑟发抖。出了村子,众人跌跌撞撞地跟着我走进菜地里。
  雨注如鞭子一般,透过雨衣疯狂地抽打在身上,发出啪啪响。地面太滑,张琴拉着宋京的手磕磕绊绊地走着,不小心被番瓜绊倒,小奶狗被摔得七荤八素吱哇乱叫。许雁赶紧一一拉起她们,又从宋京怀里拎过小狗自己抱在怀里。
  到菜地中间的水沟里,我站在哗哗的水流中,水比刚才更深了,已经过了屁股。张婶和张琴不得不将宋京、李瑞背过水沟,到第二条水沟里时,远处的路上似乎有两个黑影一边说着话走过,闪电光中,那分明是两个人,象着背着长枪的巡逻民兵。
  所有人都吓得蹲在雨水里,这两人似乎还走到地边向里面瞅了一眼,但豆角架很好地掩护了我们。
  等他们走远,我们加快速度出了菜地,到了金马桥头。头顶雷声轰鸣,狂风挟着暴雨摧残着我们,雨衣根本不管用,浑身都已经湿透。桥上风太大,吹得人站不稳。我不得不让大家互相拉着手,弯下腰防止被吹到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