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你们母女同心,家业何愁不稳?”
  杨夫人一直看着,欣慰拍了拍韩菀的手,她看向韩菀,十六岁的少女脊梁挺直气质沉稳,小半年历练,已具顶梁立柱之态。
  “路上小心些,让你表兄送送你。”
  韩菀摇头,“我收拾好就出发,也不定什么时候。”
  就不耽误杨于淳了,过年他忙得脚不沾地的。
  杨夫人一想也是:“诶,他就是太忙了,我十天半月也见不着一回人。”
  韩菀接过信:“谢姨母。”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杨夫人道:“你们事忙,我就不多留了。”
  “快去吧,我等你们好消息。”
  “好。”
  韩菀确实不得空,没有客套,收好信后告别杨夫人和杨于淳。杨于淳在缙国也有友人,只不过都是政治之交,关系复杂,既有小杨氏,他就不多此一举了。
  离开侯府,折返家中,穆寒已斟酌好随行名单了,和韩菀略略讨论稍作调整,然后就安排下去。
  她带了不少人,母亲弟弟身边的亲卫都抽调了一些,罗平她带上,田荭罗启留下来,除此之外,还点了不少府卫,已出城外准备了。
  韩菀天蒙蒙亮走,很低调从侧门而出,天光昏暗沁寒清晨,孙氏提灯目送。
  韩菀一身轻便的扎袖胡服,回头望了一眼,“阿娘,我去了。”
  一扬鞭,打马而出。
  蹄声嘚嘚,一行矫健亲卫紧紧簇拥,踏翻青石小巷的积雪,迅速消失在巷道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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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雪原长空,一碧如洗,有鹰隼振翅,啸声清戾。
  皑皑白雪,光秃秃的虬树,一条长长的黑土路,稀稀落落的途人驴车,黑泥混着残雪被踏了稀烂,道旁树下,有一个简陋的草亭。
  韩菀就在草亭下,亭中央的土塘点了篝火,她坐在一块朽木树干上,穆寒正在烤饼,篝火噼啪,用树枝串起来的麦饼被烤得,焦香越来越浓。
  穆寒把饼子烤松软,提着放置一旁烘得微烫的水囊,递到韩菀手里,“主子,您用些。”
  旅途简陋,这地方前不见村后不着点,只能委屈她了。
  出郇都疾行五天,现抵达漳平。
  从郇都到缙国并不算很远,正常十天左右,快马则四五天,积雪难行,要再加一两天。
  饼子烫,韩菀用帕子垫着接过来,喝一口水润润嗓子,咬了一口饼。
  出门在外,哪能那么多讲究?填饱肚子就行了。
  “你吃啊,不必等我。”
  穆寒提着饼在一边等她,她没好气,这饼子好大一张,她一张多点就够了,一起吃啊,不然等她吃完,饼子都凉了,他也不会再去烤烤。
  第一天见穆寒吃冷饼,她就再不听他的了,必须让他不许等一起吃,穆寒拗不过,只好听她的。
  他把烤得最好那张饼剩下来,用帕子垫着放在一侧,她吃不完,等会撕下他再吃完剩下的。
  韩菀含笑看了他一眼。
  出门在外,人也多,她都没怎么逗他。
  穆寒进食很快,等她咽下手上的,他已经把剩下的麦饼都解决了,两人分食了剩下那张,韩菀就要了一点点,几口吃完,站了起身。
  举目远眺,前面就是缙界了,距缙王都约三百余里。
  右边则是栾岭,栾邑矿脉所在的区域,山势自主脉一路延伸过来,眼前群山延绵起伏,隐约其中一条羊肠小道。
  初七后雪就停了,晴空万里,阳光照在雪原上折射出刺目的光,韩菀用手遮挡,眯眼看了一阵。
  罗平来请示:“主子,接着我们要走哪条路?”
  有两条路,前方羊肠小道是捷径,一日即可抵缙,只是得穿山而过,颠簸难行,韩菀只怕会很吃力。
  倘若不走,则可绕东经靶邑入缙,一路平坦,就是得耗时多些,要两日余。
  韩菀沉吟间,又飞马送信至,是栗竺的消息。
  栾邑划归缙国消息一出,栗竺也动身了,他知已暴露,索性不刻意遮掩,直接动身出发。
  栗竺也是走这边,没见李翳,但他肯定在,也有可能先一步往缙国去了。
  栗竺是文士,骑不得快马,一路乘车,穿不得山,他已马不停蹄绕靶邑去了。
  韩菀毫不犹豫:“我们走山路。”
  她要快一步赶至缙都,争取时间抢占先机。
  ……
  只决心归决心,落到实际操作上,总还是会有一些难处需要克服的。
  韩菀在贵女当中,骑术算得上佼佼者,她甚至比一些男子都还要出色。
  只是要驾驭这山间冰雪中的羊肠小道,还是差了一些。
  外面已转暖,只山中依旧冰寒,山风呼呼,碎石泥土混杂的小道积雪很厚,有前人走过,深一脚浅一脚泥雪被践了一个稀烂,寒风一吹一层薄薄的冰。
  非常滑,马蹄子密密缠了细麻绳,依旧时不时打滑,山势起伏路又颠簸,韩菀全神贯注控马,看得人胆战心惊,穆寒牢牢护在她一侧,一手握着她的缰绳,一见不妥立即使力。
  韩菀忍不住抱怨:“我以为我骑术不错的了。”
  技术没想象中好啊,她有些泄气,还有点点委屈,抱怨不经意间带女儿娇态。
  穆寒轻声安慰:“主子骑术,已胜许多男儿。”
  他们不一样,精湛骑术是家主亲卫的必备技能,人人都在这上头下过苦工,游刃有余底下淌过无数汗水,不能这么比的。
  穆寒更是其中佼佼者。
  安慰人都这么干巴巴的,真没趣,韩菀皱鼻子,斜了他一眼。
  越往里走,路就越难行,韩菀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在马蹄再一次趔趄被穆寒一扯马缰才控住的时候,她放弃了。
  韩菀跳下马,把手伸给穆寒,“还是你带我吧。”
  她眨眨眼睛,瞅着穆寒。
  共骑?
  穆寒不禁顿了顿。
  罗平赞同点头:“这般确实更妥当。”
  总怕百密一疏,这路上他盯着韩菀提心吊胆,就怕一个错眼。现在能扶倒还好,可有些地方狭窄仅容一骑通过,还连扶都扶不得的。
  他早就想提议让人带着韩菀了,只此举难免冒犯主子,遂按下,现在韩菀主动提出最好不过。
  罗平能想到的,穆寒自然不会不知,实话说,继续深入到险峻处,他也没法放心让韩菀独骑的。
  其实在卢乡追捕牛管事的时候,两人也共骑过一次,当时情况紧急,非常行事。
  穆寒收敛心神,立即翻身下马,半跪下来,扶韩菀上马。
  这地方没有上马石,脚蹬又冷又硬,还怕马蹄打滑,穆寒直接俯身,想让韩菀踩他的肩上马。
  韩菀却不愿意,踩背上马是马奴所为,极卑,别说韩家素来都没这个习惯,哪怕有,她也不肯这般对穆寒,“你用手托一托我。”
  穆寒抬头,阳光映着雪色,韩菀一双美眸亮晶晶的,笑意飞扬。
  最后是穆寒伸手,让她踏在他的掌心,他轻轻一托,将她送上马背。
  很稳,就如同最坚实的基石。
  穆寒随即翻身上马。
  他执起缰绳,她却递给他一方帕子,“快擦擦。”
  他原本并不觉得需要擦。
  雪白的丝帕递到他手边,韩菀作势要给他擦,穆寒赶紧接过来,自己抹干净了。
  也是,莫揩污了主子的衣裳。
  穆寒擦干净手之后,握着丝帕有些无措,脏帕自不能还给她的,韩菀回头,凑近了一点,“赏你啦。”
  耳边一热,语气俏皮又趣味,似随意般就把帕子给了他,雪一般细白柔腻的丝帕,在她怀里放置久了,沾染上了淡淡的桃花香。
  穆寒顿了顿,半晌,“谢主子”
  把帕子收进怀里。
  他声音有些涩,但很快恢复过来,握紧缰绳,“请主子坐稳。”
  一夹马腹,驱马继续前行。
  韩菀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轻笑了笑。
  队伍速度一下子提升了许多,很快穿过山麓,进入盘山小道。
  只这段路程对于穆寒而言,却比想象中要难熬多了。
  马鞍不大,两人共骑本就靠得很紧,穆寒收敛心神,全神贯注留心路上。
  可韩菀骑了这么长的一段山路,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挺直脊梁没多久,就累得有些撑不住了。
  她也没打算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