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卓俊每一次看见符水云的时候,符水云都是一副心境特别平和的样子,仿佛在符水云的心里,根本就不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对于符水云来说,她来这里仿佛就是为了给她自己修行的一样,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她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也没有想过自己是被谁买来这里的,卓俊觉的,即便是自己曾经那样的对待过符水云,但是,自己也是符水云的恩人,符水云不应该那样对待自己。
  虽然卓俊承认,自己对待符水云的态度是很差劲的,但是,卓俊看的出来,符水云这个人,也是不喜欢卓俊的,卓俊当然也不稀罕符水云的喜欢,符水云这个人,对于卓俊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是泽城雪的话,泽城雪对于卓俊的喜欢或者是不喜欢,才能够从内心里边牵动卓俊的情绪,但是,如果是符水云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就不说符水云现在是什么境界 ,或者是什么身份了。
  符水云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弟子,还是那种特别的没有任何本事的小弟子,虽然,符水云其实已经不算没有本事了,符水云在小弟子里边,也算是那种很重要的弟子了,但是,在卓俊的眼里,符水云就是一无是处,或许,在卓俊的眼睛里边看见的,只要是比他自己的地位要低的人,全部都是卓俊看不惯的人,卓俊不喜欢,所以,卓俊就在根本上看不顺眼那个人。
  符水云从前卓俊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但是现在,也是这样的,可是,泽城雪还给卓俊交代了一件事情,这就让卓俊很郁闷,也很没有办法,甚至,连卓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好了。
  泽城雪让卓俊给符水云道歉,让符水云原谅卓俊,这件事情,让卓俊怎么做的到呢?
  卓俊从来都不是一个肯低头的人,而且,还是符水云这样的人,就不说卓俊从来都不喜欢符水云,即便是卓俊在第一次看见符水云的时候,其实都不喜欢符水云,心里边就对符水云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了。
  那个时候,符水云是在做什么呢?
  卓俊想了想,但是,卓俊已经想不起来很多的事情了,他好像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这说明卓俊本来就不想记住关于符水云的那些事情,或者是,也可以这样说,是卓俊根本就不在意符水云,所以,即便是跟着符水云在一起,做任何事情,或许,符水云在做那件事情的当时,的确是让卓俊看不惯,也不喜欢的。
  但是,卓俊却不太会为了那样的事情而记住符水云,更不可能因为那件事情是符水云做的,不喜欢她而去刻意的记住一件让自己讨厌的事情。
  但是,那个事情的大致的地点,卓俊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的,因为,那件事情的那个地点,其实不是别处,正是在云梦泽的风月阁。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或许卓俊根本上连那个地方的地点都给忘记了呢,但是,在那样的地方,卓俊却是不可能忘记的,卓俊不能忘记那个地方,当然,更不可能是因为符水云了,前边已经说过了,卓俊不喜欢符水云的程度,是连符水云从前做过什么让卓俊讨厌的事情这样的事情都是不可能记住的。
  符水云做过的很多事情,如果是换成萧丞的话,不要说符水云做过的事情了,都能够深深的印刻在萧丞的脑海里,不要说什么讨厌不讨厌了,在萧丞的心里边,但凡是涉及到符水云的事情,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事情能够让萧丞讨厌的。
  萧丞喜欢符水云都来不及,根本就不会在意符水云当时做的是任何的事情,即便是符水云做的那个事情不能够让萧丞喜欢,那个就是符水云做的那件事情的本身,萧丞是不喜欢的,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萧丞对于符水云的喜欢,甚至,在萧丞觉的,只要是符水云做出来的事情,跟符水云能够扯上那么一丁点的关系,那样的事情,即便是本来萧丞根本就不可能喜欢,甚至是让萧丞很讨厌的那些事情,但是,如果是跟符水云有关系,或者是符水云所作的话,那萧丞就会从不喜欢,变成喜欢。
  萧丞对于所有的人们,仿佛都很有原则,很有底线,但是,连萧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偏偏是到了符水云面前的时候,萧丞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毫无底线,也毫无原则的人,这样的心情,或者是这样的行为,连萧丞都很纳闷,因为,在遇见符水云之前,萧丞一直都不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小时候,即便那个时候,萧丞就已经很喜欢符水云了,但是,那个时候的萧丞,心里边想的东西,也跟现在的萧丞是不一样的。
  很多时候,萧丞都很想找到那个过去的自己,问一问,当时,在那个小小的萧丞的心里边,符水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符水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当然,这个问题里边提出来的喜欢,也就是普通的喜欢,也就是,符水云认为的,一个弟弟对一个姐姐的喜欢,或者,就是一个姐姐对于弟弟的喜欢,反正,不可能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不论是符水云,还是卓俊,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根本就不需要仔仔细细的去想,去考虑,因为那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萧丞从来都不喜欢去考虑这样的问题,但是,如果这样的问题涉及到符水云的话,萧丞却愿意自己去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去整理,或者是自己去考虑。
  其实,很多时候,萧丞都不知道,符水云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事,还是装作是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只是,不知道就不知道,很多事情,萧丞也不想去问,因为在萧丞的心里,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符水云介意不介意,如果,符水云知道的话,那符水云一点表示都没有,那说明那件事情肯定就是符水云介意的,但是,如果是这样子,符水云介意的话,还是没有拆穿自己,还是要跟自己在一起,做一个好姐姐,照顾着他,那萧丞还是很乐意的,所以,萧丞根本就不可能将这样的心情表达给符水云。
  当然,如果符水云真的知道,萧丞要想跟符水云说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符水云会不会选择了解也是一回事呢,毕竟,符水云知道自己,对于萧丞所拥有的那样的情绪,肯定就是普通人之间的姐姐和弟弟的关系,符水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不要更进一步,因为在符水云的观念里边,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符水云沉溺在修行之中,对于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的。
  这也不是说符水云不喜欢萧丞,事实上,符水云喜欢萧丞的时候,还胜过喜欢自己的,但是,对于符水云这样的修士们来说,其实,什么时期都不喜欢做到极致。
  如果真的是从姐姐喜欢弟弟的喜欢,到了女人喜欢男人的喜欢,那这样的事情其实,在事实上已经偏离了符水云对于萧丞的初衷。
  萧丞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是符水云喜欢一个人的话,那符水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这样的喜欢,在萧丞这个时候设想的这样的喜欢,肯定不是说符水云一个姐姐对于一个弟弟的喜欢,或者是一个妹妹对于哥哥的喜欢。
  这样的喜欢不涉及任何除了原石的男女关系之外其他任何的关系,这样的男女之间的感情,才更加的纯粹,才能够更加的极致。
  甚至,萧丞在自己的心里边想着是不是都可以达到,那种一定要有你在我的世界里,我也一定要在你的世界里,我们两个谁都离不开谁,谁都必须要时时刻刻的想着谁,那样的关系?
  萧丞真的很好奇,在很多的时候,萧丞真的有将这样的问题深入的思考,萧丞想着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就想着符水云的性格,去设想符水云遇见了不同的性格的人之后,是不是也就是不同的心情了,也不知道符水云这个人,到底是一个对于自己的伴侣怎么样的人呢?是不是像对待自己一样?但是,萧丞这样想的时候,又觉的符水云不可能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们,还能够像对待自己一样。
  不论怎样设想,任何一个能够让符水云甜蜜的设想,都能够让萧丞发狂。
  萧丞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不可能告诉符水云让符水云知道自己的想法的,那萧丞跟符水云其实,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样的一天,萧丞设想不同的人对于符水云的时候,符水云是不是也真的能够像自己设想的人里边的那些剧情呢?、
  符水云是不是会对她自己很喜欢的人们,很温柔,是那种比对自己的温柔还要好一点的温柔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萧丞的心里很酸涩,即便,刚才在萧丞想象那样情形的时候,其实,代入的那个人自己,但是,萧丞也有一点吃醋,即便是吃自己的醋,那他的心里也是很酸涩,很酸涩的。
  萧丞不知道,符水云的以后是不是也要像大多数的修士一样寻找一个陪伴自己的道侣,当然,如果符水云真的想要找一个道侣的话,萧丞肯定是要阻拦的。
  虽然,萧丞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到底要以怎样的方式去阻拦,甚至,萧丞也不知道,自己要用怎样语句,还怎样的手段去阻拦,但是,在萧丞的心里,萧丞其实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逆鳞是什么,自己可以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待在符水云的身边,就看着符水云安好就可以了,但是,这个时候,也说明,符水云的身边是愿意让萧丞待下去的,但是,这是因为符水云现在没有道侣,所以,萧丞是可以这样的,萧丞可以肆无忌惮的占用姐姐的时光,跟着符水云的身边做任何的事情,就做一个道侣能够做到的事情,那也是没有关系的,因为这个时候,符水云根本就没有道侣,如果萧丞从心里边,单方面的将符水云当成是自己的道侣,但是,萧丞安安分分的守着符水云,却什么心思都不在符水云的身上动那种歪扯的心思的话,其实还好。
  这样的话,那萧丞还是愿意的,当然,如果,在符水云的身边,真的要来了这样的一个正主,真的要来一个符水云的道侣的话,那么,萧丞根本用脚趾甲都能够想出来,如果真的给符水云的身边来了那样的一个道侣的话,那符水云的身边,肯定是没有自己的位置了,符水云这个人很奇怪,符水云是一个一点都不世俗的人,即便是符水云还愿意让自己待在她的身边,但是,符水云还是要陪伴自己的道侣的,根本就不可能拿出以前那样多的时光来陪伴自己了。
  其实,萧丞要的陪伴也很简单,要的时间也不多,特别的少,符水云很轻松的就能够做到的,也不需要符水云去做些什么,只是,符水云在修行的时候,两个人能够在一起修行就可以了,即便是,在修行的时候,两个人不在一起修行的话,那符水云练剑的时候,还是可以来找自己练剑的,萧丞整天都在练剑,就是为了在跟符水云练剑的时候,符水云能够夸奖自己说一句,你进步了,萧丞。
  因为这样的话,在以前的时候,是符水云说过的,符水云每次对萧丞说这样的话的时候,萧丞就是特别的开心,当然,萧丞其实也不是一个别人夸奖他一句,就能够让萧丞开心的人,最关键的是,夸奖萧丞的这个人是谁,如果是符水云的话,那没有什么,如果是别人的话,根本就不能够说是夸奖萧丞,因为,在天剑门弟子境的那些小弟子里边,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能够有资格夸奖萧丞。
  更何况,萧丞在意的夸奖也就是符水云的,别人的夸奖对萧丞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意义,也绝对不可能让萧丞对那样的夸奖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心动。
  当然,萧丞所要的符水云的夸奖,也不是说,萧丞这个人就很幼稚,一定要自己的姐姐夸自己才行,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世的,符水云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天天的盯着萧丞夸奖,萧丞也不需要那样的形式上的夸奖。
  萧丞喜欢的符水云的夸奖,其实,也不能够说是单纯的那种夸奖。
  只能够说,符水云对于萧丞的夸奖,是符水云对于萧丞的认可。
  这厢,卓俊在弟子境找遍了,都没有找到符水云。
  不禁朝着秦姬的洞府走过过去。
  卓俊捕捉到,弟子境第五十一组静悄悄的,根本就连个人影都没有,除了,刚下课正在朝着自己那个方向去的秦姬。
  卓俊便朝着秦姬走了过去。
  那厢,于小然从一个自己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醒了过来之后,吃了糕点,却又不知道那个地方的人们去了哪里,于小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只好重新回到那间房子里边,自己一个人坐在发呆,发着呆,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小时候,仿佛是在凡域……
  凡域分三千国,而三千国之中,每隔三年会出现一次月全食,也就是凡域的人们所说的无月天。
  相传,无月天是仙人们给予下界百姓的福泽,每当无月天出现,那些修仙一途的修者便会有机会参悟仙缘,从而顿悟,修炼得到大幅的精进,并且日后有机会踏入仙途。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月天来临的时候,成了百姓的狂欢节日,每当西凉国的学师们预测出无月天即将出现的日子,三千国各地都会开始殷勤的准备忘月节,各种花灯、画舫、女子翩然起舞,一片盛世之相。
  百姓们祈愿仙人,同时也表示他们对仙人的崇拜和虔诚。
  西凉小镇地处三千国中的西凉,依山而建,西凉国中除了西凉小镇,再无旁的大城,余下的也尽是些错落村庄罢了,而此时无月天高悬,西凉小镇一片歌舞盛景,漫天各色的祈天灯烛光摇曳,缓缓升起,在黑夜深邃天空中连成一片灯海。
  不远处,两个半醉的人书生打扮,手中拿着酒,口中含混着不明意义的民间小调,脚步踉跄的向这边走来,其中落在后面的青年醉意朦胧,忽然,他感觉到墙角边一团黑暗动了一下,书生浑身一个激灵,顿时酒醒了三分,仔细望去,发现这是西凉小镇东街的一处黑暗,与不远处无月天集的盛世美景格格不入。
  眼前是被毁去的宅邸,只剩下残垣断壁,此时,这片废墟上却覆满积雪,清祀是一年的年尾,腊月寒冬,正是最冷的时候,同时也是辞旧迎新的时候,而这片断壁残瓦却没有一盏灯辉,更显凄凉。
  书生清醒了许多,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这才发现刚才攒动的黑影,竟然是一个活人。
  书生吓了一跳,连忙走近,只见在废墟的残墙角落,坐着一个赤脚的女娃,六七岁的年纪,她怀抱双膝,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衣衫残破,嘴唇青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双原本明灿的大眼睛,目无焦距的看向前方,似乎被清祀的寒冬染上了一层霜雪。而她手里,死死捏着一条黑色的穗结。
  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割开了这片废墟与长街,所有的热闹与狂欢,与她无关。
  书生惊道:“这里……怎的竟有个女娃娃?”
  书生说着,立刻走到小女孩身边,摸了摸身上,却没有摸出一点吃食,书生窘迫,只得小心翼翼的把酒壶递过去:“来,喝两口酒暖暖身吧?”
  书生话音未落,忽然被自己的同伴一把扯过,书生看向同伴,只见他面露惊恐,颤声道:“你怎的什么闲事都敢管?你不要命了?赶紧随我离开”
  书生愕然片刻,酒气上涌,立刻激声道:“读书是为明理,路遇不平却悄然离去,莫不等于扔下这娃娃活活饿死?”
  同伴恨恨的咬牙,为之气结,抑声道:“你初到西凉有所不知,这女娃娃姓于,于家不知惹了谁,全家被灭门,只剩这一个女娃,这些许日子来,见她可怜,给她吃食的人,第二日都会惨死街头,没准连她全家都是她克死的,读书是为明理,不是让你把命都读没了……”
  听到同窗的话,书生浑身一个颤栗,下意识的收回手中酒壶,原本看向女娃怜悯的眼神,也变得如见虎豹,在同窗的拉扯下,两人头也不回的急急离去……
  这片黑暗的角落再度归于平静,于小然在二人争论时,从始至终,目无焦距的望向一处,似乎是一具人偶,早已失了生命力。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多久了?她自己也不清楚,似乎半月有余,她心里真恨自己,为什么在全家遭到灭门的时候,自己却跑到山里玩,而自己所有的亲人,却也已经阴阳两隔,此生再也不能相见。
  在家里初被灭门的几日,于小然疯了一样到处求问,是谁杀了自己的家人,避恐不及,只有卖山柴的于老伯偷偷告诉她,那些人脸上蒙着布,一身紫色长衫,行动迅捷如雷,应该是河鼓域凛气宗的人。
  于小然从于老伯口中得知,凛气宗是河鼓三大宗门之一,从西凉到河鼓有七百多里,况且以她一个七岁女童的力量,又如何撼动凛气宗?仇恨的种子在心里扎根,可是与此同时,心中充满了绝望,她仿佛一夜长大,就算知道仇人是谁又如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为家人报仇?
  她小时候听卖山柴的于老伯说过很多传说,其中一个传说,讲的是有一个地方,名叫参旗,参旗修炼成风,那里的修者都非常厉害,好多人都修成了仙人。
  于小然认为,到那里去定能习得一身技艺,为爹娘报仇,于小然决定去找于老伯,问清楚参旗在哪里,在讨些盘缠。可是在前往找于老伯的前街,却发现于老伯惨死街头。她惊恐的去找相熟的几个街坊,却发现这些人无一不是以各种方式死去。小小的她终于绝望的意识到,所有死去的人,皆因给予自己帮助。
  如果自己真的前往参旗,是不是路上所有给过自己吃食,帮助过自己的人都会死?自己这样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于小然疯了一样大喊,为什么要杀这些无辜的街坊?为什么不连自己一起杀掉,好让自己去陪爹娘?至少要让自己知道,为什么?可是……清冷的街,没有任何的回答。这让于小然第一次感受到了比清祀冽冬更深的寒意,那是从骨子头渗出来的冷,连骨肉都能结冰。
  无力感掺杂着深深的悲哀凉透全身,是不是这样死去,就能见到爹娘了?天上又开始飘雪,深深浅浅的雪如同白色羽毛一般,轻盈起舞,地面一片落白。随着雪花飘下,雨水和冰雹也开始夹杂其中,突如其来的暴雪降临,冰粒打在于小然身上,而于小然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想抬起头,却越来越无力。她听到远处无月天集的人们惊慌呼喊的声音……
  那些喧嚣声渐渐离她远去,忽然,雪白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双暖白的云纹靴,像极了母亲在她生辰时为她绣的帷幔,于小然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
  他腰束月白绣金纹带,身披描金银线的雪白大氅,风帽上面的白色狐毛随着风雪飞舞,面如冠玉,五官深邃,漆黑如宝石一般清澈的眼中,似乎蕴着漫天星辰。薄唇成为漫天白雪中的一抹亮红,而那些冰雹和雨雪却在他周身止步,并没有侵染他半片衣角。如玉般的男子以地老天荒之姿,向她伸出了手……
  在于小然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脑中忽然闪出于老伯和那些街坊邻居惨死的脸,她喃喃的道:生的如此好看,千万……不要救我。
  拓跋然伸出手,却没有去碰于小然,而是捻起雪中一片凋零的紫梧桐花瓣,忽然,他诧异的看着面前呼吸逐渐微弱的女娃,眉尾微扬,看向身后书童打扮的十一二岁少年:“拓跋然,你可曾听到这女娃娃说了什么?”
  少年一脸懊恼:“公子,都说了不要叫我拓跋然,哪有您这样给人家赐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淫词艳曲。”
  拓跋然唇边漾起一抹让人目眩的笑意,对少年伸出手:“把月露瓶给我。”
  拓跋然下意识的伸手入怀,取出一枚宝光琉璃的玉瓶,刚要递给拓跋然,他忽然面露愕然,仰头望着温润如玉的拓跋然:“等下,公子……您要用月露救一个三千国凡人?”
  拓跋然伸出如玉莹白的手,长袖微扬,月露瓶已经落入手中:“有何不可?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拓跋然焦急的手舞足蹈:“可是公子,当时崇光仙君厚着几百年的老脸来跟您讨您都不给,这丫头不过是个三千国凡域的乞儿……”
  拓跋然已经把玉瓶中的月露滴入于小然苍白干涩的口中,随后,他对拓跋然道:“把这丫头打包,带回去。”
  拓跋然起身,大氅在雪地上留下扇形的痕迹,他踏着雪渐渐走远。
  拓跋然不满的嘟囔了两句,还是扛起了于小然小小的身体,循着自家公子在雪中留下的脚印,向远处走去……
  地上的紫梧桐花瓣凋零尽去,仿佛雪夜回春般散发出生命的气息。
  于小然看到了自己府邸那颗紫色的梧桐树,树上花瓣飘落,母亲一身荆钗布裙,蹲下身,笑着擦掉了自己脸上的灰,于小然拉着母亲捉迷藏,母亲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于小然让母亲藏好,自己靠在梧桐树下数数,当数到一的时候,四周变得一片安静。
  于小然摘下眼罩,却发现天地骤变,原本明亮的阳光被厚重的铅云遮盖,天雷欲雨,府邸已经变成残垣断壁,而地上的尸体早已经焦黑,再分不出哪具是母亲,哪具是父亲。而唯一的线索,只有一穗黑色绣结。
  于小然恍然记起,自己早已经没了爹娘。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觉袭来,于小然猛然惊醒,已经汗湿衣衫。
  于小然强行逼迫自己清醒过来,她的双眼慢慢聚焦,这才看清自己是在一处陌生的地方,这是一间清雅的竹屋,竹屋内一张矮桌,两片蒲团,自己躺在唯一的一张竹床上。
  于小然心神恍惚了一下,自己在无月天集的时候,不是已经死了吗?忽然,一双璀璨若星的眼睛出现在她的记忆里。难道……是那位仿若谪仙的俊美公子救了自己吗?于小然伸了伸白皙的小腿儿,又看了看软糯的小手,虽然上面有些脏污,但是手上的冻疮已经完全不见了。
  于小然惊慌起来,鹊翎结呢?那是自己全家灭门唯一的线索,万不能丢。于小然不顾身体虚弱,翻身下地,开始翻找,此时,竹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拓跋然端着托盘进来,恰好看到于小然惊慌失措的脸,于小然一把拉住拓跋然:“那穗绣结呢?黑色的结穗在哪里?”
  拓跋然愣了一下,立刻从怀里拿出了带着脏污的一团黑,于小然一把抢过,果然是那穗黑色绣结,于小然终是松了一口气。这是找到凶手的唯一线索,万不能丢。
  拓跋然一脸嫌弃:“谁会要你这脏兮兮的东西,又不值钱。脏的像个泥巴怪,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捡你回来。”
  于小然看着拓跋然,又想起那张好看的脸,明明已经告诉他不要救自己了,为什么偏生要枉顾性命?但凡帮助过自己的人,都会死掉,如今自己手上的冻疮都好了,应该已经过了很久,那位公子,也应该死了有段日子了吧。虽说事到如今,无可挽回,好歹人家也算是救命恩人,怎么说也要去祭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