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哪一块都不要了。
  萧朔阖着眼睛,将胸口翻涌的激烈情绪死死按回去,一丝一缕,尽数收敛干净。
  萧朔不看云琅,睁开眼睛起身,平静道:“你说的是。”
  “该说的已说完了,若有什么事,叫人知会我就行了。”
  萧朔拿过披风,他的手有些抖,拿了几次才攥稳,低声道:“我回去了。”
  “萧朔。”云琅看着他起身,皱了皱眉,“你别这样……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你不曾说错。”萧朔背对着他,哑声喃喃,“是我不给你,是我先不肯给你的……”
  萧朔自嘲一般,低低笑了一声:“我竟还恬不知耻,反倒同你来要。”
  云琅放不下心,下了榻追过去:“你先别走。”
  “地上凉,你去榻上歇着。”萧朔仍垂着头,伸手扶他,“府上有事,我——”
  云琅横了横心,将人猛地往回一扯,顺势借力拔地而起,凌空掉在了他身上。
  萧朔:“……”
  云琅:“……”
  “小王爷。”云琅拿祖传的流云身法干这个,今天的脸已经丢尽了,讷讷,“你最好接一下,我要掉地上了。”
  萧朔被砸得有些懵,站了半晌,抬手将人托住。
  “你现在……衡量一下。”
  云琅深吸口气:“要么回榻上,咱们俩把话说明白,要么你就这么走出去。”
  云琅拽着他的衣服,稳了稳身形:“只要你不怕丢人……”
  “我怕不怕,姑且不论……”
  萧朔实在忍不住,低声道:“你不怕么?外面都是你的亲兵。”
  云琅细想了下,眼前一黑:“……”
  “你若还有话未说完,我便不走。”
  萧朔走回来,将他轻轻放在榻上,拍了下背:“松手。”
  云琅还在盘算对策,猝不及防,被他这般曲臂温温一揽,从耳根飞快热进衣领:“哦。”
  云琅收了手,盘坐在榻上,为防万一,仍扯着萧朔衣袖:“说罢,那块玉佩究竟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怎么。”萧朔平静道,“原是我去年要送你的,你又没回来,我只好自己戴着。”
  云琅微愕,低头细看了看,捞起来:“照这么说……这本该是我的?”
  “你既不要,便不要了。”萧朔道,“我只是……”
  “萧朔。”云琅及时道,“你若不想再让我误会下去,就把话说完。”
  萧朔原本已不想再说,被他训了一句,静了片刻:“我只是想有一样你的东西。”
  云琅看着他,胸口不觉跟着轻悸,张了下嘴,没说出话。
  “你走后,我将府里翻了几次,反复叫人对账盘点。”
  萧朔道:“才发觉,你来了我书房那么多次,竟从来只往外拿、不往里送。”
  萧朔几乎有些想不通:“你拿得太过理直气壮、心安理得,我竟也一时大意,不曾发觉。”
  云琅:“……”
  “你的弓和佩剑,被大理寺当证物封存了,要不出来。”
  萧朔看着他:“你的枪在镇远侯府,他们不准我进去,怕我一把火把那个府烧了。”
  “你还没烧吗?”
  云琅干咳:“荒败成那个样子,我以为你都烧了三轮了……”
  “你在宫里住的地方,被侍卫司搜了几轮,只剩了些你抄的兵法残篇。”
  萧朔并不理会他,慢慢说着,神色沉了沉,咬牙道:“太傅全抢去了……竟一张也未曾给我。”
  云琅想了半天两人哪儿来的过节,万万没想到这一层,心服口服:“……哦。”
  云琅看他半晌,拉着人拽了拽,轻声:“那你方才难受的——”
  萧朔敛了眼底沉色,淡声道:“就只是这个。”
  云琅探了下脑袋:“只是这个?”
  “不错。”萧朔将玉佩从他手里扯回来,“话说清了,你放我走罢。”
  云琅皱紧了眉,打量他半晌,仍拽着他衣袖:“不放。”
  萧朔已尽力同他耐心,竟仍走不脱,烦躁一时涌上来:“放手,你——”
  “你这衣服。”云琅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厚着脸皮道,“是我的,脱了再走。”
  萧朔:“……”
  “你说的。”云琅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我既拿过,便是我的。”
  萧朔的确亲口说过这句话,一时竟反驳不出,匪夷所思看着榻上欲壑难填的云少将军。
  “你这玉佩我也拿过,拿了好几次了,我的。”
  云琅搜罗一圈:“你这披风,我穿过好几回,我的。”
  “……”萧朔咬牙道,“云琅,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这胳膊,我拽过。”云琅胡言乱语,“你这腿,我摸过。”
  云琅顶着张大红脸,视线飘了飘:“你这屁股……”
  萧朔盯着他,寒声:“云、琅!”
  云琅熟透了,热腾腾坐在榻上,低声道:“你……”
  萧朔厉声:“干什么!”
  云琅闷着声嘟囔了一句。
  “说话!”萧朔平白被他从头调戏到屁股,气得发抖,几乎想去和老太傅借戒尺,“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是你的——”
  云琅讷讷:“你啊。”
  萧朔怒意已冲到头顶,正要发作,被他一句话砸得晃了晃,立在榻边。
  云琅干咽了下,屏息抬头。
  不及反应,萧小王爷已俯身将他狠狠按在榻上,半分不留情面,照着屁股重重打了三下。
  将人翻过来一把抄起,扛在肩上,径直出了医馆。
  第三十九章
  云琅一时没能忍住, 嘴快了些,占了一句萧小王爷的口头便宜,再要后悔已全然来不及。
  萧朔力气比少时大得多, 云琅一时不察, 屁股上已火辣辣地疼了好几下。
  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萧朔真同他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云琅挨了揍,愕然在榻上,尚未回神,竟叫萧朔一把扛了起来。
  “干什么——”云琅轰一声红了脸, 咬牙切齿,“放我下来!”
  萧朔一声也不吭,将他扛在肩上,拿披风草草裹了, 径自穿过杏林向外走。
  云琅走投无路, 死死扒着医馆大门的门框:“萧朔!”
  “喊。”萧朔面无表情道, “喊得再大声些。”
  门外就是亲兵, 云少将军丢不起这个人, 僵了下, 将声音死命压下来:“你这又是……哪儿学来的?!”
  “简直胡闹!”
  云琅早怀疑他去过青楼, 如今见了这般蛮横强抢的架势, 更无端一肚子火气,压低了嗓子:“长本事了啊萧小王爷?如此熟练, 这些年抢了几家姑娘?!你——”
  “不曾抢过。”萧朔格外平淡, “今日第一次。”
  云琅愣了下, 静了片刻,别过头低声道:“那也不行……像什么样子。”
  “士可杀,不可辱。”
  云少将军铁骨铮铮, 埋着头闷声:“你要揍,就在这医馆里动手,不准出去……”
  “你整日都惦记些什么?”萧朔蹙眉,“我不会对你动手。”
  “这可怪了,我竟觉得屁股疼。”
  云琅又好气又好笑:“敢问可是萧小王爷拿脚打的吗?”
  “那是替太傅管教你!”萧朔冷声驳了一句,咬着牙,尽力缓了缓语气,“长些教训,免得你日后再胡乱说话。”
  云琅被他扛着,悬空使不上力,充耳不闻,苦大仇深地往下挣。
  “你现在自可衡量。”萧朔垂了眸,慢慢道,“要么老老实实不动,我趁夜色将你扛到车上。要么我便这么直走出去。”
  风水轮流转,云琅趴在他肩上,硬生生气乐了:“小王爷饱读诗书文采飞扬,连强抢个人,都只会套用我说的来威胁不成?”
  萧朔举一反三:“我又不曾强抢过人,哪里知道该如何威胁?”
  云琅被他堵的无话可说,一时气结:“……”
  “夜色浓深,门口便是马车,他们看不清。”
  萧朔低声:“别闹,带你回去。”
  云琅心说去你个玉佩穗穗的别闹,正要气势汹汹咬萧小王爷一口,猝不及防,叫后一句戳的胸口轻滞,竟没能立时说得出话。
  萧朔也不再多说,拿披风将人严严实实裹紧了,一路扛上了马车。
  琰王府。
  年尾将至,各府难免有所走动,老主簿正带着人拾掇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