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亡国公主
  我心内立刻惊醒,屋中的男子终于现身,正是那夜为如真豪掷千金的公子哥儿。
  他惨白的手像结了一层霜,他执着骨笛,向青荼心口袭去,而青荼呆立屋中央,毫无知觉似的。
  我本也浑身发麻,被一股力量禁锢住。可此刻却顾不得许多,只得强行冲破这力量,霎时我心口剧痛,心口血直涌上喉头。
  我狠狠撞开了执笛的公子,那公子被我撞飞,维持不住风度。
  他恼怒望着我,然后一脸意味不明道:“好精致的木偶!”
  “不,是人偶!”
  随即,还摇摇头,“妙哉!妙哉!竟不是人偶,应当是神偶!”
  “真是精妙无双,竟然是神骨炼制而成,造你的人定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女娲以黏土造人,人生来柔弱,而你身有神骨,所以生来有仙灵。但你没有灵魂,才能从我的魔音阵中轻易逃脱。可没有灵魂,怎么会有七情六欲,怪哉!怪哉!”
  那公子竟然不管青荼,转而研究起我来,“可惜那人制作你时想必不经心,这神偶竟然做得这般粗糙,还是个非男非女的残次品,可怜!可怜!”
  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恶意的悲悯,“想必神造你,不过把你当一个消遣的玩意儿,如今,你这小玩偶残破得不成样子,可惜了!你这小玩偶消耗过度,也快要寿终正寝了。”
  “不如你做本座的小玩偶吧!本座可以修补你,赐你一副完美无瑕的身躯,若有了你,本座还要那些残缺不全的白骨作甚。”
  这位公子着白衣,十分瘦削,素色的衣衫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好在他生得颇高,举止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矜贵。
  他肤色白得透明,如同罩着一层雾气,双目亦是灰蒙蒙的,仿佛烟气缭绕的深渊。
  他似乎有些孱弱,面容带着病态,说了这几句话,就有些吃力,气喘得厉害,还伴着剧烈的咳嗽,他拽着自己胸口,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肺咳出来似的。
  我不说话,心内却结了冰似的,一阵一阵凉。
  我想起花柳说我是天残。
  我想起青荼叫我小怪物。
  我想起主人从不同我讲他的故事,从不问我的喜好,不告诉我他的去向……
  是否,就是因为我不过是个消遣的玩偶,所以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近年来,我的身体愈发不如从前,记得万年前我身体强横,受了伤很快能自愈,也很难感到疼痛。
  可自从出了雷池,每当我受伤,即便伤口愈合,身子总能留下印记。如今,我的身上留下了许多青青紫紫的暗痕。
  我抚摸着我的手腕,那处正是被白骨精滴出的粘液灼伤后形成的暗疤。
  白衣公子自顾自说着,他歪着头,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竟然同我商量起来了。
  十二白骨精要攻击我,他挥了挥手,白骨精们便不甘地退下了。
  “本座名唤莫干。”
  房内的铜炉刻着金龙纹,龙嘴里吐着香,旁边随意卧着幅字画,上书“莫问命途,干卿何事?”
  这几个字笔走龙蛇,颇为锋利,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
  莫干似乎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他指着那几个白骨精,“看,那就是我做的玩具,跟你一样。”
  一股怒意从我心头烧起,莫干自顾自说道:“如果你成了本座的新玩具,那就更好了,本座将拥有一个完美的容器,也不至于辛辛苦苦维持阵法囚禁这些肮脏的魂魄,就可以把这些魂魄锁在你的身体里,待到时机成熟……”
  “谁要做你的玩具?”
  我使出破穹刀,瞅准时机,倾身而上。我早已看出,莫干身体十分孱弱,全靠这骨笛,以笛音控制制造幻境引出他人的心魔。
  莫干想不到我会突然发动攻击,猝不及防下来不及吹曲,我夺过那只骨笛。不想莫干法术也不弱,他如同风中的落叶,随风漂浮恍若无依,却也沉沉浮浮,让我难以追到他的行踪,以至于我的术法都像打在棉花上,攻击不到实处。
  那十二白骨精也不趁机围攻我,向青荼攻去。
  只是青荼还不曾醒来,只呆呆叫着:“阿娘!”
  我无法,只得回身挡在青荼面前,白骨精们现出原形,用白骨爪去抓青荼,我将她们的白骨爪打散,但她们却能很快恢复原貌,我护着青荼,左支右绌,被她们抓伤了好几处。
  莫干在一旁兴致盎然地看戏,“我看上的玩具果然实力不凡。”
  我气急了,围着青荼的身子一旋,破穹刀刀光过处,白骨精的骨头都被打散,她们倒在地上,一点点机械地拼接着自己的骨头。
  我暂得喘气,呼唤着青荼,他仍是不醒。
  我急得跳脚,一下子咬住他的嘴唇,嘴里含糊道:“这里没你阿娘,我都快被人打得哭爹叫娘了,你还不醒来。”
  他的嘴软软糯糯,比凡间的枣泥糕还甜,一股血腥味充斥在我与他的唇齿之间,我被这腥味刺激,又舔了舔他的嘴唇,觉得他的嘴唇分外好吃,血也格外香甜,我还想尝尝。
  “你这小色胚,得了机会便要占本君的便宜。”青荼像被烫着了似的,推开了我,他的脸泛着红晕,比秋日的霞光还美。
  我见他终于醒过来,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些白骨精的白骨终于一点点长全了,与莫干一道向我和青荼攻来。
  “不愧是魔界之主,凡有灵之物,陷入我这魔音阵,绝不可能轻易脱身,魔君竟能这么快清醒过来。”
  青荼搂着我旋了几圈,他见了我腰间骨笛,拂袖取下骨笛,方才莫干吹过的曲子,他竟分毫不差吹了起来。
  最先被攻破心房的是十二白骨精,在幻境中,我们见了这些白骨精的过往。
  那如真本是南国前朝梁国的公主,嫁给北朝大燕的皇子为妻,她在燕国受尽宠爱,皇子登基称帝,册封她为皇后,她为燕皇生了三位小皇子,南国与北朝本是死敌,和亲不过是一时之计,他的父皇向大燕发起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他的夫君大燕的皇帝御驾亲征,将她的父皇斩于马下,她的同胞兄长阵前登基,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大败她的夫君,将她夫君逼上绝路,并一箭穿心,亲手射杀了他。
  燕国城破,燕国的臣民不甘,发动了叛乱,燕国的侍卫当着三位皇子的面侮辱了她,并挟持她与三位皇子到两军阵前,而她的兄长竟亲手射杀了三位皇子,她痛苦自刎,她的兄长踏平了燕国,毁了燕国的宗庙,烧了燕国历代祖先的牌位,把历代先君的骨灰拉出来鞭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