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半私会
  “噗!”
  一月引孤鸿,寒霜更深重。这一突兀的笑声在夜里格外突兀。
  我心下一惊,启窗远望,却无一人影踪。心下不由失望,适才明明听得青荼一声嗤笑,怎么却不见其影子。
  我原以为我远离了他,便会忘记他。可这几日夜半无人时,他的模样不时出现在我眼前。不知道他杀出去没有?还有小刺,不知去了哪里?有没有事?
  《诗》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我可算是望断三秋了!
  我摇摇头,不!我不是忘不了他的人,只是拒绝不了美色的诱惑?
  我望着昆仑仙山烟波浩渺,一轮玉盘洒下无边清辉,星光点点,树影姗姗,风移影动。
  遥望星河,倒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唉!”
  我禁不住长叹一声。
  “呵呵……公子对月长叹,莫不是思念意中人。”这嗓音那般吊儿郎当,这世上绝不可能有第二人。
  我四下里张望,却见他月下影如惊鸿,翩翩而来,落在我窗前。
  这妖孽,面如秋日海棠,色若春晓霞光。
  望着他俊朗的面庞,我暗暗鄙弃自个儿,我果真是个浅薄无知的人,难逃色字诱惑。
  “毗天尊神知晓公子你待他如师如父,想必夜夜定辗转反侧难以安枕。”青荼一脸坏笑,不过我却被这月下美人震慑了心神,未曾听进去只言片语。
  “公子,看什么看得这般出神?”
  他坐在窗沿上,一手扶着窗棂,眉目蕴藏一缕潋滟的光。
  我凝视着他,直愣愣应道:“看你。”
  他停顿了须臾,月色里他的声音,像枝头花蕾滚过的露珠,清澈动人:“好看吗?”
  我诚实地点点头,“煞是好看。”
  乌云闭月,藏星隐光。
  我望见他的身影如硕大的云笼罩了我,我心跳微微失衡,口干舌燥道:“你来此处作甚?”
  青荼哑着嗓子,“夜半无人私语时。”
  我心跳骤然加快,这厮今夜怎地有些奇怪。
  我色厉内荏道:“说话行事贵在坦诚,如此文绉绉,听话之人费劲儿,说话的人也显得不爽利。”
  青荼微微靠近我,炙热的胸膛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魅惑,他的指尖随意拨动我的睫毛,“夜半三更,来偷情!”
  我一噎,睫毛在他玉色的指尖乱颤,这……有些露骨……了。
  “魔君这么喜欢四处留情吗?昔年我曾与你表明心迹,你说……”
  青荼正色道:“我后悔了!将你送回昆仑山后,我就后悔了,我本已杀出昆仑山,但心中牵挂你,又忍不住回来看你,我在昆仑山游荡了好些天,还是想告诉你,我后知后觉喜欢上了你,你还愿意与我在一处吗?”
  我有些语无伦次,“你胡说,你那日亲口承认,你救我、照顾我是受主人所托。”
  月亮又悄悄露出半边身子,颇为羞涩地窥探人间,“我确实受毗天所托看顾于你,你是神族之人,我一直不愿与你有过多牵扯,但百年相伴,我早已深陷而不自知。”
  “可……”
  我仍不敢相信,我从前对青荼百般痴缠,他都心硬如铁,怎地突然……
  “你为何突然……”
  青荼鼻尖对着我的鼻尖,“大抵失去后才知珍惜。你信我,我魔族向来爱恨分明,我心悦你,山河不移。”
  我愣愣望着他,一簇簇的喜悦像是冬夜里的万千烟火绽放,我心中还有百般疑惑,但凡间生活的百年让我知晓,世间的人,伤情莫甚于错身而过,无论他说得是真是假,我都想奋不顾身试一次。
  只是,这般应了他,我究竟有些不甘,想到我从前那些辗转反侧苦求不得,我有些不平。
  “我心悦你,山河不移。生当相随,死亦不分离。”他又言语了一遍,誓言铿锵有力。
  刹那间我所有的犹豫不甘烟消云散。
  我想把笑藏在夜里,可夜却忍不住流泻出点点愉悦来,“我们不是偷情,是正大光明谈情。”
  他也笑了,忽地倾身吻住我的眼。
  我任他吻着,蔽月的乌云散去,我俩的影子在花墙上重重叠叠,鬓发在凉凉的夜风中交缠,虫鸣啾啾,花香淡淡,窗格子上我们的影,缠在一起。
  我偷偷将手绕到他背后,双手交叉折叠,作翅膀腾起状,月随影移,如栖鸟星夜双飞。
  吻了良久,青荼才松开我,嘻笑着,一字一句道:“对,不是偷情,我……是……来……偷……你。”
  我舔舔唇瓣,回味着方才温润甜腻的触感,辩道:“此处乃昆仑仙山,你才没有那般本事可以偷走我。”
  青荼邪笑道:“本王的本事不在偷人,在偷心。”
  青荼邪气的笑映着冷月,本该是丰神俊朗,只此时窗外的寒鸦一声惊叫,我不知怎地,忽地忆起,在魔界,曾见识过不少魔男魔女□□凡人精怪,他们大都趁着他们情绪亢奋,心跳失控,血液涌动时偷吃他们的心,或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来增加自己的功力。
  如今,他这番模样活像个采阴补阳的妖精,往那里随便一站,让人脸红心跳口舌发干。
  我从他的俊朗面庞中醒过神来。
  主人的寝殿离我并不远,若被他发现我与魔君半夜相会,勾勾搭搭,呸!若发现魔君勾搭我,那我的……下场也很凄惨,绝对比剖心采补更甚。
  我心中一凛,将他从窗沿拉进来,四下里张望,见无人发现,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昆仑山看似渺无人烟,实则外松内紧,处处皆是陷阱,我不禁道:“你胆子太大了,竟敢在天族的地盘逗留。”
  青荼大咧咧躺在我的床上翻滚,狂妄道:“本君上天入地,哪里都去得。”
  言罢,他一把将我拉住,我一时不察,扑到在他怀中。
  琼罗玉帐里,他捏着我的耳朵,“为了见你,千难万险也值得。”
  这样清朗的月色!
  这般倾城绝艳的人物!
  这般耳鬓厮磨的蜜语甜言!
  我的心咚咚震响,似乎要从胸腔蹦裂出来。
  我猛然闭了闭眼,嘴里“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顿乱念,心绪终于平定下来。
  我猛地推开青荼,乖乖,魔头太危险了,他一近我身,我便心跳紊乱,呼吸不畅,胸腔憋闷。
  青荼还待要贴上来,却不知怎地,话头一转,“我觉得你这桃宜居名字不是很好,太过女气了些,还是换个名字吧!”
  我心下一转,知道青荼定是误会我与主人了。
  难怪他今夜突然与我表明心迹!
  我去勾青荼的小指,暗暗打量着他的脸色,“魔君这是吃醋了?主人一片心意,我定是不能辜负,这改名大可不必。我觉得这名甚好!”
  我有些得意,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青荼气得牙痒痒。
  “天奴!”主人的声音传来,我心中大急,招呼青荼让他快走。
  青荼有些不情愿,冷哼一声,我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将他向外推。
  青荼却故意拖拖拉拉地,但好在最后他还是遁地而走,我望着他的影子在月下变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不见。
  主人推门而入,在屋子内转了好几圈儿,我关上窗户,虽有些心虚,却面色不显。
  主人审视我半晌,未曾言语,“我来看看你,你在人间魔界历经风霜,受尽苦楚,可有话同我讲?”
  我心下正虚,哪里还能想得起什么话同主人讲,只得磕磕绊绊道:“奴儿一切皆好,主人莫要挂心。”
  主人一脸讳莫如深,“你没有话同我讲!”
  不知怎地,我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气氛忽然压抑得很,我壮了壮胆子,咽了咽口水嘴硬道:“没有!”
  主人高深莫测凝望我半晌,“好!好得很!”
  说完,气冲冲走了,果然男人心,海底针,怎么一个两个脾气都这般反复无常。
  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