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威逼利诱
  静谧的深宅大院,偶有星微闪烁的烛光在窗纸上摇曳。
  “啪!”依依激动得拍响床板,秀眉倒竖,杏眼圆睁:“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越王亲信,潜入牵丝镇欲刺杀我与十三哥!”
  但见烛火昏暗的屋内,一黑衣人被粗麻绳五花大绑捆在床前。十三坐在近处,手拿抹布提防神秘人呼救;依依手持柳条,威胁神秘人道出实情。
  若是不看依依因拍床板导致手疼,藏在背后偷偷揉手的举动,以及哈欠连天的模样,倒是真像刑讯审问那么回事儿。
  “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俩皇室出生的小毛娃,真能对老子下手不成!若不是老子一时大意,未料到你俩小毛娃被高人救下,岂会栽在这里?”黑衣人装作不服输的模样拖延时间,被反绑在背后的手却悄悄地解绳扣。
  依依与十三都未察觉正在逼近的危险。
  依依灵机一动,想出既能折磨人又不会太过血腥的新法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与十三哥不能伤你,便没有法子治你?哼!十三哥,给他脱靴——”
  十三屏息拽掉神秘人脚上穿的黑靴,露出黑衣人宽大的脚掌,依依手持柳条轻轻搔刮黑衣人的脚心,酥酥麻麻的痒意令黑衣人情不自禁地蜷缩脚趾,如蛇一般扭来扭去,嘴里不住的发出呻吟。
  依依得意洋洋的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断断续续,勉强道出一句完整的狠话:“休……休想……知道老子……姓甚名谁!”
  “你!”依依又气又急,却拿油盐不进的黑衣人没办法。
  十三劝慰道:“依依暂且别管他,等夜姐姐和流云大哥回来,定能让他口吐真话。”
  黑衣人闻言不由得浑身一僵,内心惴惴不安:流云大哥?莫非是流云扇?!
  显然黑衣人多日未回越王府,尚不知道流云扇挟依依跳碧落崖一事给越王府众人造成的混乱。
  依依慵懒的打个哈欠,顿时杏眼朦胧,水光泛泛,强撑起眼皮道:“不……行,流云大哥与夜姐姐今晚已经很累了,不能……什么事都让他们干……”
  依依话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床上酣睡起来。
  黑衣人眼见古灵精怪总是能想出新法子折磨他的依依瞬间入睡,心下一喜,愈发激动得背手解绳扣。
  岂料十三一脸无奈的拽过黑衣人,将第一支竹条内剩余的浮生一梦全部倒入神秘人口中。
  霎时,解到一半绳扣的神秘人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十三方安下心来,将脑袋枕在床沿的依依抱回床上,盖好被子,他则守在附近打起瞌睡来。
  于是,当流云扇与子夜伞翻窗回到屋内时,看到的便是原本说好守夜实则昏昏欲睡的十三与依依,以及被捆住手脚仍不老实的黑衣人。
  黑衣人甫一见到流云扇与子夜伞,便要装死,不料被流云扇掷出的一枚铜钱打住穴道,定在原地。
  子夜伞亦掷出两枚铜钱,却是打在十三与依依的睡穴上。本就酣睡在床的依依愈发醒不过来,守在床头的十三则顺势倒在依依旁边。
  迎上流云扇略显诧异的目光,子夜伞解释道:“十三与依依一晚上守夜,却没内力护体,撑不住便好好睡一觉,勿要再让刑讯审问惊扰他们。”
  流云扇不觉莞尔:“还是子夜姑娘思虑周到。”
  子夜伞未理会流云扇的奉承之言,直言不讳问道:“流云公子欲如何审问此人?不如妾身以天傀蛊将他制成傀儡?”
  流云扇刚想问子夜伞何时会制蛊之术,便被黑衣人骤然急促的喘息打断思绪,显然黑衣人知道被制成傀儡的可怕之处。
  流云扇欲言又止,决定暂时不追问子夜伞的天傀蛊究竟是真是假。
  熟料黑衣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强撑道:“甚么天傀蛊傀儡,老子行走江湖多年闻所未闻!你们以为拿出天傀蛊老子便会怕死吗?痴心妄想!”
  黑衣人无心之中倒是猜中子夜伞确实未有天傀蛊,可惜纵使子夜伞没有所谓的天傀蛊,她千变万化的易容术亦能仿牵丝蛊造出个天傀蛊来。
  但见黑衣人话音刚落,便被子夜伞捏住下巴,喂入一只丝线般粗细的透明长虫!
  “牵丝蛊?!”黑衣人捂住喉咙干呕,却是毫无用处。长虫甫一落到黑衣人喉咙内,便因子夜伞附着其上的内力跌入黑衣人的胃里。
  流云扇一惊,险些当真以为子夜伞曾盗走唐镇长的牵丝蛊,如今正喂与黑衣人。流云扇担忧唐镇长察觉之后杀死黑衣人,正欲阻止子夜伞,谁料听到子夜伞的传音入密:流云公子且安心,此天傀蛊乃妾身以天蚕丝仿造。
  流云扇顿时安下心来,听子夜伞欺骗黑衣人:“此蛊乃妾身独门秘制——天傀蛊,可不是甚么牵丝蛊。你只知道牵丝蛊能控制人的生死,却不知妾身的天傀蛊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哩!”
  子夜伞话音未落,便挥手摇响银铃,本是清脆悦耳的铃音落在黑衣人耳中却如蓄势待发的毒蛇嘶嘶,头痛欲裂中眼前的人和景逐渐扭曲,黑衣人放声大吼:“啊啊啊啊——老子说……住手!”
  子夜伞充耳不闻。
  待到黑衣人双手抱头,鼻涕眼泪糊满脸,终于哆嗦着道出来历:“老子是……越王暗卫……影贰,奉命探查……牵丝镇的情况。”
  流云扇闻言露出些许错愕的神态:“越王派你们暗卫探查牵丝镇的情况,唐镇长知道此事吗?”
  子夜伞见影贰终于老实开口,便停下摇晃银铃的玉手,立在一旁安心听影贰答复:“唐镇长……不知道。”
  影贰本想说谎话欺骗流云扇与子夜伞,转而想到刚刚天傀蛊造成的痛苦,终是道出半句实话。
  不想,仅是半句实话,就让流云扇猜出部分真相:“如此说来,越王与唐镇长之间非是彼此信任的关系。”
  影贰早已听闻流云扇神鬼莫测的断案能力,今夜一见仍是倍感震惊。
  流云扇却不认为自己方才的判断多么厉害,继续自问自答道:“莫非越王曾想讨要唐镇长的牵丝蛊,却被唐镇长拒绝?或是越王曾派如你这般的暗卫围剿牵丝镇,却被唐镇长的傀儡打败,以至于越王不得不收敛脾性,与唐镇长合作?”
  本就吃惊不已的影贰随流云扇越说越准的推论逐渐张大嘴巴,大到仿佛能塞入整个白水煮蛋,望向流云扇的眼神犹如注视某种怪物:“你……你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流云扇未回答影贰的疑惑,装作看穿一切的神秘姿态道:“如此说来,你们暗卫亦不清楚牵丝镇铸造兵器的地点在何处——”
  “不对。如果越王不清楚牵丝镇的铸造兵器之地,不会如此放心地与唐镇长合作。”流云扇话音未落,便自己反驳自己道:“你们已经查到最具怀疑的铸造兵器之地,但是潜入时遇到阻碍。”
  影贰见自己本想隐瞒的事情被流云扇猜的七七八八,彻底歇了其他心思,主动坦白:“不愧是断案如神的流云扇,老子的弟兄们确实找到牵丝镇里最可能铸造兵器的地方,却因难以潜入而无法确认。”
  影贰犹豫片刻,忽然认命似的欲与流云扇交换活命条件:“流云扇少侠,如果老子给你带路,让你找到牵丝镇里铸造兵器之地,你可否放老子和弟兄们一命?”
  “呵,如今是你的性命掌握在妾身与流云公子二人手中,你还敢谈条件?”面对影贰的不识时务,子夜伞不禁出言嘲讽。
  然而,令子夜伞始料未及的是,流云扇竟然同意影贰的交换条件!
  子夜伞不禁传音入密问道:流云公子不怕他出尔反尔?还是说流云公子欲在找到铸造兵器之地后将他除去?
  流云扇听罢,未以传音入密答复子夜伞,而是直言问影贰:“你可杀过无辜之人?”
  “杀过。”影贰答得干净利落,甚至有心情嘲讽流云扇:“何谓无辜?何谓不辜?一生未动手杀过人便是无辜?若某人亲眼目睹好人被枉杀却不站出去作证是否无辜?若某人为报仇雪恨而杀死仇人是否不辜?”
  子夜伞不知被影贰戳中哪般心事,如鸦羽般漆黑浓密的睫毛轻轻扑闪,一番说辞不知是在嘲讽影贰还是在嘲讽天一阁:“若是朝廷未与天一阁合作,凭你是江湖人,自能以牙还牙,报仇雪恨。可惜,如今的江湖已归朝廷管辖,再如以前一般杀人偿命是不可能的。”
  流云扇注意到子夜伞话中有话,只是此刻不方便深究,故而按捺住心底疑惑,问影贰作何选择:“如果在下能劝说天一阁放你一马,前提是废去你的武功,你可愿意?”
  影贰嗤笑反问:“废去老子武功,再把老子的行踪告知武林豪杰,派他们来杀老子?想得倒美!”
  “非也,非也。”流云扇自知话未说全,面含愧色补充道:“若天一阁废去你的武功,自此以后你便不再是江湖人,需得隐姓埋名如同大梁普通百姓般过活。”
  影贰沉默良久,兀地问道:“此言当真?老子的弟兄们也是此般对待?”
  流云扇正色道:“在下以姓名担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不过,你的弟兄们还需在下问询之后再作答复。”
  流云扇说得一本正经,偏偏耳畔传来子夜伞的传音入密:流云公子的姓名怕是假的哩!
  子夜伞突如其来的戳穿惊得流云扇险些哽住,为防子夜伞将此事说与影贰,流云扇只得无奈地传音入密解释:在下已入师门,过往种种皆已放弃,如今只是轻功尚可的江湖后辈。
  子夜伞不置可否,毕竟有些事不是说放弃便能放弃的,还要看某些掌权者允不允你放弃。
  不过,关于流云扇姓名为假之事,子夜伞终究未告诉影贰。
  影贰呼出憋闷在胸中的浊气,浑身放松下来,抬起下巴招呼流云扇:“麻烦流云扇少侠给老子解绑,老子这就带你们去铸造兵器之地。”
  流云扇却拽住捆影贰的绳索,将影贰一把拉起:“不急,今夜我与子夜姑娘都已疲惫,待到休息一日,明晚动手。”
  不待影贰提出异议,子夜伞便欣然道:“今夜劳烦流云公子看管他哩。”
  待到第二日晌午,依依从睡梦中苏醒时,流云扇已与十三离开居处。
  然而依依尚不知情,误以为黑衣人打晕她与十三之后悄悄逃跑,顿时利索地穿好衣物,急急跑出屋外:“流云大哥?流云大哥?夜姐姐?夜姐姐——”
  “流云公子与十三去扛货哩,你安心待在此地便是。”察觉响动的子夜伞牵住被粗麻绳捆绑的影贰走到院中。
  依依惊诧地伸出手指,颇为无礼的指向影贰:“夜姐姐,这个贼人怎得醒啦?万一逃跑怎么办?流云大哥呢?可是仍在睡觉?不知昨夜流云大哥与夜姐姐探查——”
  子夜伞闻言,情不自禁地腾出一只纤纤玉手轻揉太阳穴。未免依依念叨个没完没了,子夜伞不得不出言打断:“今儿日头甚烈,依依随妾身入屋再谈吧,你想知道的问题,妾身定会如实道来。”
  依依顿时笑得眼如弯月,一把抱住子夜伞胳膊,欣喜道:“都听夜姐姐的!”
  待到依依边吃饭边理清所有疑惑之后,正巧碰到下工回屋的流云扇与十三。
  依依不禁奇怪道:“流云大哥,你怎得与十三哥这么早便回来了?”
  十三眉宇间凝聚着一股不散的愁绪,主动代流云扇回道:“昨夜三名牵丝镇的镇民死在家中,尽管仵作一再强调三人是寿终正寝,今日的牵丝镇仍旧人心惶惶。”
  “嗨呀,我当是甚么呀!”依依早已从子夜伞口中得知镇民死亡的真正原因,此时略微幸灾乐祸道:“既然是唐镇长下的毒手,导致他治理的牵丝镇百姓人心惶惶,当然是报应呀!”
  “此时此刻,我们应当庆祝一番才是,十三哥怎得还哭丧起脸来?”依依话到此处,恨不得敲锣打鼓大肆嘲笑唐镇长一番。
  立在一旁围观的影贰见状,情不自禁地大笑出声:“你这黄毛丫头倒是有趣!”
  依依极不领情,别过脸道:“呸!我只是穿得黄裳,莫要把我与毛发蜡黄的番邦异人相提并论!”
  “依依——”十三骤然语声低沉,吓得依依立刻住嘴,十三的语气方恢复缓和:“谨言慎行。”
  流云扇与子夜伞在旁安静倾听依依一人之言。未想到依依也能如此顺从十三的命令,子夜伞不由得对十三刮目相看。
  流云扇则是在依依住嘴之后,答复起依依刚刚的疑惑:“在下与子夜姑娘本欲在今夜随影贰前往铸造兵器之地查探,岂料因镇里三名百姓去世,唐镇长欲请鬼神超度。”
  “呵!”子夜伞闻言不屑地嗤笑:“倒是会为追查你我二人的行踪找借口。”
  依依未能领会流云扇与子夜伞话中的隐含之意,略显娇憨的问:“流云大哥,夜姐姐说得是什么意思呀?”
  流云扇耐心解释道:“唐镇长若是超度去世的三名镇民,牵丝镇的百姓便都要前往哀悼。届时唐镇长引动牵丝蛊,谁表现得异样,唐镇长便能指挥丧失意识的镇民将其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