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狱主是假
  正当流云扇与屠子都在阎罗殿里小心翼翼地查找关于第一公子的线索时,杜潘已经被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抓住。
  杜潘望向被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操控,立在他二人身旁的云娘,心头一颤,握紧捏在掌心的判官笔。
  下泉狱主催动云娘体内的牵丝蛊,命令她不断的饱含深情的呼唤杜潘:“杜郎……杜郎……为何不看云娘一眼……”
  下泉狱主很快察觉到,杜潘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受到云娘的影响,当即出言讥讽杜潘:“连死人都能影响到你握住兵器的手。呵!心智不坚,武功低微,又被种入蛊虫,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与本官交手。不若你跪下来求本官,说不定本官一时心软,还能放你一马。”
  毋须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明言,杜潘早已心知肚明,以他一流武者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敌得过二位宗师境狱主。
  何况,杜潘的爱妻——云娘的尸体也被二位宗师境狱主操控,不时呼唤杜潘到她身边去。
  是故,杜潘打从一开始便未想过离开阎罗殿。他逃跑的方向是最容易被狱主寻到的地底暗河附近。
  杜潘心绪翻涌几息之后收敛起心神,握紧手中的判官笔,径直刺向站在一丈外的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
  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相视一笑,相继亮出双爪,暴露出他二人寸长的碧绿指甲。
  苦泉狱主不待杜潘先使出招式,便施展移形换影之术,瞬息间出现在杜潘背后,尖锐的指尖直戳向杜潘的后脖颈。
  下泉狱主配合苦泉狱主,正面迎向杜潘,锋利的指尖抓向杜潘心口。
  前后二位狱主夹击的危难时刻,杜潘竟然不管不顾背后抓向他脖颈的苦泉狱主,而是晃身避过面前抓向他心口的下泉狱主,随即朝下泉狱主背后的云娘奔去!
  “蠢货!”苦泉狱主一眼便瞧出杜潘是想趁机先夺回云娘的尸体,不由得讥诮一句,旋即自袖中射出八根银白透明的丝线。
  八根丝线瞬间越过一丈远的距离,越过挡在云娘身前的杜潘,缠绕到云娘的手腕脚踝与手肘膝窝处。
  若是韩靖或者流云扇在此,定然能够认出,自苦泉狱主袖中射出的丝线正是玉氏一族在云生结海楼内处理巨蟒尸体时用到的丝线。
  趁杜潘因突然而至的变故愣神之际,苦泉狱主拨动丝线,云娘立刻变换出一副诡异的姿态,双臂张开,手腕低垂,似是要以怀抱锁住杜潘。
  杜潘微微愣怔。
  岂料,下一瞬杜潘直直撞入云娘怀中,并以左臂紧紧搂住云娘细软的腰肢!
  苦泉狱主勾起半边的唇角顿时僵在脸上,似乎全然猜不透杜潘的打算。
  下泉狱主直接奇怪地感叹:“本官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自寻死路之人!”
  “今日你便见到哩!”苦泉狱主回过神来,配合下泉狱主一唱一和。
  许是因为在下泉狱主和苦泉狱主眼中,杜潘之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来都无法改变杜潘死亡的结局。
  故而,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眼瞅杜潘单臂抱起云娘,却未立刻施展轻功追上他二人。
  苦泉狱主确认杜潘已经跑出七步远的距离之后,方缓缓拨动缠绕住云娘的丝线。
  丝线泛起阵阵涟漪,配合下泉狱主催动的牵丝蛊,令云娘白皙娇嫩的柔荑瞬间化作锋利的刀刃,割裂杜潘已无内力护体的脆弱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杜潘与云娘的衣裳。
  如此境况,纵是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也始料未及。
  杜潘仿佛无知无觉般,半拖半抱着云娘,步伐踉跄地走到地底暗河边,因歉意而语声哽咽:“云娘……杜某对不住你……”
  杜潘断断续续地说道些意味不明的歉语,继而朝下泉狱主和苦泉狱主掷出判官笔。
  内力被筮心蛊封锁的杜潘,掷出的判官笔与其说是偷袭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不如说是他彻底放弃自救之举。
  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冷眼旁观杜潘与云娘共赴黄泉的戏码,不时品头论足一二。
  若是屠子都在此,纵使是濒死之际,也定要挥刀与下泉狱主、苦泉狱主拼命。
  可惜意识已然涣散的杜潘,眼下唯一做的事情却是突然自怀中掏出一油布包裹的火药,几不可闻地呢喃:“事到如今……杜某只能护住云娘的躯体……不被歹人打扰……”
  杜潘耗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双手一撮,立刻将火药点燃!
  “轰——”
  剧烈的爆炸击起堆堆云朵状的尘埃。
  刺目的火光与喷溅的碎石泥块使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情不自禁地以袖掩面。
  待到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重新望向暗河畔,杜潘与云娘的尸体已然在爆炸中化作一滩血水肉沫,随暗河飘向远方。
  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已然明白,刚刚杜潘是在声东击西,故意让他二人放松警惕,以便彻底毁掉杜潘自己与云娘的尸体。
  “本官尚未打痛快,他便已经主动赴死,真是乏味无趣。”下泉狱主被杜潘整得兴致缺缺,转头欲询问苦泉狱主,接下来是否要去寻寒泉狱主、阴泉狱主与幽泉狱主,陪韩靖与即将到来的朝廷援兵玩耍一番。
  熟料,下泉狱主将将扭过半边头颅,便被一白雾裹挟的食指轻点在眉心:“公子……”
  一息之后,下泉狱主悄无声息地七窍流血而亡,与不知何时逝去的苦泉狱主一起躺倒在暗河畔的湿润泥地上。
  白雾包裹住下泉狱主与苦泉狱主的尸体,将他二人朝宫殿群拖去。
  暗河畔的爆炸可谓震天撼地。不仅惊动流云扇、屠子都与韩靖,亦惊动余下的寒泉狱主、阴泉狱主与幽泉狱主。
  一刻之前,韩靖秉承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环绕宫殿群一圈之后,重新回到溟泉狱,藏在横梁之上。
  熟料,恰巧与重返溟泉狱追查线索的流云扇与屠子都碰面。
  流云扇、韩靖与屠子都简短地叙述完分别之后的一时半刻经历,继而欲寻找子夜伞与杜潘的下落。
  偏在此时,流云扇、韩靖与屠子都耳内突然传入隆隆爆炸声。
  流云扇、韩靖与屠子都相互对视一眼,当即施展轻功赶往爆炸声响起的地方。
  然而,不待流云扇、韩靖与屠子都赶到暗河,他三人便先在宫殿群的正前方驻足——
  但见除却寒泉狱主、阴泉狱主与幽泉狱主之外的六位狱主尸体,加之黑白无常二人的尸体,正齐齐摆放在宫殿群前方的泥地上。
  流云扇眉心一跳,急急走到八具尸体旁,蹲身俯首,查验八具尸体的头部。
  韩靖与屠子都紧随流云扇的举动,也站到尸体旁,静观其变。
  须臾,流云扇凝重的嗓音传入韩靖与屠子都耳中:“第一公子,一念指。”
  “第一公子!在哪?俺正要寻他比试两招嘞!”再度听闻流云扇提起第一公子,屠子都兴致重燃,蓦地凑近流云扇,效仿流云扇的模样把手搁在尸体头部,轻压重按。
  “咦?他们脑袋里咋没骨头啊?”屠子都奇怪地问。
  流云扇简短的解释:“第一公子施展的一念指,会在瞬息之间摧毁敌人脑袋里的骨肉筋髓。”
  若是常人听闻此等杀人不眨眼的功夫,定会担惊受怕。
  可惜,屠子都不是能按常理推断之人。
  屠子都得知第一公子将数百年前的一念指重现人世之后,当即放声大笑数声,欣喜愉悦之情溢于言表:“此生得见一念指,虽死无憾矣!”
  然而,屠子都尚未喜悦多久,便被韩靖一盆冷言冷语浇在头顶。
  只因事到如今,韩靖已然不在乎狱主是生是死,第一公子的武功多么深不可测,只想尽快探明当今天子想要知道的真相之后携阿九的遗体离开此地。
  故而韩靖冷漠地打断屠子都的狂笑,询问流云扇:“流云兄可知第一公子为何杀死狱主?按理说,纵使九位狱主不顾第一公子的命令擅自行事,也仍旧是以另一种方式相助第一公子。”
  “何况九位宗师境高手,是相当厉害的助力。第一公子这般做法不亚于自断一臂。”韩靖的疑问正是流云扇思考之事。
  “哪来那么多为甚么?!”屠子都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待流云扇细细推断,抢先道:“自古以来,大宗师来去自由,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亦能取敌人首级。这八名宗师不听命令行事,不就是拖后腿嘛?第一公子处死他们有啥难明白的!”
  流云扇听罢屠子都的一番见解,连连点头应和:“屠壮士此言不错,对于已经大宗师境的第一公子而言,杀死谁都可能毫无缘由。只是——”
  “按照九位狱主先前所言,真正违背第一公子命令之人应是伊寒蛊师,九位狱主也是听从伊寒蛊师的命令之后,才违背的第一公子。”流云扇的转折之词令原本兴致高昂的屠子都瞬间垮下脸来。
  屠子都嘟嘟囔囔:“搞半天俺还是猜错嘞!”
  “好歹屠壮士猜对一半真相,即第一公子不在意他人生死。”流云扇轻摇折扇,勉强安慰几句屠子都,继而道出第一公子此行的真正目的:“另一半真相是,九位狱主里有一位是伊寒蛊师假扮而成!”
  韩靖因流云扇的一番推论而惊诧不已,甚至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如今六位狱主和黑白无常已死,只剩追踪在下的寒泉狱主、阴泉狱主与幽泉狱主——”
  韩靖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忽然响起诡谲阴森、雌雄莫辨的三道嗓音:“原来本官与二位同僚之间有一人是伊寒蛊师假扮而成。”
  “纵使本官与二位同僚死于公子的一念指,亦能先杀死你们。”
  “同僚怎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官尚不想死在此地,本官要保护好自己的脑袋。”
  “嘿嘿嘿嘿!同僚要反抗第一公子——定然是伊寒蛊师假扮。”
  伴随不知名的狱主做出论断,流云扇、韩靖与屠子都所站的泥地上突然涌出汩汩水流。
  泥泞的道路令流云扇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竭力按压住内心深处上涌的厌恶,出言提醒:“小心水里有毒。”
  汩汩水流蜿蜒曲折,被寒泉狱主控制着徘徊在流云扇、韩靖与屠子都脚边,三人不得不低头观察水流的走势,以免沾染到水流里不知名的蛊毒。
  倏然,屠子都背后的污水滩骤然跃出一道人影!
  原是以内劲搅动水流的寒泉狱主藏匿在污水里伺机而动,试探屠子都的武功路数。
  “小心——”流云扇当即回身,欲替屠子都拦下寒泉狱主的偷袭。
  岂料,兵戈相交的铮鸣声令流云扇收回脚步。
  屠子都甚至未回身正眼瞧一瞧寒泉狱主,便反手以刀面拦下寒泉狱主的偷袭。
  寒泉狱主毫无宗师境高手的风范,一击偷袭未得逞,眨眼间便潜入污水滩下不知何时挖好的泥坑暗道里。
  屠子都的大刀受寒泉狱主一击却未出现异样,故而屠子都不甚在意地继续把刀扛在肩上,欲追上逃跑的寒泉狱主。
  流云扇见状,不得不出言提醒:“屠壮士最好仔细检查一遍兵器,毕竟余下三位狱主的武功诡异过头,似乎与蛊毒有牵扯。”
  “婆婆妈妈!”屠子都话虽不耐烦,行动却不迟缓。
  右手握住刀柄,横刀在前。左手从怀中掏出块粗布,擦拭银白锃亮的刀面上异常惹眼的污浊。
  事情果不出流云扇所料。
  屠子都手里的粗布甫一触碰到刀面上的污浊,便被不知是蛊虫还是剧毒的污浊消融。
  “啧。”屠子都丢掉粗布,满脸不悦地盯着刀面上的污浊愣神。
  趁此时机,寒泉狱主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四面八方重新响起先前三道诡谲阴森、雌雄莫辨的嗓音:“真没用!真没用!偷袭都未伤到他。”
  “本官只是替同僚试试不知名壮士的武功路数,怎得算作偷袭?”
  “同僚试探出甚么?本官只看到不知名壮士尚未出招,同僚的试探便被拦下。”
  “同僚的武功不似宗师境,定然是伊寒蛊师假扮。”
  “好心当做驴肝肺!嫌弃本官武功低微,有本事自己去试探一番!”此话明显出自被嫌弃武功低、污蔑是伊寒蛊师假扮而生气震怒的寒泉狱主。
  寒泉狱主话音甫一落下,忽听一声哨响,旋即铺天盖地的蝙蝠不知从何处飞出,眨眼间扑向流云扇、韩靖与屠子都。
  屠子都惊讶地大喝一声:“嘛玩意儿?!”
  韩靖右手抚上刀柄,颇为冷静地回道:“吸血蝙蝠。”
  “俺当然知道是蝙蝠!俺是疑惑江湖里哪种武功是和蝙蝠一起练得?”屠子都一面提些奇怪的问题,一面高举大刀,欲使出刮鳞之招。
  流云扇不似韩靖与屠子都一般小看漫天扑棱的吸血蝙蝠,而是招呼韩靖与屠子都:“退到殿中——”
  流云扇话音未落,当先施展轻功朝最近的酆泉狱飞去。
  韩靖与流云扇已经颇为熟悉,闻言立刻收手,紧随流云扇身后远去。
  “嘿!你们跑啥啊?”屠子都被流云扇与韩靖二话不说走为上计的态度震撼,险些僵在原地。
  早已远去的流云扇与韩靖当然无法回答屠子都的疑问。
  仅仅只是一息愣神的功夫,屠子都回过神来时,吸血蝙蝠已飞至近前。
  屠子都只好凝神静息,独自面对冲向他的吸血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