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成年树要两千，你们建造一个林子要一百棵树，也就是二十万。这是什么年代了，弄个林子出来你花二十万！”薛子晨一把把账本甩在地上，“树是谁去采办的给我站出来！你买的这是金子树吗，一棵要两千块钱！”
  道具组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往外站。
  “薛总消消气，消消气。”另一个投资人出来打圆场，凑到薛子晨的耳边压低声音，“你也知道这个行业的风气，剧组的账本就是糊涂账，没办法较真。”
  “那肖总是什么打算，继续投吗？”
  肖不平没有回答，抬头先看向其他的人，“你们都出去吧，导演您也忙去吧，我们几个人聊点工作上的事。”
  其他的人早就不敢在这里多待了，听见肖不平发话，都鱼贯着离开，生怕逃得慢了会被抓住宰了。
  肖不平按了按薛子晨的肩膀，示意对方稍安勿躁，然后把视线投到了制片人的身上，“高总，这里就我们三个人，大家有什么说什么。你当初把我和薛总拉进来的时候承诺的可不是这么回事，一次两次追投倒也罢了，大家都是在这行混的，知道有不可控因素。但是这影片还没拍几分钟就已经要第三次追投了，您是不是得有个说法啊？”
  高瑜岭抹了抹头上的汗，“对不住啊两位兄弟，下午也你们去片场看了，拍摄场地都是搭建的实景，女演员每次出场的服装也要价不菲，实在是吃钱吃的厉害。”
  “您既然知道吃钱吃得厉害，那这剩下的钱您就自己投吧。”薛子晨抱着手臂靠在沙发里，“不知道肖总那里怎么样，反正我们观唐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用，观唐的投资到此为止。”
  “可是薛总，我们已经投了这么多钱进去，您现在停止投资等于电影就没办法继续拍了，难道我们之前的投资都要打水漂吗？”高瑜岭略有着急。
  “所以我不是让您继续投吗？”薛子晨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楼兰回梦》本来就是你们公司的项目，你们来负担大多数的投资不是很理所当然吗？如果高总负担不来，您大可以再找新的投资人进来，对于这点我没有异议。”
  高瑜岭转向肖不平，“肖总呢？”
  “我也很头疼啊。”肖不平揉了揉眉心，“高总，《楼兰回梦》的剧本、演员和导演都不错，这也是我选择投资的原因。但是市场是不可控的，再多的人为努力最后都有可能在市场的某个动荡里一败涂地，现在的投资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估，我实在很为难。”
  “两位的担心我都明白，但是我敢保证《楼兰回梦》一定会有很好的票房成绩，它的质量两位不是都很认可吗？只要《楼兰回梦》上映，它的票房一定会让两位赚的盆满钵满，现在已经投资到了这个地步，就差最后的资金了。这个时候再拉别的投资人进来，两位难道想把这块大蛋糕再分给别人一块吗？”
  是，只要成功就是巨大的收益，但是相对应的，如果失败也是巨大的亏损，风险和利益总是相对成正比。
  薛子晨不是一个冒险家，这么多年来他能在影视投资市场上一直赚多亏少，凭的就是他的保守和谨慎。两次追投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不想再继续投资下去，
  “我不介意蛋糕被分食，高总，贪多嚼不烂是会被噎着的。我能投的钱只有这么多，至于其他的资金不足，高总是制片人，想必您会想尽办法去解决的。”
  “是啊高总，分担利润的同时也是在分担风险，这对大家都好。”肖不平附和道，“要不您就受累再找一找其他的投资人，我和薛总也会抽空问一问，看圈里有没有闲钱可以投资的人，您觉得怎么样？”
  高瑜岭见薛子晨和肖不平的态度坚决，也不好继续再劝，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两位既然决意如此，那我也只能再找一找其他的人了。只希望能在资金断开之前找到新投资，剧组停工一天就有一笔没有意义的支出……”
  外面已经是灯红酒绿的夜晚。
  “薛总……”肖不平从后面追上来。
  薛子晨停下脚步，“肖总还有事？”
  “没事，投资的事都聊完了还能有什么事。”肖不平笑得爽快，“好好的晚饭时间就用来扯投资了，连饭都没顾得吃真是烦人，薛总要是不着急，我们一起吃个饭去？”
  薛子晨从助理那接到消息后，午饭都没吃就开车赶了过来，现在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好啊，也快要饿晕了。”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民族餐厅，进门就有两排梳着旗头的格格屈膝行礼，“欢迎光临。”
  “真不愧是民族餐厅，是有特色，就是不知道菜怎么样。”肖不平看着四周的装修随意道。
  “客人您放心，咱们这的菜有正统的民族菜，也有改良过的改良版。您要是不习惯民族口味，改良版的倒是不错，开业到现在几乎没有差评。”饭点已经过了，餐厅里没有什么人，经理带着两人进了一个六人的小包厢。
  “我正统汉人，保守起见还是改良版的吧，薛总呢？”
  薛子晨正在看菜单，闻言抬头道，“未免踩雷，我也觉得改良版的比较安全。”
  点完菜后服务员上来一壶绿茶，肖不平很会照顾人，主动帮薛子晨满上茶水，而后才给自己斟茶，“点菜的喜好和投资有时候是互通的，薛总投资很谨慎。”
  “肖总不是也很保守吗，所以和我一样点了改良版的菜。”薛子晨抿了一口茶。
  “是啊，所以我觉得和薛总很投缘。”肖不平笑道，“只是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缺乏了一点冒险精神。就像这点菜一样，民族菜确实有踩雷的可能性，但是不尝试的话，就永远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或许它异常合自己的口味也说不定。”
  “当然，肖总说的有道理，点菜的习惯和投资习惯会有相似之处，都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在性格。”薛子晨觉得这顿饭不简单，“但是两者在金钱上的损失是不能相较的，点错一道菜大不了损失几十或者几百块钱。但是投错一个项目，损失的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于几个亿。”
  “如果投对了呢？”肖不平反问，“薛总有没有想过，如果投对了就是几千万、乃至几个亿的巨大利润。”
  薛子晨皱眉，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肖总对于《楼兰回梦》的投资想法似乎和我的不一样？”
  “哎……”肖不平叹了口气，“我是想冒险又不敢冒险，所以这才来找薛总一块吃个饭，想从薛总这里找点勇气。”
  “肖总这话是怎么说？”薛子晨不解。
  “我想让薛总和我一起，把追投的资金担下来。”
  薛子晨听后不语。
  “我们投资的钱大部分都用在了实景建造和服装道具上面，高瑜岭事先没有做好规划才会低估了资本投入。我们最初投资的时候，其中的原因之一不也是看中了小投资搭建实体场景的诱惑吗？”
  “但是此后的两次加投，不是已经说明了实体场景的造价并没有高瑜岭估计的那么小，它的造价还是很昂贵。”薛子晨反驳。
  “所以这才是正常水准不是吗？想要搭建实体场景，现在的投资金额才是正常的投资金额不是吗？想要实体场景的效果，这才是应该付出的代价不是吗？”
  几番连问，薛子晨被肖不平问得有点动摇，“但是肖总，您要明白一点，正如您所说，剧组的账本就是个糊涂账。实体场景这种东西，究竟造价几何，谁也说不清楚。就算我们这一次追投了，那么是不是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这谁也说不准。”
  “总有尽头的时候，只要我们资金足够，《楼兰回梦》总有拍完的时候。现在是花钱最厉害的时期，只要场景搭建完成，主要的服装道具到位，之后就不会再这么流水式的花钱了。”肖不平坚定道，“只要能撑到电影上映，我们就能坐等收钱。”
  但关键是，观唐没有那么足够的资金。
  不，或者说，观唐没有那么多让《楼兰回梦》挥霍的资金。观唐需要钱来正常运营，要还银行贷款，要保障资金链不能断开……
  对于肖不平的建议，薛子晨很心动。《楼兰回梦》是整个观唐影投部的人都认可的一个项目，市场分析也好、剧本和演员质量的也好、导演的功底也好，一切都很完美，大家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让《楼兰回梦》成功。
  可是资金链不能断，再从观唐拿钱出来，观唐就有点危险了。
  “……这件事我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给肖总答复。”薛子晨想了一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