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利刃
  萧宝树和世家公子们在长干里群殴,此事几乎传遍了整个建康城。更不要说还被抓进了建康县衙,事情闹大到皇帝跟前。
  世家们不敢公然堵去皇宫,亲自上县衙又显得太过掉价,便纷纷派出了车在衙署外等候。
  谢夫人知道此事,好悬没吓撅过去,连忙派了人也堵在门外,连护院带丫环接人的接人,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光人就派了二十多个。
  棠梨和有梅是跟萧宝信一道出来的,可是抓人进去却没带着她们俩。
  俩人便一直守在衙署门外,因为来得早,得了最有利的位置,所以萧宝信臊着一张大红脸出来,她们就第一时间看到了。
  一边唤着大娘子,一边迅速地围在萧宝信身边呈保护状。
  有梅凭着一膀子蛮力,硬是从人群中冲出一条小道来,一路护送萧宝信上了自家的牛车。
  跟在身后的杨劭目瞪口呆,他还快步跟出来,想着挡一挡人潮,怎样也护她周全。结果,根本不用他护什么花,人家那俩丫环就是活体小铲子,把不相干的全都清了个干净。
  再回头看看萧宝树,杨劭平衡了,她自家兄弟也是一样匪夷所思脸,并不是他自己没见识。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不要说车了,上次萧宝信之所以和萧宝树坐了一辆车,那是因为把萧宝树给捆着扔到了车上,押他回府。
  此次却不同,谢夫人虽恨萧宝树作妖,把自家阿姐也作进了衙门,可是也担心他在里面吃苦受罪,因此便派了两辆车。
  萧宝树邀杨劭一道:“我送杨兄回府。”
  “萧兄弟不必与我客气,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还需要你送,两条腿就走回去了。”杨劭大掌一挥,也不矫情,人家自己先走了。
  萧宝树不知啧啧摇头,心生向往。
  这才是男人,举手投足比建康城那些个妖艳贱、货可强太多了。
  ——“改日我请杨兄吃酒!”他后知后觉地挥手大叫。
  衙署外多少世家们停驻在一旁的车啊,眼瞅着萧宝树虽然顶着一张肿的跟猪头似的脸,可是态度却极嚣张跋扈,眼刀子成堆成捆地就扔过来了。
  不过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不说看到萧家姐弟从衙署出来就一拥而上,那些雄纠纠气昂昂的护院们,就单看纯靠人肉给撞出来一条路的两个丫环,他们就未必是对手。
  萧宝树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大咧咧地上了车,高声道:
  “回府!”
  牛车缓缓启动,萧宝信火辣辣的脸温度终于恢复了正常,便听外面喧闹起来,一个个扯着脖子询问自家公子的去向。
  想来是谢显他们出来了。
  萧宝信的脸又微微有些发热的趋向,她不是后宅娇娇弱弱的小女子,可是也经不住潘朔那愣头青当面拉郎配——
  呸!
  以往她总觉得三人成虎,未必是真,对他的传说也是半信半疑。
  现下,她以身试法试出来的,这货的确就是那么荒唐!
  此次皇帝没有追究萧府,反而重责了人多势重的世家公子,这件事本身就够耐人寻味的。派谢显来传旨,本就在情理之中。
  一是谢显任的就是黄门郎,干的就是这活儿,二来谢显是世家大族,地位更凌驾于绝大多数的世家。
  可是潘朔的出现就很令人费解了——
  皇帝是怕得罪世家得罪的还不够,想让他再添一份光加一份热吗?
  听他那话里的意思,不只亲传了圣旨,还亲自监督了施刑的整个儿过程。就潘朔那放飞自我的个性,萧宝信可以想见当时他又是怎样的神采飞扬。
  没听人说连被她踢折了手的王家他都不准备放过,亲自上门盯着要揍人吗?
  前朝世家专政,笼断军政大权,甚至左右皇权,梁太祖出身寒门,以军功夺取天下。登基之后更是大力削弱世家大族的军政实权。
  太祖的这一政策贯穿了整个梁朝,历任皇帝皆是如此,到如今尽管世家依然在朝堂之上高官厚禄,可是各机要部门大多被架空,具体的活儿都由寒门庶族去干。
  玉衡帝可谓极前几位皇帝于大乘者,压制世家的力度前所未有。
  怎么,如今是等不及要让潘朔来捅世家这马蜂窝,来个一窝端?
  ——应当不是受不了潘朔的蠢,想要借世家的刀把他给宰了吧?
  萧宝信也被搞糊涂了,潘朔就是把不受控的利刃,用得好伤人,用不好伤己——这武器太不稳定,也可能误伤其他人,例如,她。
  就这样一路想,萧宝信到底还是没想明白潘朔这颗棋的真正用处,便到了萧府。
  萧宝信挑帘子下车,这时天色已然全黑,萧府前已经挂上了灯笼。
  她才步上台阶,便听身后的棠梨两步上了近前,低声道:“护院说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回禀娘子,那位杨典军一路跟在咱们车后面。”
  萧宝信挑眉道:“不必理会,权当没这回事。”
  “阿姐,你等等我!”萧宝树这时从车上跳下来,几步追上来,神秘兮兮地问:“阿姐,刚才发生什么事?我看护院们都往东面看呢?是不是世家那些人想要打埋伏,报仇?”
  报仇?
  在萧府门前?
  脑子呢?
  她是不知道杨劭打的是什么主意,萧宝树说要送他,他故作潇洒自己个儿走了,结果一转身就跟在他们车后。别跟她说是想要认认萧府大门,建康城一打听有几个不知道的?
  她不想知道他的目的,也懒得猜,他既然偷偷摸摸的,她也就当不知道吧,结果好么,她还在那儿自作聪明地不想打草惊蛇呢,结果自家护院们就已经纷纷把自己给卖了。
  “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有爹留下的护院在,还能让谁伤着你?”
  她不忍卒睹萧宝信那张猪头一般的脸,比她打的可狠多了,可是怎么回事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是让她给打皮了吗?
  “……你还是想想见到娘,你要怎么交待吧。惹了这么大的祸,连皇上都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