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戳穿
  夏言这招着实厉害,明明是一件事情,却让三个人分别上奏弹劾,这样不但造成了很多人发现杨聪不法的假象,还给了嘉靖想象的空间。
  嘉靖会怎么想?
  很简单啊,叶镗弹劾杨聪徇私枉法,串联聂豹等人推举同党张时彻出任南京户部尚书是真的吗?
  这事应该是真的啊,因为有有陈九德的奏折为证,杨聪串联聂豹等人把张时彻拱上去是为了瓜分盐引,谋取暴利啊!
  杨聪瓜分盐引,谋取暴利是真的吗?
  这事应该也是真的,因为有陈达的奏折为证啊,杨聪为了搜集粮食,换取盐引,都亲自跑去忻州和定襄欺压乡绅,搞得怨声载道了,这还用怀疑吗?
  三份奏折相互印证,再不明白杨聪的“目的”,那就是白痴了,嘉靖肯定不是白痴,按正常人的思维,看完这三份奏折他肯定会认为杨聪就是为了瓜分盐引,谋取暴利才极力推举张时彻上位的。
  杨聪当然知道,这三个人在颠倒黑白,胡说八道,问题嘉靖不知道啊,嘉靖的思维很有可能已经被夏言误导了,正怀疑自己呢。
  这个局怎么破呢?
  杨聪下意识就想到了从陈达这里突破,因为他已经掌握很多陈达徇私枉法的证据了,貌似只要一交上去,陈达就完了。
  陈达这个点一破,三份奏折的“合理性”就不存在了,既然陈达能说谎,叶镗和陈九德就不能说谎吗?
  但是,他细细一想,很快就惊觉,这很有可能是夏言设的一个套!
  陈达这个点可能是夏言故意留下来的漏洞,因为自己这会儿就在太原府呢,夏言还让陈达上奏弹劾,难道就不怕自己反咬陈达一口?
  他细细一想就明白了,夏言还真不怕这个,因为太原府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将近三天时间才能打个来回,夏言完全可以胡搅蛮缠,说他弹劾陈达是为了脱罪。
  嘉靖到时候会信谁?
  要想证明陈达真的徇私枉法,就得到太原府证实,如果夏言从中作梗,一趟两趟估计都是白搭,到时候嘉靖会怎么想?
  很有可能,夏言还有后手,如果自己逮住陈达这个点进攻,估计正中他下怀,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所以,不能以陈达这个点为突破口,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那么剩下两个,叶镗和陈九德,以谁为突破口呢?
  杨聪貌似没得选择,唯有选陈九德。
  叶镗这个点根本就不用去想,因为嘉靖相当清楚,张时彻是张邦奇的侄子,而他跟阳明一脉关系密切也不是什么秘密,攻击叶镗这个点,毫无作用不说,还有可能引起嘉靖的反感。
  那么陈九德这个点怎么攻击呢?
  说陈九德的儿子陈文杰跟自己有仇,所以陈九德诬告自己吗?
  这事虽然是真的,却一点都不靠谱,因为这事必须去福建查证,一来一回最少得一个月,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考验嘉靖的耐心吗。
  这个借口是不靠谱的,必须想其他的办法,杨聪只能盯着陆炳的密信不停的思索,以期想出办法来。
  御史陈九德弹劾自己以权谋私,伙同南京户部尚书张时彻瓜分盐引,谋取暴利。
  这句话有漏洞吗?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他父亲杨林可不是张时彻上位之后才开始做食盐生意的!
  杨家可是四五年之前就开始做食盐生意了,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县学的例生呢,连秀才都不是,怎么伙同南京户部尚书张时彻瓜分盐引,谋取暴利?
  再说了,那时候的南京户部尚书也不是张时彻啊!
  想到这里,杨聪立马抽出信纸,写了封密信,让陆炳派来的亲信赶紧带回去,随后,他亲自去劝说自己的父母,什么都不要管了,明天就出发赶往京城。
  这什么田地交割,粮食的运送,如果他父亲杨林不在,是有可能出问题,但是,这会儿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这里出点小问题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京城那边如果出了问题,那可就完了。
  这会儿陆炳也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杨聪不在了,他神奇的“破案”本领貌似就没了,三天时间过去了,关于杨聪和张时彻的案子他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呢。
  还好,第三天晚上,他派出去的亲信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杨聪的密信。
  第四天一早,他便带着大队锦衣卫毫不犹豫的闯进兵部衙门。
  话说这查杨聪和张时彻的案子呢,他闯进兵部衙门干嘛,张时彻早已不是兵部右侍郎了好不。
  他冲进去是为了查大同边军的粮草交割记录呢,这个记录,南京户部肯定有,因为盐引是南京户部发出去的,换给谁了,换的什么东西都要有明确的记录。
  这会儿去南京户部肯定是来不及了,路途太遥远了,他只能从兵部着手了,因为大同镇的边军精锐已经不是屯卫了,不由五军都督府管辖,而是由兵部管辖,这边军精锐粮草是由什么人供给的,自然要做详细的记录。
  果然,他在兵部案牍库里翻了一阵便翻出了大同镇边军相应的粮草供应记录,上面很明确的记载着,从四年前开始,福建商户杨林每年都向大同镇边军提供两万石粮食以换取四千盐引,每一次的交割记录都记的明明白白。
  为了不引起嘉靖的怀疑,他根本就没知会兵部尚书毛伯温,更没有找兵部左侍郎聂豹,而是自己上门,翻到东西就走。
  他这样搞,的确把毛伯温和聂豹都吓了一跳,不过也避免了瓜田李下的嫌疑,其实,他这是为了毛伯温和聂豹好,至于毛伯温和聂豹知不知道他的好,那就不清楚了。
  嘉靖这会儿也有点着急上火了,这个陆炳,到底怎么回事,上次两件陈年旧案他都不到两个时辰便查清楚了,这次可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他两三天还查不清楚呢?
  还好,陆炳是他奶兄弟,要不他这次这磨磨蹭蹭的做法,嘉靖非发飙不可。
  陆炳也知道嘉靖肯定有点不耐烦了,他拿了兵部的记录,便直奔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后,他便迫不及待的解释道:“皇上恕罪,由于杨聪和张时彻根本就不在京城,很多事情微臣根本就无从下手。还好,微臣隐隐约约记得杨聪曾经说过,他父亲很多年以前就开始做食盐生意了,他也因此好几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了,所以,这次他才急匆匆的赶去山西接他的父母来京。这里是兵部的卷宗,上面很明确的记载着,四年前,杨聪的父亲也就是福建商户杨林已开始运送粮食在大同镇兑换盐引了。所以,微臣觉得,陈九德是在诬告杨聪,人家四年前就开始做食盐生意了,那时候张时彻可不是南京户部尚书,杨聪也不过是县学里的一个学童而已,怎么以权谋私,伙同南京户部尚书张时彻瓜分盐引,谋取暴利?“
  嘉靖闻言,脸色不由便得难看无比,他发现,自己可能被人耍了!
  他接过陆炳手中的卷宗一看,果然,上面记载的明明白白,福建商户杨林四年前就开始运送粮食在大同镇兑换盐引了。
  陈九德,你竟然敢耍朕!
  虽说御史风闻言事无罪,但你这样摆明了污蔑一个新科状元也太过分了,朕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