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悲哀
  嘉靖看到刘天和的奏折,有点迷茫了,他虽然自诩英明神武,但这会儿他毕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跟那些精明老练的朝臣比起来,他还差得远呢。
  比如,他喜欢挑起朝臣内斗,这事朝堂之上谁人不知,朝臣想斗赢对手的确是要巴结他,但是,人家的目的不是争权就是夺利,谁会真心向着他。
  这事,与其说他在利用朝臣间的内斗巩固自己的皇权,还不如说是朝臣在利用他的脾性谋取私利呢。
  他要真英明神武就不会使用这种偏激的手段,因为他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他的阅历比起朝中那些老油子可差远了,他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着了人家的道。
  历史上的严嵩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他还以为严嵩是一心向着他的呢,岂不知严嵩一直把他当猴在耍。
  这会儿他貌似又要走上历史的老路了,因为严嵩已经通过支持修炼一事慢慢骗取了他的信任,而且,严嵩时不时进献的青词也让他误以为严嵩是个了不得的“能臣”,如果不出意外,严嵩干翻夏言之后便可以把控朝政了。
  不过,还好,这会儿杨聪这个大大的意外出现了,严嵩把控朝政之路貌似没那么顺畅了。
  历史上他是和咸宁侯仇鸾勾结,推仇鸾上位,然后联合仇鸾构陷夏言,从而要了夏言的命,但是,这会儿仇鸾想上位貌似没那么容易了。
  嘉靖毕竟不是个白痴,他虽然还搞不清谁是谁非,但是,从刘天和的奏折里他却能看出很多东西来。
  刘天和的奏折写的很详细,其在玉林卫附近阻击了吉囊的主力,但是吉囊分派了另外两路偷袭阳和卫和镇虏卫,刘天和分身乏术,只能上报朝廷,并率军直奔太原府城去阻击鞑子
  结果,不到三天时间,从镇虏卫突袭蔚州的鞑子更是被打的大败而逃,从阳和卫突袭大同府城的鞑子也被打跑了,尤其蔚州一战,杨聪的斩获更是写的清清楚楚。
  咸宁侯仇鸾的奏折就不一样了,仇鸾两次上奏都写的含含糊糊,好像吉囊就是个白痴一样,专门给其去送人头,送完就跑了,而且每次送的人头还很少,五十个,一百个,相对于十多万人的大战来说少的也太离谱了。
  嘉靖以前还相信,鞑子的首级不好取,人家是骑兵,撤退的时候会尽量带走同袍的尸首,你想追也追不上,但是,这会儿他却看出点端倪来了,你说鞑子的首级不好取,为什么杨聪每次都能斩获那么多首级呢,而且鞑子并不是豆腐做的,十余万人,死上几十个又或上百个就吓跑了,这种事,怎么想都觉着有点不真实啊。
  这段时间,朝中对于咸宁侯仇鸾的种种传闻他是听到一些,有的朝臣甚至提出了立军府,让咸宁侯仇鸾总揽军权,对付鞑子,当时他也没觉着多荒唐,甚至他还考虑过这个问题,既然仇鸾能克制鞑子,何不让仇鸾总揽全局,去对付鞑子呢?
  不过,这会儿他却不这么想了,从战绩来看,杨聪可比仇鸾要厉害多了,如果要选择一个人来对付鞑子,自然是杨聪更为合适。
  至于大同巡抚刘天和的问题和夏言在票拟上写的那些话,他倒不是很在意,因为刘天和怎么处置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当然,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鞑子攻破大同镇的时候整个朝堂都震惊了,如果没个说法,那不免有些荒唐。
  那么,刘天和到底该怎么处置呢?
  这会儿他真的有点懵了,对于杨聪和仇鸾的事,他还能有点想法,但是,对于刘天和,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人家毕竟是一镇巡抚,封疆大吏,草率处理肯定不合适,他想很久,还是决定,组织廷议,看看朝臣们到底怎么说,再决定怎么处置刘天和。
  这次他是真想征求朝臣的意见,不过,他采取的方式还是那么的任性。
  刘天和的奏折传到京城第二天,早朝,奏对环节过后,嘉靖便命鸿胪寺的礼官将刘天和的奏折朗声念了一遍,随即便郑重的道:“大同镇传来捷报,鞑子骑兵已然被击退,从巡抚刘天和的奏报来看,此次鞑子兵分三路突入大同镇只是一种战术,其结果并不能算是攻破了大同镇,因为鞑子本就没捞到什么好处,反而被大同镇、宣府镇和太原镇的边军打的大败而逃。这事,诸位爱卿怎么看,这刘天和该如何处置,大家议一议吧。”
  朝臣们闻言,心里这个无奈啊,皇上老是用这种方式廷议,有点不合规矩啊,但是,没人敢开口提这个,因为嘉靖的犟脾气那是出了名了,谁敢跟他过不去,准没好果子吃。
  至于大同镇的事,这原本是好事,毕竟这次三镇边军是赢了而不是输了,而且宣府巡抚杨聪的斩获还相当的惊人,可以说是上百年来难得的大胜了。
  按道理来说,边军获得了这样的大胜应该大肆庆贺一番才是,但是,大明朝就是这样的奇葩,前方将士拼死拼活并没有多大意义,杀敌再多也没什么意义,是功是过,还得看朝中大臣怎么说呢!
  这或许就是大明朝走向灭亡的原因之一,当边关将士拼死拼活得来的功勋都失去了意义,谁还愿意为大明拼死拼活!
  明末天启和崇祯二朝这种事尤其多,孙承宗、袁崇焕、孙传庭、卢象升等边关将帅都曾获得赫赫战功,但是,迎接他们的都是死!
  他们的死法不尽相同,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功绩都是个屁,哪怕取得再大的功绩,哪怕能击败敌人,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被自己人害死的命运!
  这会儿大同镇明明获得了大胜,就算刘天和有过,那也能将功补过,但是,他却因为奏折上几句话惹怒了夏言,得罪了严世蕃,所以,这会儿讨论的不是他能不能将功补过的问题,更不是他该不该奖赏的问题,而是怎么处置他的问题。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当然,这会儿的满朝文武都没觉着这是一种悲哀,大家考虑的都是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甚至通过此事来争权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