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沈岸看到她脸上久违的熟悉的表情, 终于不是冷冰冰的疏离感,眼下也划过一丝温柔。
  然而下一秒,江有枝就换上了公式化的笑容:“先生, 您想要什么赔偿?”
  沈岸微眯起眼, 舔了舔后槽牙,把小狸花猫搂进怀里,站起来,看向她:“赔偿能解决问题?”
  这语气好像在面对把人家闺女肚子弄大却又不想负责任的渣男家长。
  “那你想怎么解决?”江有枝一抬眉,抱肩看着他。
  这是她惯用的防御姿态,脚边上, 那只犯了错的渣男可怜兮兮地扒拉她的裙子,又是蹭又是挠,还“呜呜”叫得撒娇,伸出两只小山竹往她腿上踩奶。
  江有枝叹了口气把它抱起来, 语气凶狠:“当爹的猫了还踩奶,你羞不羞?”
  沈岸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揉着怀中猫咪的后背:“别的不说, 我家丫头怀孕期间,美元一定得过来照顾。”
  “你——”江有枝去看他的表情,却无奈没有从这男人伪装得天衣无缝的表情之下看出一点破绽, 好像是她想多了似的,“我可以请更专业的人士照顾你的猫。”
  江有枝听到他一声轻哂:“难道我请不来?”
  二人二猫就这么对峙着,美元一边朝她撒娇, 一边还偷偷探出一个小脑袋去看那边的小母猫。
  江有枝暗忖, 当初这逆子第一次fa情的时候就应该听医生的劝,割了它,要不是因为回国耽搁了, 哪儿还会有这样的事。
  那头沈岸把她脑回路里的千回百转拿捏得很死:“次数不多,得让两只猫见见面,一周一次。”
  他的条件正好卡在江有枝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也许是被人猜中了底线,她抬头看向面前这个男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自己只是随意给出了一个条件。
  “行。”她没什么好脾气,“一周一次,就在这儿见面。”
  沈岸皱眉:“我家丫头怀孕了,经常坐车会有应激反应,何况她身体底子本来就不是很好。我这次来医院,就是想给她做绝育的,没想到你这猫——”
  “那行,每周末我让人把美元给你送过去。”江有枝打断他的话。
  沈岸点到为止,并没有多说。
  江有枝抿了抿唇,话尽量挑着简略地说:“地址改了吗?”
  “没改,”沈岸回问她,“号码改了吗?”
  江有枝点头,二人公式化地交换了电话号码,好像生意场上双方合作都不怎么愉快但还是要进行下去的甲乙双方。
  存好电话,江有枝抱着美元直接往大门走去。
  这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娇娇的“咪呜”声。
  ……她这逆子立刻挣脱她的怀抱,朝身后冲过去,两只爪子扒拉沈岸的裤腿,好像一个在担心自己媳妇儿的痴汉。
  江有枝觉得,自己跟前男友的第二次见面就这么被拉下了逼格。
  “——美元!过来。”她喊道。
  美元小脑袋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媳妇,并没有动。
  江有枝觉得自己脸快烧起来了,实在不敢去看沈岸的表情,咬了咬牙,作势要走:“那你就留在这儿吧,我走了。”
  美元这才屁颠屁颠跑回来,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江有枝看着都有些报赧。
  她没有去抱美元,而是直接走到车边上,美元就自己跳下台阶,跟着她的脚边跑,然后跳上车。
  “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江有枝愤愤,启动汽车,“真丢人。”
  美元只好可怜兮兮缩成一团,又是放不下老母亲,又是放不下老婆,刚想探出头去看那边沈岸的车,被江有枝摁下脑袋。
  “坐好!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咪呜。”
  江有枝叹了口气,在路过沈岸车边的时候踩下油门,加快速度,离开这家宠物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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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岸坐在车上,回想起刚才她脸颊涨红一声娇呵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
  她看起来变了很多,但其实很多东西都没有变。
  小狸花猫坐在他的怀里,他没有立刻开车,而是先陪着小丫头玩一会儿。
  店员和她都不知道的是,其实是他家的小丫头先去招惹的那只银渐层,又是撒娇又是诱惑的,才几岁的小公猫哪里把持得住,要走了还眼巴巴地看着。
  “为什么这么喜欢美元?”他用手指轻轻挠她的下巴。
  丫头很喜欢这个位置,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因为它身上有她的气息吗?”
  丫头“喵喵”叫了几声,跳到副驾驶上,为了防止颠簸,沈岸把她装进猫包里,然后启动汽车。
  他的地址没有变,依然是她在的时候,那幢处于京郊的小别墅。
  是他母亲留给他的。
  沈岸把丫头带回家,准备好水和食物,然后出发去启兴军校,有一些工作需要交接。
  他走下车的时候,看到严骆荣站在校门口,身边有个短发的姑娘。
  “三哥!”严骆荣朝他打招呼。
  沈岸朝他点点头。
  “那是谁啊?”许露拉了拉他的手臂,觉得这个男人莫名有些眼熟。
  “是我们领队,枪法一绝,队里我就服他。”严骆荣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他是江有枝的前男友。”
  “……就是他?”许露皱了皱眉,“没想到看着衣冠楚楚的,实际上是个渣男。”
  严骆荣抿了抿唇:“是江有枝甩了三哥。”
  “那也是个渣男。”许露提到这个就来气,“还是说你觉得他什么错都没有?”
  严骆荣对于这个小女朋友向来都是直接认错不管道理,提到这件事,严骆荣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江有枝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在我看来,三哥真的对她已经非常好了,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都没有看到三哥这么在乎过一个人。”
  许露一扬眉毛:“枝枝什么都没跟我说,但是她基本上每次哭都是因为那个前男友,你告诉我他对枝枝很好?”
  “……确实很好。”
  “随便吧,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我也管不着。”许露后退了几步,语气生硬,“咸鸭蛋都给你拿过来了,我先回家了。”
  严骆荣连忙去拉她:“这就走了吗?”
  “不走留着跟你吵?”
  严骆荣上前几步,太眼见看到陈延彻从旁边的一棵老榕树背后溜出来,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挪动。
  二人四目对上,陈延彻挠了挠头,认命叫道:“荣哥好,嫂子好。我什么都没看见。”
  许露也没再多说,她看了看手表:“我真的要走了,约了一个小朋友上课,你们有事情就先进去吧。”
  严骆荣还想说什么,但许露走得很快,他觉得有些懊恼,和陈延彻一起走进学校。
  “欸,燕子,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觉得三哥以前对江有枝不好?”严骆荣低下头,踢起一块小石头,“我以前一直觉得三哥这样的人,怎么说呢,没什么感情,直到那天在医务室,我看见三哥在给江有枝盖被子。”
  陈延彻回想了一下:“盖被子?”
  严骆荣点头:“不仅盖了,走的时候,三哥还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只是江有枝人睡着了,应该没感觉到。”
  陈延彻叹了口气:“谁知道呢,现在他俩已经分手了。何况上回我们去看望杨教授的时候你没看见吗,江有枝身边站着个男人,保不准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
  “……不是我多说,我感觉这事儿悬。”严骆荣一抬眉,“敢不敢打赌?”
  “荣哥你又知道了?”
  严骆荣“嘿嘿”笑了几声:“我当然知道了——这两年,咱三哥可是一直随身携带着一支素描笔。你觉得是谁的?”
  陈延彻回过头,看向他,吞了口唾沫。
  严骆荣回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我原先觉得江有枝是那种大小姐脾气的……后来露露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儿,她曾经帮助过我女朋友很多。嗯,也许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怎么了解吧。”
  “也是,”陈延彻叹了口气,“过段时间就是沈老将军的寿辰了,你猜有枝姐会不会去?”
  “……我也不知道,毕竟邀请函是发给江家的。”严骆荣也跟着微一叹气,觉得自己之前还挺混蛋的,然而事已至此,也不能再挽回什么。
  他只想再努力一点,直到可以独立出来,娶许露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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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长室里,桌子上摆着两杯凉白开,魏奇坐在红木沙发椅子上,双腿交叠,双手交合搁置在办公桌上,两只大拇指上下点了点,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沈岸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水,也没有开口。
  “……我跟你父亲也算是旧交情了,这次劝你呢,也是作为一个晚辈的身份。”魏奇终于开口,“你啊,也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边境太苦,而且吃力不讨好。留在北京有大把大把的事情可以交给你做,为什么一定要上赶着去前线?”
  沈岸身体前倾,双眸微眯:“身为一个军人,勇于上前线,这是启兴入门第一课。”
  “沈岸!”魏奇提高声音,“你也知道你父亲是怎么牺牲的。你难道真的想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岸一声轻哂:“魏伯伯,这话过了。”
  “我就是觉得你这小子太不识货!已经去了一段时间,回来就能给你调个岗封个军衔,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不想过这样的神仙日子?”魏奇气得拍了拍桌子,“你觉得,就你这一年能回京一次还算好的了,哪家的姑娘愿意嫁你?”
  听到这里,沈岸的眸色沉下来:“我有我的打算。”
  “你觉得人姑娘会跟着你一起去边关?那儿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知道,你不心疼?”魏奇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趁热打铁。
  “行了,您歇歇吧。”沈岸舔了舔腮帮,站起身,“我先去分配任务了。”
  “你这小子——唉,管不住,脾气比你父亲还倔。”魏奇喝了一口水,无奈道,“走吧走吧,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后悔去。”
  沈岸走出校长办公室,看到走廊里红色油漆刷着十六个大字。
  “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军装最上面那一颗纽扣,手机“嘟嘟”响了两声。
  是江有枝发来的微信:“你家猫爱吃哪款猫零食给我发过来。”
  看来他被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沈岸觉得心头一暖,点开她的朋友圈——灰色两条线,中间一个点。
  好像在构成一句话:“对方的朋友圈已将您屏蔽。”
  沈岸深吸一口气,解开军装最上面那颗纽扣,动了动脖子,眸色微冷。
  行,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