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可还有不舒服吗?”
  “已经没事了,慕修如何?可有消息?”
  “左宸传来消息,慕修已醒,你可放心。”
  “左右无事,我今日也进猎苑罢。”慕云漪伸手舒了舒筋骨。
  “你还要去?”苏彦看着已经穿好狩猎装的慕云漪。
  “为什么不去?那卫悬的出现不过是个意外,现在他总不会出现了。”
  “可是你中的毒……”
  慕云漪原本没想在苏彦面前提及中毒之事,虽说卫悬埋伏自己是真,但这毒倒未必是他所下,而且唯一中毒的契机便是进入猎苑前喝的那一杯酒,不论这下毒之人是与卫悬串通,或是有别人想要暗害自己,凑巧中了毒又撞上了卫悬,此人极有可能是东昭人。
  在真相未明之前,慕云漪只想自己调查,苏彦毕竟是东昭人,若牵扯进来,立场实在尴尬,故而慕云漪不欲在苏彦面前明言此事,便道:“这两天我的食饮都格外小心,不会再中毒了。”
  苏彦也早就将这中毒之事背后的利害关联想的清清楚楚,不论想害慕云漪的是谁,他都一定要揪出来,只是当天自己并不在场,加之宴席所用器皿和酒菜,经手之人繁多复杂,遂也没有大肆声张调查。
  “也罢,若实在要去,便跟在我身边。”
  闻言,慕云漪愣了一刹,苏彦的口吻并不是在与她商量。
  苏彦却没注意到慕云漪微微翻红的面颊,而是扫视了这营帐一圈,却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随即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直接披在了慕云漪身上,“早上还有些冷,你既受伤便披上点,上山来怎得披风也不带上一件,前日不是猎得一只墨狐吗,回去做个大氅,入冬正好穿上。”说着,苏彦自然的想要帮慕云漪系好披风。
  慕云漪有些不自在,从苏彦手中接过系带,边低头将披风系好,边小声嘀咕:“那墨狐是我要送与弟弟的。”
  “罢了罢了,我今日再猎一只送你便是。”
  说着,苏彦向外走去,走了几步见慕云漪不动,“杵在那儿发什么愣呢?”
  苏彦的披风宽大,虽然慕云漪较之一般女子已是十分高挑,但是此刻裹在苏彦的披风里只露出巴掌大的脸,活脱脱一只猫儿。
  见她这般,苏彦生了逗弄的心:“是要我像前日那样抱着你走吗?”
  “苏彦,你!”
  这时猎苑方向传来了锣声,这一日的围猎开始了。
  慕云漪走出营帐,绕开苏彦快步走向猎苑,苏彦轻笑着跟了上去。
  “你骑这一匹。”到猎苑门口,苏彦将一匹马牵过来交与慕云漪。
  她原本的马受了伤不能跑了,苏彦亲自为她挑了一匹马以确保不会有人在马上动手脚。
  慕云漪明白苏彦的用意,接过了缰绳翻身上马,向猎苑内骑去。
  苏彦从侍从手中牵过自己的马,正要上马跟上慕云漪,这时左宸来到了他的身边。
  “将军。”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山下看着那边的情况吗?”
  左宸上前对苏彦附耳说了几句。
  闻言,苏彦沉思了半刻,随后道:“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是,属下告退。”
  第45章 只想守着他
  苏彦进入猎苑,快马加鞭的追上了慕云漪。
  到她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随后便向猎苑东边林密人少的地方骑去。
  慕云漪见苏彦神情严肃,遂也跟了上去。
  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苏彦才停下了马。
  “卫悬醒了。”
  “真的吗?我想去那里一趟,我还有事问他,我与他之间总要做个了解。”
  苏彦点点头:“我带你来这边,就是方便从小路下山,傍晚前回来自可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只怕现在卫悬的状态未必能记起什么了。”
  “莫非他失忆了?”
  “可能更糟,先过去再说,跟我来。”
  二人悄无声息的从一条隐秘的小路下了山。
  到了山脚的村庄中,按照左宸所说,他们找到了若瑶、卫悬等人暂居的庄院。
  院内十分安静,这时有苏彦的手下迎了出来。
  “慕修在哪里?”慕云漪开口先问。
  “慕公子此刻在若瑶姑娘那边,孟公子一早出去了,说是缺了一味草药。”
  “带我们过去罢。”
  来到房门前,苏彦还是下意识的挡在了慕云漪身前,才推开了门。
  只见不大的房屋内,卫悬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正与坐在床边的若瑶说着什么,而慕修则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
  见慕云漪和苏彦到来,若瑶冲他们点了点头,卫悬则只抬头看了一样便继续与若瑶说话,那神情仿佛从来没见过这二人一般。
  慕云漪细细端详,这卫悬除了花白的头发,其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眼眸已是清澈无比,甚至从他看向若瑶的目光以及说话的语气,慕云漪竟觉得这前几天还嗜血残暴的“怪物”,此刻像孩童一般。
  她与苏彦对望了一眼,看样子苏彦也是这般想的。
  而站在一旁的慕修,打从苏彦护着慕云漪进屋开始,便看着慕云漪身上披着的宽大的披风,愣愣的失神。
  这时慕云漪回过身走近慕修:“慕修,你的伤势如何了。”
  慕修赶紧敛起情绪,面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已经无事了。”
  “那便好。”
  “孟漓说,卫悬如今,心智停留在了孩童时期,成年之后的记忆皆不复存在了。”慕修将孟漓所言告知慕云漪,起初他很担心卫悬这般会不会是伪装出来的,但是两天来,无论如何试探,卫悬的行为言语都与孩童无异。
  若瑶这时也开了口:“安和公主,不知我可否与你单独聊聊?”
  “自然。”
  “烦劳苏将军和慕公子帮我照看一下卫悬。”若瑶站起身,与慕云漪向外面走去。
  两人走到村头的一刻老槐树下,坐在了露出地面的粗壮树根上。
  “如同慕公子所言,卫悬如今的心智停留在了十岁那年。”
  “就是他与你相遇相识的那一年?”来时的路上,苏彦将若瑶与卫悬的过往,以及后来卫悬修炼《无妄心经》之事全部讲给了慕云漪听,所以慕云漪当即便联想到这“十岁”应是两人初遇的年岁。
  若瑶惊讶于慕云漪的洞悉,但很快便想起应是苏彦告诉了她,便笑着点点头,眼底竟有几分羞涩。
  “关于卫悬,我猜想你应该还有很多疑问,如今他已无法回答你了,我便来替他说吧。”
  “我深知你们所有南苍人对西穹的仇恨,这本无可厚非,可是卫悬的怨恨针对的似乎是我父亲及麾下之人。”
  “那是因为,顺亲王慕霆麾下众多将领都参与了那年的南苍之战。”
  “可当年参战之人不止只有我父亲麾下,而且……卫悬所为,已经超越了国仇。”
  “公主所言不错,卫悬的怨,不仅是国仇,更是家恨。”
  “家恨?何来此说?”慕云漪莫名。
  “何来此说?公主可知,那场战争中,卫悬的家人和村民们全部被屠杀,无一人生还。”
  “你可知杀入卫悬所居村落的部队是何人领兵?”
  “卫悬亲口对我说,那时攻进两仪观的西穹士兵口口声声的说道,慕霆将军下令,任何南苍之人,不论老幼妇孺,杀无赦。”
  “不可能!”慕云漪高声否定,站起身来,坚定的说道:“我父亲当初确实有下令,但他是明令将士,绝不可对南苍百姓动手,若非如此,后来皇帝下令屠城,我父亲怎会因抗旨而被撤去统帅之职,中途返回西穹。”
  “这……这便奇怪了。”若瑶看着慕云漪这般,心中也开始生疑,事已至此,慕云漪根本没有必要对她扯谎隐瞒了。
  “或者,这一切根本是有人栽赃嫁祸,你别忘了我刚才说过,当年参战的,不光是我父亲麾下之人。”
  “莫非这其中另有阴谋?”
  “说到两仪观,只怕是有人惦记着诸星殿里面的《无妄心经》,想要趁乱对其下手吧。”
  “结果未曾得手,于是堂而皇之地嫁祸给了你父亲?”若瑶顺着猜想到。
  “据我所知,我父亲及其所有手下部队,都不曾去过两仪观所在玉鸾山,玉鸾山根本不在我们进攻的路线上,何况玉鸾山一带地势复杂,我们又何必自讨麻烦?”
  “原来是这般……”若瑶亦是心惊,原来当年的战争之中,还有这复杂的阴谋。
  慕云漪暗自叹息:卫悬与若瑶当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原本自己对于杀死父亲旧部之人恨之入骨,可如今阴谋浮出水面,才知卫悬不过是那幕后之人除掉父亲势力的棋子罢了。
  而那背后之人……呵,强行发动南苍之战一是为自己立威,更是觊觎《无妄心经》,最后未曾得手便将一切恶行嫁祸与父亲慕霆,这样的好手段,除了慕凌还有谁?
  “我回去会查清楚当年玉鸾山中出现的部队究竟是何人。”
  若瑶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时隔这么久,只怕那幕后之人早已掩藏好一切,何况,就算查清楚,一切也都回不来了……”
  “卫悬这般,你今后预备如何?”
  “他如今这样,其实是最好不过了,我会带他去一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平淡的生活,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变故,我还能够守在他身边,于愿足矣。”
  第46章 私下归还
  慕云漪看着若瑶,看这个似柔弱,内心却坚毅过人的女子。是了,如今的卫悬,心中不再有仇恨和怨念,他的世界唯有若瑶一人,再也没有什么阻碍横亘在两人之间,这如何不是最好的结果?她不禁喃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嗯?公主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公主。”若瑶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慕公子对你的用心当真是不一般呢。”
  “慕修?”
  “是啊,自从他醒来之后便一直守着卫悬,他自然不是想保护我们。”若瑶轻轻一笑,“我知道如今他也不是还想对卫悬动手,只不过是看着卫悬以免再去伤害到你吧。”
  慕云漪闻言,竟不知该回应什么,慕修他……的确,他为自己付出的一切,早已超过了一名暗卫分内该做的事情了,如今自己身陷异国,家族败落,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这是她的命运,是她注定要扛起的责任,但于慕修来说,他本没必要趟入这浑水,更没有义务与自己共同面对,何况他本该是那样自由、恣意的一个人。
  慕云漪几乎是刻意的不去探知慕修所做一切背后的缘由,她害怕自己没有办法承载,亦没有办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