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了
  来袭的竟是上山为寇的秦家庄之人,因知道了端王领着大批军马离开,故而暗中偷袭。
  幸好冷箭射来的时候景睿不在旁边,不然灯火通明的大帐外可是最佳目标。
  驻扎的王军奋力厮杀,勉强将来犯的贼人压住,景睿是文官,对打仗一窍不通,幸好有个统领将军在,才暂时支撑,不至于慌了神儿。
  然而不知黑暗之中还有没有贼人的援军,若是持久下去恐怕会抵不住……千钧一发之时,王军的援军却到了,正是端王跟卫凌,双双返回!
  这宛如雷霆一击,里外合围,将冒险下山的贼人剿灭的一干二净。
  景正卿抱着明媚,方才惊变之时,外头有个侍卫进来禀报,景正卿便把他的腰刀要了来,一手抱着明媚,一手握着腰刀,打定主意要誓死护着她。
  帐外的喊杀声很快就归于沉寂,眼前帘子掀起,卫凌迈步进来:“明媚!”
  明媚正缩在景正卿怀中六神无主,听了这个声音,身子一震,猛地探出头来,一看是卫凌,便哭着跑向他。
  卫凌张手将她牢牢抱住,明媚也抱住卫凌的脖子,放出声音,哭个不停。
  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天伦之乐的好日子,忽然之间他又遇险,明媚只觉得自己心悸的几乎要昏死过去。
  方才在景正卿怀中的时候,明媚只觉得自己似乎身在无边黑暗之中,若是卫凌再有不测,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有一些东西是永远都无法习惯接受的。
  幸好卫凌无恙回来了,明媚又后怕又委屈,不顾一切地大哭起来。
  明媚抱着卫凌大哭这会儿,景正卿往前一步,看看外头,却见景睿正跟端王站在一块儿,前头的战事胜负已定,来袭的贼寇已经被平定。
  卫凌竭力安抚,明媚好一阵儿才停了哭声,低头看他,便问:“爹爹你之前去哪里了?”
  卫凌说道:“就是在山下看了看,没有大事。”
  明媚道:“以后不许这样儿了。”眼泪从眼睛里大颗大颗地跌落下来。
  卫凌摸摸她的脸,面上露出愧疚之色,温声道:“别哭了,以后爹爹都不会再这样了,不会让明媚再担心了,好不好?”
  明媚忍着泪,才点头。
  景正卿在旁边看着,有心想问问卫凌袭击他的人是谁,可是现在又不像是个好时机……
  卫凌抱着明媚,抬手摸摸景正卿的头:“二郎没事了么?听王爷说你自己逃回来的。”
  景正卿见他主动开口,才问道:“我没事,让姑父担心了……对了姑父,围攻你的人是山上贼寇吗?”
  卫凌一怔:“怎么这么问呢?”
  景正卿道:“我只是觉得,那时候官兵正进攻着,贼人在重重包围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冲到山前去……”
  卫凌笑笑,看明媚一眼,尚未回答,外头端王跟景睿进来,见原地三人,端王笑道:“总算是松了口气,都安然无恙……贼人的主力差不多也被歼灭,多亏了你的……”
  端王说到最后一句,便笑看向卫凌,卫凌猛地咳嗽了声,端王一愣,继而便笑哈哈地,并没有再说下去。
  明媚还未察觉什么,景正卿却留意到了。
  景正卿心知:秦龙并非傻子,若是死守雀屏山,跟官兵僵持,仗着山形险要而且他们准备充足,总也要十天半个月才会有所进展,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剿灭的差不多了?
  方才外头那一阵极大骚乱,起初围攻卫凌的摆明就不可能是秦龙等人,后来袭击景睿的这一拨儿才是山贼,必然是山贼因为看到山下官兵自乱阵脚才想下来趁火打劫的……却没想到竟被歼灭。
  景正卿想着卫凌方才那一声咳嗽,以及端王的话,心中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方才卫凌抱着明媚,一脸愧疚。
  ——或许攻击卫凌的,的确另有其人,多半就是曾经前生偷袭过他的皇后一派的人,但是卫凌何等聪明,借题发挥营造出自乱阵脚的假象,引蛇出洞从而一举合围。
  秦龙经过这战元气大伤,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因时间已晚,当夜便只在原地驻扎歇息,景睿领了景正卿离开,卫凌便陪着明媚一处。
  次日一早,留下五百兵马搜寻残余的贼人,端王带领其余官兵,押着捉拿的贼人返回京城。
  明媚趴在毯子上,感觉车子颠簸着前进,正胡思乱想中,前面车窗打开,有人爬了进来。
  明媚懒洋洋抬眸看去,却见正是景正卿。
  景正卿进来,便笑着望向明媚,见她如此,就问:“是不是昨晚上睡得不好,困了?”
  明媚仍旧趴着不动:“没有。”
  景正卿俯身看看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脸:“还是昨晚上被吓到了?”
  明媚抬眸看他:“没什么……别动手动脚的。”
  景正卿缩回手来,目的看到她脖子上有件东西,因趴着,就也落在毯子上,在褐色的毯子上,那翠绿之色格外醒目。
  景正卿盯着看了会儿:“这个是……”他伸手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眼:“这是端王曾有的那个?”
  明媚垂眸看了眼,伸手拿过来:“别乱动。”
  景正卿皱眉,握着不放,道:“王爷怎么把这个东西给你了?什么时候给的?”
  明媚这才皱眉:“关你什么事,快还给我。”
  景正卿见她把这物贴身放着,也不知带了多久,一时惊疑不定:“明媚,你总不会……还惦记着他吧?”
  明媚呆了呆,而后爬起身来,用力一推他:“你胡说什么?”
  景正卿道:“不然你怎会戴着他的东西呢?他做什么把这个给你?”
  明媚见他着急,便又打了他一下:“你疯了?胡说什么?莫非忘了你曾跟我说过的话?”
  景正卿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急怒失控,忘了曾叮嘱过明媚的暗卫之事。
  然而他始终是有心结,又是心惊又有点心凉,茫然之下双手紧紧一握,原本手上留下的伤便复又裂开,便冒出血来。
  明媚正要将那扳指塞进衣领里去,见状一惊,也顾不上那扳指了,便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快松开!”
  景正卿垂眸,才发现手上有伤开裂,血正顺着往下蜿蜒。
  景正卿扫她一眼,赌气便道:“你管我做什么?横竖我没有那种东西给你,我的东西你也不稀罕镇日戴着。”
  明媚正握住他的手腕要看他的伤如何,闻言便怒道:“你还胡说?”只觉得这人实在不可理喻,一点小事也能如斯。
  景正卿心头动怒,索性把手抽出来:“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自知道,早知道这样,就让我死在那山上倒也干净。”
  ——景正卿平生最不能忍的就是明媚心里有别人,更何况前生,她差点儿就嫁给了端王,倘若这会子她还有心端王的话,那他所竭力而为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
  景正卿一怒之下,不理明媚,打开车门,直接便跳下去。
  明媚没想到他行动竟如此迅速,气怔之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等景正卿下了车,明媚才反应过来:“这个混账东西,至于么?”抬手去握那胸前的扳指,忽地觉得手上微微一烫。
  明媚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却见自个儿的手指上竟沾着些血,她起初还以为自己受伤,仔细想想,才记起大概是方才景正卿仓促推她时候沾上的。
  明媚呆了呆,便看那扳指,发现有些血蹭在上面,明媚本能地想擦一擦,手指碰到扳指,却又觉得一阵滚烫,她这才确定方才那感觉并非错觉,不由震惊地大叫一声,松开扳指。
  这一刻,那扳指上光芒隐隐,原本蹭在上头的血竟然极快地消失不见!
  明媚眼睁睁地看这异状,呆若木鸡,若是景正卿在就好了,自可以给他看看这异样,只是他竟不在。
  明媚目瞪口呆之时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看错了?”她瞧了瞧手上还有些血迹,便大着胆子,试着又轻轻地去碰那扳指,谁知手指碰上去,却觉得已经没了那种烫人的温度,而那血沾在上面,也依旧如初,并没就消失不见。
  明媚皱眉:“真的是我看错了么……”掏出帕子把扳指上面的血迹擦干净,又把自己的手也擦干,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就想:“他怎么就变得这么急躁,罢了,既然不理我,我也不理他,有什么了不得。”
  如此一路回到京城,明媚自然随卫凌回府,景正卿也自回了景府,其他的事儿,则由端王前去处置善后。
  且说明媚回到府里,玉葫忙把她接进房内,问长问短,明媚捡着要紧的随口说了,因为景正卿在马车上甩脸子给她看,叫她心里也打了个结,虽然说是“没什么了不得”,但毕竟……于是就有点无精打采。
  玉葫见明媚懒懒地,还以为她累了,便想劝她歇息,明媚颇有些心浮气躁,便道:“我要先沐浴。”
  当下洗了澡换了衣裳,明媚看着颈间的扳指,其实当初端王给她的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她自己也没别的想法儿,只当是个好玩的物件挂着而已……没想到景正卿反应竟那么大。
  明媚思来想去,便想:“平日里多了得的,还什么足智多谋,父亲也总夸他,怎么竟这么小心眼儿呢。”当下便不去想这个,昏昏睡了。
  这一场风波就如此落下,因经过此事,在京中,景正卿的大名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些曾跟着太子赵琰的世家子或者官宦之后,有好事多嘴的,便把那日的情形说了出去,大家都觉得这位少年胆大包天,却更是胆识过人,竟能临危不乱冒充太子,有些被救了的子弟,家长们对景正卿自然也十分感激。
  这一日,玉婉便派人来请明媚过府。
  明媚好久也没去景府了,自从上回车上景正卿赌气走了,足有七八天不曾见面,明媚心中也赌了一口气,便想:“你不理我倒也好,我也不理你就是了。”因此竟也特意不去景府。
  今日因玉婉特意相请,明媚才答应了,只想:“就算去了也不定就见到,就算见了,我也不跟他说话,要甩手就甩手,谁怕谁呢。”
  进府之后,自然有丫鬟接了先去见景老夫人,还没进屋,却就听到里头欢声笑语,老太太笑得也十分畅快。
  明媚心中暗暗诧异,不知是怎么了,正巧老太太的大丫鬟嫣红出来,见她来了,便笑道:“表小姐也来了?正好儿,快进去看看吧,廉国公家的小小姐在呢,正跟老太太说话。”
  明媚听到廉国公三字,依稀记得这像是太后一族的亲眷,面上便只做不知的,问道:“那是谁?”
  嫣红道:“廉国公是太后娘娘的子侄,小小姐才刚十岁,委实能言善道,很讨人喜欢。”
  明媚问道:“廉国公跟府里头也有交往吗?”
  嫣红笑道:“这还不是卿少爷的功劳么?因这次卿少爷救了太子的事满城皆知,廉国公也很是另眼相看,特意去了一趟书院见了小少爷,委实夸奖,还送了东西给少爷……前两天国公府的小小姐就来了一次,今儿已经是第三遭来了,老太太十分喜欢她,我们都说啊……”
  明媚便问:“说什么?”
  嫣红掩口笑道:“我们都说,国公爷这是在给小小姐相女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