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双雄会
  司马史低头不语,司马运曾和他说过攻打韩国之事,当时他听说是周方的主意后,觉得十分荒谬。魏国和韩国虽不如魏国和赵国一般唇齿相依,却也相安无事,从道义上讲,没有攻打韩国之由。当然,从王图霸业来说,征伐韩国确实有利于魏国的壮大。
  只是……司马史摇了摇头:“韩国比齐国弱小,拿下韩国可以让魏国首尾相顾,但眼下并无攻打韩国的理由,师出无名。老夫也清楚,若是魏国出兵韩国,魏王就可以让犬子披挂上阵,戴罪立功。只是如何才能说服魏王出兵呢?”
  “不必说服魏王出兵。”周方回身冲姜姝一笑,姜姝回应以心领神会的浅笑,“只要韩军越境,司马将军就可以向魏王请战了。”
  “韩军越境?怎么可能?”司马史愈加觉得周方之话如同儿戏,随口就来,韩国不论国土还是军力,都无法和魏国相比,在魏赵之间,一直只求自保,怎会主动发兵魏国,他瞬间对周方兴趣全无,不想再耽误时间,就想立刻告辞而去。
  “万事皆有可能。”周方看出了司马史眼中的不耐之意,哈哈一笑,“司马将军认为在下是信口开河?若无十足把握,在下怎敢在司马将军面前卖弄?也不敢辜负司马公子的重托。在下不是乱夸海口,只要司马将军同意,三天之内,韩军必定越境魏国,到时司马将军就可以振臂一呼,出兵韩国了。”
  司马史才不相信周方之话,哈哈大笑:“周公子三天之内就可以让韩军越境魏国?莫非周公子可以号令韩王不成?”
  “司马将军真会说笑,若是在下能号令韩王,在下岂会在魏国甘当粮商?哈哈。”周方岂能听不出司马史话中的嘲讽之意,“韩军越境魏国,并非难事。韩国今年欠收,粮草奇缺,魏韩边境的驻军,向姜家收购了数千石粮草,现在粮草正运往魏韩边境,一日之内可以送达韩军手中。”
  韩国今年欠收之事,司马史一清二楚,他还是不太明白:“此话怎讲?”
  周方身子一侧,闪到一边,露出了身后的姜姝:“此事还是由姝妹妹说得更加清楚。”
  姜姝也不推让,一拢额前秀发,浅浅一笑:“因韩军急需这批粮草,再晚上两天,就会断粮,容易引起士兵哗变。若是粮草到了魏国边境,忽然返回,若是司马将军交了粮款,眼见近在咫尺的粮草就要跑掉,你会如何?”
  “必然会派兵追加……”司马史话一出口,顿时愣住,随后一脸喜色,想了一想,朝周方施了一礼,“犬子有识人之明,周公子确有大才。老夫今日不虚此行,告辞!”
  司马史话音刚落,木恩急匆匆进来禀报:“公子,乐羊乐将军来访!”
  乐羊来得还真是时候,周方不动声色地看了司马史一眼,司马史心知肚明,哈哈一笑:“本来事情已了,既然和乐将军在善信阁不期而遇,不见上一面也是不妥,走,周公子,老夫和你一起去迎迎乐将军。”
  周方一笑:“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良辰吉日,竟有司马将军和乐将军同时来访,在下无比荣幸。”
  “传了出去,双雄在善信阁相会,也是一段佳话。”姜姝除了无比欣喜之外,更加坚定了对周方大有作为的判断。不过她心也隐隐有担忧之意,万一周方无法从容周旋在司马史和乐羊之间,不管是得罪了哪一方都不是好事。
  三人一起迎出门外。
  天冷,司马史是乘车而来,乐羊却是骑马。昂然端坐马上,乐羊正一脸疑虑地望向善信阁门口所停的马车,心想是何人的马车停在此处?从马车的装饰和规制来看,必定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座驾。
  一低头,却见周方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姜姝,不由一愣,姜姝和周方形影不离,莫非好事将近?再看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人,顿时让他大吃一惊,以为眼睛花了。
  再定睛一看,还真是司马史!乐羊心中猛然咯噔一下,他太了解司马史此人了,表面上谦逊温和,实则高傲无比,极少登门拜访别人,向来端坐家中,等他人求见。不想司马史降尊纡贵,亲自登门拜访周方,近十几年来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乐羊不敢再托大,忙翻身下马,呵呵一笑:“早知司马将军也在,老夫自己进去就行了,怎敢劳动司马将军大驾亲自迎接?”
  司马史哈哈一笑:“末将迎接乐将军,本是情理之事,乐将军不要折煞末将了。”
  二人一见面就拆了一招,周方也是无奈,忙客套几句,迎了乐羊进府。
  重新落座,乐羊也没推脱,坐了首座,他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司马将军前来善信阁是为了司马公子之事?”
  司马史点头:“犬子和周公子一向交好,他再三要我来善信阁向周公子问计。”
  “可有良策了?”乐羊轻哼一声,斜了周方一眼,“周公子足智多谋,定能想出搭救司马运的办法。不过别怪老夫多嘴,司马运屠杀粮商之事证据确凿,绝无翻案的可能。”
  司马史冷哼一声,目露不善之色:“乐将军非要亲眼看到犬子被处死才甘心不成?”
  “司马将军可知被屠杀的五名粮商泉下有知,会是怎样的不甘?司马将军可愿和粮商家眷见上一面,听听他们又是怎样的不甘?”
  司马史拍案而起:“乐羊,我一向敬你三分,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司马史从未害你,你为何非要和司马家过不去?”
  乐羊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司马将军错矣,老夫并非是和司马家过不去,老夫是在伸张正义,是为屈死的粮商鸣不平。”
  二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
  周方忙打圆场:“二位将军息怒,司马公子之事自有魏王定夺,二位将军光临寒舍,在下深感荣幸。叵有事情当面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姜姝自然听出了周方的言外之意,也连忙说道:“司马将军、乐将军都是当朝万人敬仰的大将军,且不可因私废公,污了清名。”
  乐羊缓缓坐下:“周公子姜小姐说得对,是老夫失态了。周公子,老夫登门拜访,是想请教你一件事情。”
  司马史也坐了下来,自顾自喝茶,不再多看乐羊一眼。
  周方连称不敢:“还请乐将军赐教。”
  “听乐城说,周公子竭力赞成魏国攻打韩国,不知周公子是何用意?”乐羊此次前来善信阁,其实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再试探周方到底是何许人也,不想意外撞见司马史,他只好改变策略,问及其他,“以魏国眼下局势来看,安定是第一要事,不可轻言战端。”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司马史忍不住插了一句,“乐将军当真是老了。”
  乐羊并不理会司马史,继续追问周方:“周公子莫非是有何图谋?”
  “在下能有什么图谋?”周方坦然一笑,波澜不惊,“乐将军肯定误会在下了,在下和乐公子闲谈时说到司马将军有意劝说魏王攻打齐国,而乐将军则主张不宜出兵,乐公子问在下有何想法,在下一时兴起,就说与其攻齐不如征韩。只是一时戏言,当不得真。”
  见周方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乐羊心生不悦,更让他不满的是,明明司马运之事是周方一手推动,他却又若无其事地和司马史谈笑风生,此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周旋在他和司马史之间,又有何居心?
  “当不得真?周公子此话恐怕言不由衷。”乐羊冷笑一声,眉毛一挑,“为何老夫总觉得周公子居心不良,想要为害魏国,将魏国拖入万劫不复的战端之中?”
  “哈哈,乐将军真是太抬举在下了。”周方仰头大笑,“不要说在下只是一介小小的粮商,即便在下位高权重如司马将军,想要将魏国拖入万劫不复的战端也是不能。”
  司马史忍不住也笑了,手抚胡须,眉眼之间全是嘲讽之意:“乐将军越来越会说笑了,若是此话让魏王听了,魏王该说乐将军是想谋反了,哈哈。”
  乐羊却是丝毫不笑,脸色冷峻:“老夫并非说笑,周公子身份可疑,在中山国被灭之后突然现身魏国,先是有恩于公主,又委身在乐府,现在又和司马运交情莫逆,还试图挑起魏国和韩国战端,周方,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何用意?”
  虽说司马史也疑心周方身份,但现在他却和周方同进共退:“乐将军,你前来善信阁是要向周公子兴师问罪不成?没错,善信阁确是乐家借与周公子居住,若是想要收回,但说无妨,司马家也不缺宅子,随意让周公子挑选。”
  姜姝淡淡一笑,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决:“不劳司马将军费心了,善信阁姜家愿意出十倍价格买回。”
  乐羊气得脸色发紫:“老夫还没有那么小的气量要赶周方走,不过,善信阁不会卖掉,乐家也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