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富贵荣华
  “跟我来。”周方领着姜姝出了书房,来到后院,从柴房的密道之中来到了姜姝闺房。
  以前周方也没少路经闺房,姜姝也没有多想,方才有了肌肤之亲,忽然就有了旖旎之想,不由脸一红,加快了脚步出了闺房。
  周方哪里会想到姜姝会浮想联翩,他脚步不停,出了闺房,直朝东南方的姜望住处走去。因他在姜家出入多次,许多丫环和下人都认得他,不但没人阻拦,见到他之后还纷纷行礼,都视他为姜家未来的女婿。
  姜姝虽不知道周方意欲何为,此时也大概猜到周方是想和父亲见上一面。她紧跟在周方身后,心思浮沉不定,唯恐父亲得知真相后和周方划清界限。
  就算父亲肯原谅周方,哥哥不原谅又该如何?姜姝一时想了许多,一抬头,父亲的房间到了。
  门口站着姜望的贴身小厮耿小,耿小正要进门通报一声,见周方的身后跟着姜姝,就停下了脚步,故意大声说道:“小姐来了,家主正在喝茶,气色比前日好了许多。周公子也来了,有些日子没见了,近来是忙大事了?”
  姜望在房里听到了耿小的话,朗声一笑:“周公子来了?快快进来,老夫正有事情找你。”
  周方朝耿小笑了一笑,深为耿小不动声色的通报而赞赏,耿小还之一笑,不经意说了一句:“近来周公子来得少了,大公子也来得少了,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总是不见人影。家主年事高了,一个人有时会念叨念叨。”
  周方假装没有听见,进了房间才发现房间中果然有几分清冷之意,虽炭盆烧得火热,却并无几分人气,一张偌大的书桌之上摆了几盆珊瑚,还有一副没有画完的画卷。
  见周方到来,姜望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挽住了周方的胳膊:“贤侄可是有一些时日没有过来了,姝儿也是,天天过去善信阁和你见面,却不带你过来见我,莫非她以为只有她想见你,老夫就不想和你把酒言欢了?”
  姜姝脸一红。
  周方呵呵一笑:“近来诸事缠身,未能多来看望姜公,是我之过。姜公身子近来可好了些?脸色倒是红润不少,却还是不宜过多饮酒。不如喝茶为好。”
  “喝哪门子茶,喝酒!”姜望背手在房中踱了几步,大着嗓门说道,“你看我现在身子骨多结实,已经完全没事了,老当益壮。”
  周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围着姜望转了一转,又算了算:“姜公搬到此处有一月有余了?”
  “一个月多十日,怎么了?”姜望兴致颇高,一口喝干杯中茶水,“老夫也以为少说也要等年后才能恢复,不想如此之快,倒是让人惊喜。”
  周方想起耿小之话,心中闪过一丝疑问:“近来姜公的饮食可是规律?可有食补?”
  一边说,一边打量房间布置,并没有过多的装饰,清净整洁,连香都没有点,除了炭烧味道之外,连一丝药味都没有。
  “饮食一向规律,吃得不少,食补也有,人参、灵芝每日必吃。”姜望有几分惊讶,“贤侄,老夫正想问你此事,为何老夫吃了许多补品,每日都觉得精神不错,但一旦睡下,却又总是睡不醒,醒来之后,还是觉得浑身乏力,等吃了东西后才有气力。睡下后又是乏力,如此反复十几日了。”
  “姜公的食补用料都是谁置办的?”周方隐隐觉得似乎哪里出了差别,具体是什么,又无法抓住。
  “都是姜远一手操办。”姜望一愣,“怎么,有何不对之处?”
  “没有。”周方才不会胡乱怀疑姜远什么,不知何故,却又忽然想起上次之事,“妙关大夫逃出姜府之后,一直没有下落?”
  “没有。此事后来也就无人再提了,妙关本是哥哥领进了姜家,上次事败之后,妙关不知所踪,哥哥向父亲认错,说他识人不明,父亲没有责怪他什么。”姜姝也不知周方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哥哥不提妙关,别人也不好提及,唯恐惹他不快……”
  “妙关此人到底是何来历,姜公和姝妹可是知道?”周方愈加觉得其中有许多不明之处,他不好明说,毕竟只是猜测,以免被姜望姜姝误以为他挑拨离间。
  姜望摇头:“老夫只见过妙关几面,对他的来历和为人,一无所知。姝儿也是一样,和他几乎没有来往。”他人老成精,看出了周方有话要说,“贤侄有话尽管说来,不必吞吞吐吐,老夫不会疑心你挑拨和我姜远的父子关系。”
  周方没有说话,上前为姜望把脉,片刻之后“咦”了一声:“姜公虚火过旺,脾气不足,不能再进补了,是虚不受补之症。”
  姜姝也粗通医术:“虚不受补?脾气过虚,越是进补越是耗费脾气。长此下去,气血不足,最终会虚耗而死……”
  “怎么进补又不对了?”姜望不信周方之话,“除了睡眠不足没有精神之外,老夫并没有其他不适,姝儿切莫故作惊人之语。”
  周方点了点头:“姝妹言重了,姜公日后少吃一些大补的药材即可,多吃一些清淡饭菜,多喝茶水,少喝酒。”
  “好了好了,你比大夫还要啰嗦,哈哈。”姜望主要也是平时无人陪他,是以想和身边的人多多亲近,“贤侄,近来老夫读到一则乡野轶闻,说是一人死后三年又复活,说到了阴间之事,还说人死为鬼,做鬼很苦很累,鬼不喜欢人哭,不喜欢脏东西,你说此事是真是假?”
  “姜公不问苍生问鬼神,是想修仙了。”周方哈哈一笑,“鬼神之说,自古有之,若说有,小侄未曾亲见。若说没有,小侄也不敢妄下定论。就如当初小侄人在中山国时,四面被诸侯国围绕,不知有海,只以为天下全是平地和高山。后来有一次随齐国太子吕唐前去齐国,亲见了东海之后,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姜姝一直担心周方该如何向父亲说到他身份之事,也唯恐父亲一说到鬼神神仙之说,就没完没了。不想周方绝顶聪明,顺势而为,竟是引到了身世之上,她暗暗佩服周方的指东打西之计。
  姜望哈哈一笑:“是呀,老夫自幼在东海之滨长大,来到魏国之后和人说起东海之大,不知几万里,无人相信,都以为老夫信口开河,夏虫不可语于冰,笃于时也;井蛙不可语于海,拘于虚也;曲士不可语于道,束于教也……后来老夫也懒得和人说了,许多人终其一人未出安邑一步,何况魏国,不知道有海有山者大有人在,就如芸芸众生有人不信鬼神有人不知仙人……”话说一半他才想到什么,一愣之下顿住了,“什么什么,贤侄怎会认识齐国太子吕唐?”
  周方欣慰一笑,姜望总算明白过来了:“不瞒姜公,小侄和吕唐自小相识,情同手足。”
  “你、你到底是何许人也?”姜望自然知道若周方真是一名商人,或许现在可以和吕唐成为至交好友,但绝无可能自小相识并且情同手足,那么毫无疑问,周方并非商人,“你是王公贵族之子?”
  “何止王公贵族,父亲,他是中山国太子周东!”姜姝趁机说出了周方身世。
  “啊!”姜望惊得后退一步,手中茶杯失手落地,他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远儿曾说过周方身世多半大有来历,老夫还不信,不成想他竟是中山国的太子,这、这、这也太惊人了。不行,姝儿,中山国和魏国势不两立,姜家不能和周方联盟。”
  “已经晚了。”姜姝没想到父亲如此胆小怕事,不过一想也就释然了,父亲毕竟年纪大了,一切求稳,不想姜家有任何闪失,想要和周方划清界限也可以理解,是以她直截了当地说道,“姜家和周兄联盟已经是人所共知之事,即便现今再划清界限,也无人相信。与其自乱阵脚,还不如将计就计,索性和周兄联手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岂不更好?”
  “胡闹!姜家世代经商,从无野心,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一介女子,哪里知道荣华不可常保的凶险。若是让魏王知道姜家和周方暗中勾结,姜家富贵难保。”姜望态度坚定,“不行,姜家从不介入朝堂之争,何况是两国之争。周方,不,周东,老夫希望你从此远离姜家,还姜家一个清静。”
  周方淡淡一笑:“姜公若是以为小侄远离姜家,姜家便可得清静,小侄自然没有二话,转身离开就是。只是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想必姜公知道,所谓富贵是说既富且贵,姜家富则富矣,却富而不贵。眼前正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让姜家富贵两全,姜公若是错失,就太可惜了。”
  姜望虽在朝堂之外心却在朝堂之上,对朝堂的一举一动无不了如指掌,想到了魏国兵发韩国,蓦然一惊:“你是说魏国和韩国开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