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谢师傅
  一共三间小房,用脚步丈量,正房能走十余步,两张椅子一张桌子,左右两间小房里各有一床一柜。虽然旧,但墙上的腻子还完好。
  去河边打一桶水,家具擦干净,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好容易爹爹下工了,等不及下馆子,直接把爹爹拽到小院里。
  “爹爹瞧瞧,这是给内院伙计住的房子。”水生晃着手上的钥匙。
  “这院以前住的什么人家?”
  “那谁知道,反正是椛家的,现在许给我住了!”
  “一定是原来的人家走了,这院因为什么原因落到椛家手里了。椛家可不会盖这么小的院子。”爹爹在院里仔仔细细的打量,冷不丁杂草堆里窜过一只耗子。
  “咱们还是在仓库里住吧。这院子这么偏僻,上工也不方便。”
  “仓库那是住人的地方吗,这好歹是间院子!”水生大喊。
  新院子的窗户漏风,水生和爹爹晚上还是在仓库里。
  “爹真是令人沮丧!非要藏着欢喜不愿意表露。”
  “水生,你到底在大宅里干什么,怎得突然赏你院子住?”
  “我是椛家到浔江专线上的伙计啊。那条船上的伙计十里挑一,怎么能住在仓库里。”
  “水生椛家这种巨族,水深着呢,爹就是有些担心,这好处也得太突然了。”
  水生背过身,“说了你也不懂,我新买一身衣服,以前在码头抗大包都被同船的嘲笑,连和我一起同行都不愿意。爹自个不出息,还不许我出息!”
  “你干什么爹不明白。爹只想看着你好好的。”
  “爹,以前我靠你活,现在你该靠着我活了,我等我混成大伙计了,好日子还多着呢。”
  “哈哈哈,好好,好…”
  ……
  吴伯给十七少请了一位纤瘦的谢师傅。
  学生躺着,师傅坐着,这授课也是颇为诡异了。
  十七少点名想学兵书,谢师傅便打开《孙子兵法》一页一页照着念。
  十七少听得难受,但师傅面前又不敢反驳。当真没一会儿就腻了。
  趁课间休息,拉住椿儿,“不是我不想读书,是这师傅当真只会照书本一字一句念。”
  “少爷现在躺着床上,有师傅愿意在您床前念书就不错了。别挑剔了。这师傅也算是九少爷师傅的同僚,您别态度不好,怠慢师傅,落下了话柄。”
  十七少满心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躺着舒服。
  “谢师傅,我身子不方便,特别向往外面的世界,咱们聊点别的可好?”十七少大着胆说。
  “十七少为何挨了家法?为何挨家法不休养也要读书?”谢师傅一脸严肃。
  “我…我之前无知,胡作非为,挨了打之后清醒了几分,时间荒废已多,不敢再懈怠,便既是如此也想读书。我想买马,无处可买,便去烟花之地买了一匹,没想到买畜牲比买人还严重。牵回来到当晚被打的皮开肉绽,差点就死掉了。”
  谢师傅哈哈哈大笑,气氛一下缓和了。
  “十七少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性情洒脱孜意,不拘小节。我进来时还好奇怎得院子里拴着一匹马。原来它就是十七少落难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挨打,也无整日在床上躺着反思的机会。这打么,不亏了。”
  谢师傅比刚才笑的更大声了,“乐观心宽,孺子可教!”
  此话一出,十七少一下子挣扎着要坐起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赞许,居然是绑着绷带趴在床上。
  “师傅…”
  “哎,不用不用,我既然接受了这份差事,便有心理准备,十七少赶紧躺好,耽误了养伤倒是我的过错了。十七少想学兵书,在为师看来随意了解一二便可,千万不要深究。”
  “为何?”
  “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多除了徒增烦恼之外再无任何益处。就拿兵书来说,一般男儿但凡领悟了几句,都觉得可以统领军队上战场常胜不败。心气儿高了,一些寻常事物的乐趣便再也看不到眼里。十七少想买马,但凡对马有了更多的了解,必定想买更好的马,到时十七少无处可买。再闹出类似于烟花之地买马这种笑话。”
  方才对师傅涌起的感激之情,瞬间消散了,十七少朗声道,“那照谢师傅说来,我不配有任何高洁的志趣,想什么都不可能得到。只会增加制造笑料的机会!”
  “少爷少爷,为师不是那个意思!”
  “你如何不是那种意思,我算是明白了,没人想我十七少变好,府里一边默许我胡作非为,一边因此来惩戒我!把我整成废人!”
  “少爷,府上若无人关心你,那怎会请为师来。少爷的志趣和抱负应该找到更合理的出口。”
  十七少冷静了一些。
  “少爷身子不方便,读书这种辛苦事不能操之过急,要不今日就到这里吧,下次,为师会调整教学策略。”
  谢师傅走了。
  椿儿端茶进来,“瞅你的犟驴脾气,我是谢师傅直接甩袖走人!”
  “唉!”十七少脸埋枕头里,“我…我恨!把院里的那匹马牵回去,我不要它了!”
  “为了它糟了多少罪,放走了就啥也不剩了!你要是难受,等不上课时给马套上车,拉你出去逛逛。也让它好好给你卖卖力气!”
  “我要坐船下江南,我要离开王府!”
  “又想媳妇了,这点出息!”
  “我不是想媳妇,我就是想出去!拿笔墨来,我要给椛家大小姐写信!”
  “椛阡陌大小姐,见字如面,我瑞王府十七少爷,因幼稚无知闹出笑话,遭受家法皮开肉绽,整日困于床榻,苦闷心酸无法与外人道。我虽出身王府,但母亲地位卑贱,早早离去,不能给我庇护。独自成长饱尝王府冷眼,时时渴望独立于王府,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
  十七少写着写着便哭了,泪打湿字迹。
  “罢了罢了,这种话怎好说于集万千宠爱的巨商家族的大小姐听,只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十七少团掉信,写了几句话,心里到因此疏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