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4
  苏印再出来,院子里已经不见了许校程的踪影。那盘棋还摆在那里,维持着她之前输定的局面。
  老太太擦着手出来,见苏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那小伙子走拉?”
  苏印答:“走了吧。”
  他什么时候都是来去自由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呗,谁能拦得住?
  “还以为他在这里吃午饭呢,咋就走了。”老太太边说着,从屋子里拿了青菜。
  苏印跟着她进了侧边的厨房,接过她手里的菜,又到外面的水池边接了水。这里的饮用水都是直接从山里接出来的山泉水,刺骨冰凉。
  老太太见她直接用冷水洗菜,就立马提了热水来兑。
  “大冷的天可不能这么碰冷水,以后身体要吃亏的。”
  苏印笑笑,让到一旁让老太太添了热水。“我妈之前也总这么跟我说。”
  不要吃生冷的东西,不要碰太冷的水,要注意保暖,不要熬夜……后来没了陈眉的提醒,她就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
  她说:“……离开家后就没怎么注意了。”
  老太太添好水将水瓶放好,坐在了苏印的旁边。缓缓道:“在家的时候有爹妈护着说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日子也不能乱过。”
  苏印轻声应了句。
  “不过啊,遇到个会疼人的女婿也好,你女婿就会疼人。”老太太开口。
  在这里待了这么十几天的时间,苏印大概知道了老太太口中的“女婿”就是指男友。
  她开口:“奶奶,他和我不是男友朋友。”
  老太太笑了,“害羞呀?”
  不是害羞不害羞,是确实不是。
  “奶奶,真的不是。”她答。
  老太太将她洗好的菜放在一旁的篮子里,听着苏印的话,想了半天,相处一个前几天从电视上看到的新词儿来。
  “不是啊?那那个年轻人是在追你。你看看他天天往这里来,难不成是惦记着我老太婆的一口饭呢。”
  “他可能真惦记着你的饭。”苏印一本正经的回答。
  老太太笑,“瞎说,他八成是来看你。我看这小伙子也不错,看着不爱说话,但看着沉稳,模样生的也好,和你相配的……”
  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盆里的水暖暖的,阳光也很暖,青菜被光照的绿油油的,耳边是老人缓缓的语调,夸赞着那个她心底怨恨着的人。
  可能是阳光太暖,也可能是老人的声音过分温和,不知不觉间,她心底的那份冷硬竟然柔和了几分。
  她慢慢的洗着菜,不慌不忙的动作,也让她没有那份束缚与局促。
  老太太语调缓缓道:“你是不是对那年轻人没那个意思,不过也是……看着是相配,缘分这事又妙的很,没人能说的准。有的人别人看着都好,可就是过不到一起。”
  苏印听着她的话,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之前是在一起的,后来就分开了很多年。
  当初因为一些原因,我和我妈之间关系不好,出现了问题。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我妈不喜欢他,我就偏和他在一起了,和我妈对着干。
  后来,我就离开了家,跟他走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过得很辛苦,他对我很好,处处护着我,渐渐地我就守不住自己心了,真喜欢他,想着好好跟他在一起。”
  老太太听着她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谁还没有年轻任性的时候?
  只能说:“也好啊,日子过好就成。”
  苏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生活慢慢的才变好了。可是他回来的越来越晚,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就那样拖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跟我说要分开。”
  他每个晚归的,或是不归的夜晚,她都是在客厅里等的。那时候是真难受啊,看着没有人气的客厅,泛着冷光的白织灯,她煎熬的想一年多来,房子越换越大,环境越来越好,可是孤独感也越来越多。
  以前他们住的地方并不大,十一月份中旬还不能供暖,可是他的怀抱温暖有力。
  后来,他为她换了更大的,环境更好的房子,可是晚上盖再多的被子,也暖不了她一次次看着空荡的另一半床时,从心里泛上来的酸涩和冷。
  拖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苏印现在想,他那一个多月或许就是刻意拖着她,冷着她,叫她受不了主动提分开。
  可笑她一直坚持着,始终没有说过要分开的话,最后他或许是等不了了,又或许是不想等了,才主动提出了分开。
  “闺女,你们分开多久了?”老太太问。
  苏印答:“六年了。”
  老太太叹口气,“六年了,都这么久了,他还念着你。”
  老太太的话叫苏印有些惊讶,他还念着自己,谁知道呢?
  念着的话当初何必那样绝情,又何必转头就娶了杨舒,还连儿子都五岁多了。
  “我看那小伙子还想和你在一处,要是没那想法也不能常来这儿的,他啊,没惦记着我的饭,也没惦记陪着老头子下棋,是惦记你呢。”
  惦不惦记苏印不知道,事情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是许校程那人,往往将心思藏的深,几年过去了,他是越发深藏不露了,谁能知晓他心中所想?
  “你还愿不愿意和他过?”老人问。老人家将事情想的格外简单和纯粹,愿意那就一起生活,和谁不是搭伙过日子呢?还不如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可是,苏印摇摇头,“不愿意了。”
  抛开一切,抛开他已婚有儿子的事实,问她愿不愿意再重新和许校程在一起。
  她不愿意了,一点也不愿意。
  走到大门口的人,脚步停顿,看着她摇头拒绝,表情有些淡漠说出了“不愿意了。”
  他有些失神的站在那里好半晌都没动。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反应过来。
  抬步转身离开去一旁接电话。
  ……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苏印微转了身避开阳光。
  她对老太太说:“……和他分开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我和我妈闹的很僵,家里我回不去,就算是回去了孩子也留不住,我就去四处找他,可是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他就像是彻底消失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些事情。
  “当初怎么找都找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却突然出现了。可是有什么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了,孩子也没了。”
  她说的有些痛苦,可是偏偏语气是淡漠的,表情也是淡漠的。
  老太太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些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伸手顺着苏印肩膀,说:“孩子,一切要往前看。”
  “都过去这么久了,早没事儿了。”她声音有些低。
  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应该没事儿了,可是心里总有那么一些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了,但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但是绝不是现在的这样。
  分开后的那段日子她过的太难了,难到现在都是刻骨铭心,在心里留了疤。
  她记得,当时她完全没有从他提的分开中反应过来,刚分开的那段时间她过的很糟糕。她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确认怀孕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办,她能想到的只有找到他,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向他是主导。没了他,她完全失了方向。
  可是找不到,电话打不通,他的朋友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孩子她也没打掉,留了下来。
  她的身体原本就不算好,怀孕后更加弱,一个人受着极大的煎熬,挨过了最难的那段日子。
  为了孩子,她有好好照顾自己,可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却没有了心跳。
  她能感受到,原本孩子活泼胎动明显,可是七个月的时候就没了胎动。
  那晚她在床上枯坐了一夜。
  在手术台上,引流那个早已经没有生息的孩子时,医生明明打了麻药,可她意识模糊的说着疼。
  很疼很疼,疼的浑身都在颤抖。
  疼到极致的时候,她想,周焕,怎么就抛下她了。
  手术结束,她像死过一次。满脸的泪水,早逝的孩子,祭奠了她这段离经叛道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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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