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时光深处76
  他站在时光深处76
  甄真真被迟盛“禁足”五天后, 在余荣梁释放的当日, 她终于恢复了“人身自由。”
  下班后, 她去医院接了应如约吃夜宵。
  s大后巷的小吃街, 甄真真轻车熟路地带着应如约从一条弄堂里拐进去, 两扇大开的红色木门后, 是格外热闹的一家烧烤店。
  烧烤摊露天摆在院中, 顶上的雨棚半收起,垂挂下一盏昏黄的电灯泡。
  店主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 从看见甄真真进来起,就一直微笑着向她示意。
  甄真真和店主打了声招呼,顺手拿了个竹篮, 从冷藏柜里挑了几串冻豆腐, 解释道:“店主本地人,这家烧烤摊也就这一年刚开起来的, 生意特别好。前阵子吧, 遭了贼。”
  甄真真用手肘撞了撞她, 微抬下巴指了指店主身后那栋刚翻新过的小楼:“他们一家四口就住这后面, 那贼也是胆大包天。那晚趁着这家烧烤店生意好, 就借着上卫生间悄悄摸进屋了。也得怪贼太贪了,在人家家里翻箱倒柜了半个多小时都舍不得走……”
  她顺手又拿了一串新鲜的玉米和两串小馒头, 嘀咕:“贼运气不好啊,撞上我跟迟盛来这吃夜宵, 被抓了。”
  应如约挑了个茄子放进甄真真手中的竹篮, 一点也不诧异这个故事会是这样的结局,玩笑道:“老板给你打几折啊?”
  甄真真“嗤”的一笑,像往常对迟盛没大没小时那样拍她肩膀,手正要落下,又把自己手劲太重把如约给拍折了,手指都碰着她外套的衣料了,又硬生生收回来,“诶”了声:“你个医学院的高材生能不能不这么肤浅啊?”
  话落,她自己又先憋不住,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七折,再大的折扣我就不敢来这吃了。”
  挑完食材,两人在院中央的木桌前坐下来。
  应如约想起她说的“禁足”,忍不住问道:“迟盛这几天就一直把你困在警局里?”那可太匪夷所思了。
  说起这个,甄真真就忍不住叹气:“哪啊,这几天他去哪都非得带着我,寸步不离。这还不叫禁足啊?”
  应如约挑眉,质疑道:“你不会反抗?”
  “我这不是闯祸了嘛?”甄真真扒了扒短发,一双眼在灯光下格外明亮:“我图自己高兴,一时嘴快跟记者说的那些话,被上面领导批评了,说有损警局形象,有损人民利盾的公正威严……”
  甄真真不满地撅起嘴:“我又不是瞎编胡造的,怎么就有损公正威严了?”
  正巧有烤熟的烤串被送上来,甄真真的话题被打断,安心地吃了一会,她才想起今晚叫应如约来吃夜宵的初衷,忙说道:“余荣梁今天回家了,我跟你说,你回头提醒下温医生,让他这段时间小心点。以我多年办案的经验啊,余荣梁这种人,看着儒雅斯文一派学究的正经人,但做的那些事是真的入不了眼。而且不止我,就连老大也觉得余荣梁性格有点偏执,容易走歪路。”
  生怕应如约觉得她是夸大了影响,甄真真一口吞下冻豆腐,辣得直吸气:“余荣梁他不要脸到连自己要离婚的妻子的死都能用来打同情牌揽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啊。我们都说死者为大,你看看他,成功人士还是死者的丈夫……”
  实在辣得受不了,甄真真满眼含泪地回头招呼老板:“老板,辣椒少放点,你太客气了……”
  应如约抿了口果汁,就这么叼着吸管看着她:“你会跟我说这些,肯定不止这个原因。余荣梁还做什么了?让你不放心到来提醒我。”
  倒也不是不能说……
  甄真真斟酌片刻,道:“有些情况你也知道,薛晓表嫂是受余荣梁唆使才去医院闹事打主治医生的。但薛晓表嫂吧和薛晓是高中同班同学,关系好到就跟我两差不多,平常薛晓往家里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谁都不知道余荣梁跟薛晓关系已经差到那种地步了。”
  “薛晓她表嫂事发前两天就已经到s市了,因为薛晓她妈从上次薛晓手术需要照顾到余家后就没回过家。薛晓家只剩她和她妈妈两个人,所以表嫂不放心,去余家找人。听余荣梁单口说辞,薛晓的事全怪医生,也就这么信了,一时脑热就去医院闹事了。”
  应如约听得心都提起来了,双眼盯着她,眨也不眨:“那老太太在不在余家?”
  “不在。余荣梁说他把老太太从医院接出来后,老太太在余家住了几天就走了,但也没回去……你说奇不奇怪?”甄真真咬了口竹签上的肉,敲着桌面道:“我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
  应如约光是听到她的描述汗毛就直竖了起来,她赶紧抑制住自己无边无际的瞎想,咬着吸管沉思片刻道:“别想那么多了,那种离谱的案情不会这么巧就真让你撞上的,余荣梁到底是本分的生意人,虽然品性真的渣,但不会太出格的。”
  甄真真觉得如约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总之,我又给你创造了一个好机会,你明天在医院碰到温医生就把人拉进休息室好好聊聊,聊什么我都给你想好了……”
  甄真真一聊到温医生就起劲,双眼冒光道:“你就趁着午休把人拉进没人的地方,杂物间啊,储藏室啊,楼梯间啊……然后楚楚可怜一副吓着了的模样,边提醒温医生这几天警惕下余荣梁,边小可怜地求安慰。就你这种长相的,服个软……你信我!”
  甄真真拍着胸口,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温医生铁定忍不住就把你这样那样了。”
  应如约忍不住翻白眼,夹了块馒头顺势堵住了甄真真那张嘴。
  还楚楚可怜地求安慰……
  想想就……办不到……
  ——
  虽然楚楚可怜的求安慰是办不到了,但趁着午休把温景然拉到没人的地方提醒他警惕余荣梁的事,应如约还是能够做到的。
  正巧周六中午饭点前的手术,应如约和温景然同台,手术结束后一起去食堂吃饭。
  外婆下周一出院,温景然当天门诊,正好等如约下班后一起把人送回l市,隔天下午返程。
  一顿饭,敲定了时间和行程安排。
  应如约也理所当然的借着有话需要借一步说的理由,趁着午休跟温景然到办公室,把昨晚甄真真提醒她的话,如实转达了一遍:“真真那边还在调查,这几天你出入小心一点,余荣梁能唆使薛晓表嫂来医院找陈医生的麻烦,就有可能也对付你。”
  这几日,荣梁集团的股票大跌,因信用问题荣梁集团的客户大部分撤单,电视台的经济新闻也报道过荣梁集团面临项目停滞,资金无法周转的局面,甚至因为项目停工,已经有不少业主去荣梁集团门口闹事抗议了。
  余荣梁目前面临的局面非常棘手。
  温景然没料到她说的“需要借一步说话”指的是这件事,沉吟片刻道:“警惕心当然需要有,但这件事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他委婉地试图让她对余荣梁这件事放松些:“余荣梁虽然不成器,但荣梁集团背后坐镇的余老太太不是小角色。这点危机,不至于让余荣梁狗急跳墙。”
  本就只是提醒,应如约也没有非要让他接受自己观念的想法,点到即止。
  毕竟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只是小概率的事件,小到微乎其微。
  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多刀枪相向的恶性事件?
  温景然把拧开盖的矿泉水递给她,自己又开了一瓶。
  天清云朗,他就倚着窗台,仰头喝了口水。吞咽时,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那弧度,莫名就充满了男人味。
  应如约看得目不转睛,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总觉得温景然最近好像在有意无意的……勾引她……
  接下来的一幕仿佛就是验证她的这个猜测。
  温景然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架上,解开几粒纽扣的衬衫,被他慢条斯理地重新扣回去。
  应如约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似察觉了她想溜走的意图,温景然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讨论了下去:“你跟我说这些,是担心我?”
  扣好最后一粒纽扣,他低头,继续扣袖口上的纽扣。
  微抬起的手收紧了衬衫的袖子,露出紧凑又流畅的手臂线条。
  那抬起的手,手指虚握,微蜷的动作,随意又慵懒,衬得他五指格外修长。
  应如约刚打好的腹稿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会顺着他的问题,重复后半句:“担心你。”
  温景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勾了勾唇,笑得无声又荡漾。
  他转身取下挂在门后的白大褂,指尖提着衣领轻轻一抖,边披上肩边伸手套入袖子,穿戴整齐。
  他身材挺拔修长,肩线又平整,即使是单调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和他穿毛呢长款大衣那种优雅痞气不同,白大褂的美感带了几分禁欲几分冷清,多了丝高不可攀。
  应如约忙转头喝水,压抑下胸腔内翻腾的血气。
  但耳边就是他整理衣领,抚顺袖口的窸窣衣料声,是她刻意忽略都忽略不掉的声音。
  她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声音去猜测他在做什么。
  他的领口总是规整到能折出一条褶痕,应该是在重新翻折领口……
  然后抚平白大褂上的口袋,摆正胸牌……
  他的手指会捏住袖口的一角,轻轻拉平……
  现在安静下来……应该是在扣扣子……
  一颗。
  ……
  两颗。
  ……
  办公室的走廊外有医生经过,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电梯停留的到达声。
  可这些干扰却能被她轻而易举地忽略,她专心致志的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终于等到他扣完纽扣,应如约正要转身。
  “别动。”他声音低沉又柔软:“我在系腰带。”
  轰的一下……
  应如约一瞬间血液冲到头顶,她面红耳赤地捂住眼,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