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婆子掩上嘴翻了个白眼闪得更远了。
  香萍只管死死抱着魏玉贞的腿!她不能被卖掉!她是大爷的妾!她不能被卖掉!她大哭道:“大爷!大爷救救奴婢啊!大爷!”
  魏玉贞听她喊段浩平,不知是哪里冒出的力气,一脚将香萍踢开,高声喊道:“快把她带走!”
  香萍向她爬过去,马婆子上前拧着她的胳膊往院外拖,她是捉惯了人的,几步就将香萍拖到院外。
  香萍声嘶力竭的大骂:“魏玉贞!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又转脸对着马婆子大骂,“放开我!不许碰我!”又扭头对着那段家婆子叫道,“我是大爷的妾!大爷不在谁敢卖我?你们谁敢?”
  魏玉贞跺脚回屋,砰得一声摔上门,心如鼓擂额冒冷汗坐在炕上发呆,门外香萍的叫骂声直往她耳朵眼里钻。
  见魏玉贞回屋,段家那婆子上前帮着马婆子按住香萍,凉凉劝道:“好了,省些力气吧,谁让你命不好呢?”
  香萍伸长脖子一口狠狠啐在她脸上!
  婆子兜头给了她一巴掌,骂道:“小蹄子不见棺材不掉泪!”话音未落就见马婆子拿出绳子捆过来,香萍一见大骇!拼命挣扎起来!放声大哭!
  “奶奶!大奶奶!大姑娘!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我当牛做马报答你!魏妈妈!魏妈妈!替我求求情吧!替我求求情吧!”她刚才不过是拼着一股狠劲喊出了段浩平,也想借机吓一吓这两个婆子。她是大爷的妾,想吓得这些人不敢卖她,哪知反倒惹恼了魏玉贞。
  魏玉贞的婆子在门里听到香萍的喊声,吓得捂住耳朵缩在后门不停发抖:“…天老爷啊,姑奶奶啊,你别说了,你快走吧,快走吧。”
  香萍拼着一股邪劲从马婆子手中挣出来向前跑。马婆子几步追上去一将她绊倒,一脚踩在她腰上骂道:“好你个臭丫头!找死呢是吧!”上前拿帕子塞住她的嘴,绳子捆住她的手脚,见她仍是挣扎不休,旁边捡了根棍子照着身上狠狠打了几下,见她老实了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段家婆子笑道:“妈妈果然好手段啊,这泼丫头还要妈妈这样的人才制得住!”
  马婆子笑道:“就这也累得我一身臭汗!这死丫头劲太大!”
  婆子笑道:“一会儿老婆子给妈妈倒杯好茶喝,快捆了她出去咱们也好交差。只是这丫头只怕是个不认命的,妈妈真要买她?”
  马婆子嘬牙笑:“任她是个多烈性的,到了我的手里也要乖乖听话!”
  卖了丫头之后魏玉贞很是安静了一阵子,天天呆在院子里也不出来了。段章氏过了几日见她如此安静倒有些不安,就让婆子过去看看,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之后又特地拨了三个小丫头到她的院子里去,只说是给她使唤作伴。
  魏玉贞就出了屋子去给段章氏道谢,段章氏一见她就吓了一跳,她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似的,衣裳穿在身上晃晃荡荡的。段章氏又惊又疑的打量了她几眼后摆手说:“你的屋子里人本来就少,只不过是几个小丫头也不值什么。只管使唤就是,若是不好用就再给我送回来。”
  魏玉贞有气无力的道了谢,段章氏看着她出去仍是不安,跟段老爷说:“我瞧着怎么像是中了邪!该不是她卖掉的那个妾的怨气吧!”
  段老爷才不在乎,倒在炕上打着哈欠说:“那你就找人给她看看,要不要化一化。”
  段章氏就找人到外面求了张符拿回来,趁半夜悄悄在她的院子外头烧了,又叫人半个月内不许让她的屋子里见荤腥。
  卖了香萍后魏玉贞只觉得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好像都让人掐了胆子似的,个个出来进去轻手轻脚,跟她说话都不带抬头的,稍大点声就能吓得婆子跪地求饶。晚上睡觉她也觉得炕头有阴风对着她的头吹,冻得她直打哆嗦。送来的饭又不见一点肉星,过了几日一场秋风一吹就病倒了。
  段章氏一边跺脚暗骂这果然就是撞了邪气了!一边赶紧叫人给她熬药除秽,只是眼看着就到冬天了,一日冷似一日是,魏玉贞的病就一直不见好,天天躺在炕上裹着被子咳嗽。段章氏怕小孩子让她过了病气,就特地抱过来养,一抱过来才想起来她的屋子里还有一个小杨姨奶奶和浩方的儿子呢。
  她就找段老爷抱怨:“我可成了他们的老妈子了!两边的孩子都扔到我这里来!”
  段老爷没好气的说:“二姐年纪小!你让她看孩子能看好吗?浩平家的不是最近刚好病了吗?那孩子生下来三四年了这也是头一回让你给看着,好歹也是自己的孙子,你看一看又怎么了?”
  段章氏一句话就惹得段老爷这样发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过了会小心翼翼的问:“这是怎么了?最近几日见你回来的也晚了,饭也吃得少了,晚上睡得也不香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段老爷见老妻过来陪小心,也不好让她太没面子。叹气道:“这不是快年关了吗?该收账了。”
  这要账是个技术活。马上就要过年了,铺子里有的欠账要赶紧收回来,不然拖过年关这时候就越拖越长了。还有看铺子的下人也有要回家过年的,他还要多发一个份过年的钱。里外里一算,这钱是进得少出得多,段老爷这几天愁得一个头两个大。他那边还欠着吴老爷的债,三分半的利钱也不知道现在滚成多少了,他现在是想都不敢想。铺子里一年的收成过年时要带回老宅去,他有心想多瞒下一些好多存些私房还钱,天天想着这些事只觉得头发都要愁白了,至于魏玉贞是病了还是中邪了他才没心情去管呢。
  段老爷听段章氏提起魏玉贞才想起来,问道:“说让你去留神附近人家的姑娘,你去了没有?”
  段章氏张着嘴傻道:“…啊,你说真的啊?”
  段老爷气道:“谁跟你说假的!快去办!趁着过年前要去各家拜访,好好的看一看,重要的是家风!姑娘家的母亲一家的名声好好打听清楚!”
  段章氏苦着脸道:“老爷,不是我浇你的冷水。魏玉贞是老太太给的不说,她还有个儿子呢!这要休了她怎么着也要有个说法,不然…”
  段老爷瞪她:“你当我不知道啊!”扯过段章氏小声说,“咱们把人聘回来就放在这里,只要不去老宅谁知道呢?”
  段章氏捂着嘴吓得说不出来话,半天才道:“…老爷!这样不成吧!”
  段老爷叹道:“成不成做了再说吧!”他也是没办法了。魏玉贞是老太太给的,虽说她生了个儿子替段家留下了香火,可是这个女人明显跟他们老两口不是一心的。浩平渐大,按说早该搬回这边来了,可是他却根本不提这事,近几年除了要钱也不会来找段老爷。魏玉贞要是能劝着他点吧,段老爷心里只怕还会觉得她不错。可是这次她带着孩子回来,时候不长段老爷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女人不会是个孝顺的。她就是孝顺也是孝顺老宅那边的人,他们老两口她是根本没看在眼里。
  段老爷发愁了,日后他们老两口动不了了,可是要靠着段浩平过日子的。魏玉贞这个样子,到时他们老两口能靠得住吗?
  他就想着再给段浩平娶一个,年轻点的漂亮点的,最重要是跟他们老两口一条心的。到时这个再生个儿子,这才能再把浩平给拉回到他们这边来。
  至于怎么给老宅那边一个交待,这也简单。只说是给浩平纳了个好人家的妾,正好魏玉贞把浩平屋子里仅有的一个妾给卖了,这下纳妾就名正言顺多了。再说就连浩方屋子里都有一妻二妾几个通房,浩平的屋子里现在却只有一个妻。段老爷摸着下巴想,要是说她嫉妒不知道说不说得过去,可是看她的样子又长得忠厚,平常也没听说跟人有什么嫌隙,再说她爹又是个读书人,家里还出过秀才,这嫉妒一说估计有些站不住脚。
  还是纳妾吧。段老爷拍了板,却打算办得跟娶妻一样,他要从根上给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脸面,日后她生的孩子才能跟魏玉贞生的那个比一比。
  想到这里,段老爷又想能不能把魏玉贞的孩子抱过来养,不是正好让段章氏抱过来了吗?干脆就不还给她了。他这样给段章氏说,她倒笑了:“我的老爷啊!你看看老太太答应不答应!咱抱过来替她养两天倒是可以,要是从此后不还给她了,老太太能饶了咱们俩?”
  段老爷叹气,他那个亲娘恨不得把每一个长房长孙都攥在手心里,放在眼前,带孩子回来住几天没事,要是从此就养在外边,老太太能活吞了他们!
  老两口夜里商量完,第二天段章氏就带着东西到各家去拜早年了。他们这一家到了过年时都要回老宅去侍候,到时是无法拜访邻居的。东家转过到西家,段章氏悄悄把想给大儿子再纳一个妾的事透了出去,却跟人悄声说名义上是纳妾,其实进了门就当儿媳妇看,只要生下儿子就行。又说不拘家世门第,只是姑娘的娘的人品一定要好。
  段家自从搬来后也算是在这附近几条街上数得着的有钱人家,如今段浩方在南方做生意,吴大地主又跟他们家结了亲,一听说是给段浩方的亲大哥挑妾,各家各户都竖起了耳朵拼命打听,倒有不少想攀这个亲的。
  吴二姐见快过年了,在屋子里盘算了两天后带着张妈妈到段章氏的屋子里说想把小杨姨奶奶和孩子接回去。
  段章氏笑道:“让他们在我这里住着也没什么,只是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二姐扭捏笑说:“总是浩方的人,也是我的孩子,我不看着谁看着?”
  段章氏笑,拧着她的脸蛋说:“又是你那些婆子教你这么说的吧?小人精一个!行,那就都带回去吧,我这里也省些米粮。”
  二姐抱着段章氏的胳膊撒了会儿娇就回屋了,让人收拾出来两间房子说:“张妈妈、胡妈妈和吕妈妈三人住一间,正好红花出门了,地方也大了,青萝几个和软玉两人住一间,剩下三间小屋子一会儿等人来了,明月带着孩子和奶娘住一间,荷花和棉花住一间,最后一间空着,先堆些杂物进去,日后家里再来人也方便。”
  张妈妈连忙叫人去收拾,回来掩了帘子小声问二姐:“二奶奶,这是怎么了?”
  二姐只是笑:“怎么着?还不兴我贤惠一回?”说着把钥匙给她,让她去盯着小丫头给搬进来的准备被子帐子褥子什么的。
  张妈妈闭嘴不吭声了,接了钥匙拿东西去布置。她前脚出去后脚红花进来了,二姐叫她到了后面,拿了钥匙开了箱子取出两贯钱说:“找你们当家的去买些过年的东西,我要送回娘家。”
  红花抱着钱奇道:“二奶奶这是干什么?这时候还早呢。”
  二姐扳着指头算说:“不早了,这就快到立冬了。我算着也就这几天咱们就要到老宅去了,十五之前绝对没办法回来的。日后只怕都要这样过了,初二我是不可能回家给爹娘拜年的。”
  红花啊了声,这才想起来段家的规矩是过年要回老宅去侍候老太太的。跺脚道:“真是麻烦!”
  二姐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人回到前面,坐下说:“这事原本我倒想找王大贵那一家子的,只是想这采买东西只怕还是你家那口子熟些。他认识的店家多,能拿到好东西不说也不容易掏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