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段老爷和段章氏带着一家大小出发前往老宅了,赶在下雪前上了路。
  二姐坐在车上心里还转着屋子里那群丫头惹的事。这种事她又不能跟段浩方商量,这马上就要去老宅过年,千辛万苦瞒到出门,再要换人也来不及了,只得把青萝给留下带着红花上路。
  青萝的事她也不敢再让人知道,让米妹看好青萝别多出屋子,胡妈妈和吕妈妈更是一点风声都不敢透。
  二姐觉得自己的人不够用了,到这会儿了还要带着红花出门。青萝出了这样的事她居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么一走只留下米妹看着她真是越想越不放心。
  一院子的人,她最信的就是自己屋子里的这几个丫头,平常对她们是最好的,结果倒好,一屋子丫头就她们突然阴了她一把,阴完她连个可替换的人选都没有。
  这叫什么事啊?
  他们人在前面走,后面的行李啊之类的东西跟着。因为往年都要住到过完元宵才能回来,又兼过年时来拜访的客人也多,每人都是大包小裹的,段章氏最夸张,从段老爷那里挖来不少钱给自己做了好几件漂亮衣裳,只她一个人就有四大箱。
  魏玉贞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儿子回老宅去住,嫁妆钱的事到了家让段浩平去跟他娘要,她就不信他会要不回来。可是临到收拾东西时段章氏让人过来告诉她这次去的人多,家里能雇到的车却少,大过年的谁都想回家,就是那租车的也不愿意跑太远,让她别带太多东西,下人也不用都跟着回去。
  等段章氏找她过去,就拉着她的手和颜悦色的说:“玉贞啊,你就带着孩子和奶娘就行了。今年不比往年,以前让你兄弟到外面跟着堂兄弟挤一挤就行,可如今他成亲了,二姐今年也是要跟着过去的。那边房子本来就少,我都发愁到了那边要怎么才能住的下。你那些丫头婆子都不要带了,到了那边我的婆子给你使唤好不好啊?衣裳什么的也不要多带了,年前雇不着车,咱们还要带年礼过去,东西都放不下啊。回头啊你把你的衣裳什么的拿过来,我带个大箱子,咱娘俩的放一起多好啊,又省地方又方便。”
  魏玉贞想找个借口推一推,那边段章氏就叫人请裁缝过来给她做新年要穿的衣裳,又叫来银匠拿头钗样子给她挑。三哄两不哄,魏玉贞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到了出发的那一天跟段章氏和二姐挤在一辆车里,看着二姐身旁除了奶娘还带着一个丫头,怒道:“你怎么能带人啊?”她都只带着一个奶娘,她凭什么能多带一个!
  二姐心里正不痛快,见她又来找事,硬邦邦的顶回去说:“要只是我一个,自然不用带,跟着娘用就行。可如今还有二爷呢,哪能也占娘的人呢?”
  魏玉贞还要吵闹,段章氏拍着她的手给她使眼色,她忿忿不平的闭上嘴。到了停车住店的时候,一看后面跟着的车子上足有三五个崭新的大箱子,一看就是二姐的!段章氏的箱子是她看着收拾的,段老爷的箱子也是跟着段章氏的箱子一起抬上车的,那这剩下的箱子是谁的?
  魏玉贞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段浩方见二姐下车就过来扶,转头笑道:“大嫂。”
  魏玉贞以前见他,觉得也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白净的男孩子,如今一见竟然长成个大男人了!她也不好当着兄弟的面为难他媳妇,羞红了脸掩面走了。回了屋就捶床发怒,直恨段浩平这会儿不在这边替她撑腰。等会儿一见分房间,竟见段浩方的那个妾生的儿子由奶娘抱着跟她和她的孩子住一个屋!这不是欺负人吗?
  等她气冲冲的跑去找段章氏时,段章氏拉着她的手笑道:“让孩子跟着他大伯母我才能放心啊!正好跟你的孩子做个伴。”又说她本来也想帮着带一带,只是段老爷累了一天不好让他睡不好,而段浩方也是累了一天了,二姐侍候他就侍候不过来了,也没工夫再带孩子。你那边就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寂寞,正好让奶娘带着孩子过去陪陪你啊。
  魏玉贞气得浑身哆嗦却没什么话说,难道她能直接说不肯替兄弟看孩子?还是赶着这孩子跟奶娘再租间屋子住?这都不合适。
  段浩方早从兰花和家中的下人那里听说了魏玉贞逼着二姐卖丫头的事,恨她恨得牙根痒,面上却还要笑。回了屋子抱着洗干净换了衣裳准备休息的二姐啃了阵叹道:“乖乖,让你受委屈了。”
  二姐坐了一天的车累得腰酸背痛,心里烦事也多,热水洗过后只想早点睡觉,被段浩方搂在怀里哄孩子似的抱着就软软的趴他怀里打磕睡,听见他的话又不明白他到底在恼什么,抬脸在他下巴上亲了口,一串小细吻沿着他的脖子啃到耳朵根,咬得段浩方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抱着二姐就往被子上倒,两人裹严实了睡在一个被窝里,段浩方搂着二姐只觉得哪哪都是好的,好得不能再好。
  可他又觉得魏玉贞欺负二姐他还不能替她报仇,那是他大嫂,他直眉瞪眼的跟她说话吵架传出去也不好听。又不好跟二姐说自己兄弟之间的丑事。家丑不可外扬,他跟自己大哥不对付总不好吵吵的满大街都知道。
  又想起二姐自从他回来是一句抱怨委屈都没提,不管是魏玉贞也好还是段章氏也好。他是深知自己的娘是什么样的,自己在家她就老掂记着二姐的嫁妆,那他出门这几个月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折腾二姐的呢。一时又是心疼又是难受,抱着二姐算是不知道自己好了,贴着她耳朵根轻吻细咬,口中不停小宝贝啊心肝啊乖乖啊,两只大手揉来揉去,见她累得眼皮子直打架又不舍得再折腾她。就这么乱七八糟睡了一夜后,第二天一大早红花就过来敲门说:“二爷,该起了。要走了。”
  段浩方披衣下床让红花进来,小声道:“别吵醒你们奶奶。”一边说一边接过热水说,“去拿饭,你们奶奶爱吃什么,给钱让厨子赶着做出来小心点端上来。”
  红花见段浩方对二姐这样体贴倒是有些不习惯,她还没见过这样体贴媳妇的男人呢。如今嫁了人也知道事了,她这心里就纳闷。二姐到现在连房都没圆呢,段浩方怎么还这么疼她?
  她答应着去了,等她回来就见段浩方已经自己穿好了衣裳束好了发,正兑好热水给二姐擦脸哄她起床,弯腰弓背伏在床头笑着轻叫道:“宝儿,宝儿咱该起来了,该走了。”一边说一边拿衣裳给二姐披,扶她靠在身上又拿棉裤子给她套。
  红花放下早饭就冲过去要替段浩方给二姐穿衣裳,段浩方扬扬下巴说:“你替我扶住她的脚,别窝着了。”
  二姐正迷糊着,感觉有人替自己穿衣裳,以为是红花就要推开她自己来,睁眼抬头一看就愣了,段浩方发现她醒了,低头先香了一口说:“乖乖,咱该起来了。”
  等二姐洗漱过后两个吃过早饭,段章氏那边过来叫门了,红花赶紧侍候着两人过去,她自己倒顾不上吃,二姐摸出两个钱给她说:“去买点包子!路上在车上吃。”
  到了车前段浩方扶着二姐上车,看到魏玉贞跟在段章氏后面过来,他笑着先扶段章氏上车,轮到魏玉贞时露出一个笑来侧身让开。
  魏玉贞踩着脚凳低头也不敢看段浩方一眼,心里奇怪他怎么不走开,难道是怕她上车上不好会受伤?倒是有些感动。等她上半身探到车内,缩脚抬腿时段浩方猛得踢了一脚旁边的车轮!只听车里魏玉贞哎哟一声!整个人栽了进去,一声闷响好像头撞着哪里了。接着就听到段章氏说:“撞着哪了?怎么连车都不会上啊。”
  魏玉贞抱怨道:“是这车动了一下!”
  段章氏叹气道:“车还没走呢,哪里会动?我看是这车被你撞得动了!”
  段浩方窃笑着转身走了。
  几天后到了老宅,外面的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大部分的店铺都关了。
  守门的看见段老爷一家的来了,连忙开门迎他们进去,又跑回去叫人。
  不一会儿段浩平就先迎出来了,他过来时段老爷和段浩方都下了车,三人一见,段老爷喜得连忙招手叫大儿子过来,段浩方脸上带着笑,低眉顺目的跟在段老爷身后,段浩平脸初时一僵,转眼间倒是堆出满脸的笑来,又是叫爹又是叫弟弟,亲热的不得了。
  段浩方拱手行了个大礼,端端正正的对着段浩平喊了声大哥。
  段浩平看着段浩方狠不能爹娘就别生这个弟弟!嘴上直说浩方看着是出息了,人也长大了,又问起娘怎么没见?
  段老爷笑道可是想媳妇了?今年你弟弟也成亲了,你弟媳妇也跟着来了,她们的车绕到后门去了,咱们先回院子吧,只怕这会儿她们已经到了。
  段浩平脸色刷得变了。坏了,他忘记魏玉贞也会跟着回来了!
  这边魏玉贞跟着段章氏回了自己家那半个院子,一进门就听见自己的屋子里有女子的高声谈笑,脸顿时一白!
  那边小丫头早喊起来了:“有喘气的没有?没见来人了?”
  二姐上回来还没听到老宅的小丫头这般没大没小的叫嚷,不由得好奇的的看过去。
  段章氏见她眼神不对赶快拉了一把,再一抬脸,见大儿子那屋子里出来一个穿着件水红衣裳梳妇人头的女子,她笑着迎出来道:“来了!来了!这不是来了吗!”一抬脸看到一个年近五旬的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年约双十的黑瘦脸女人正瞪着她一脸凶煞!
  这妇人倒也不傻,扑的就趴地上瑟瑟抖着道福,口中连忙说她是段浩平新买回来的妾。
  魏玉贞一听,眼前一片茫茫然的苍白,耳边一时什么都听不到了,其他人的说话声都远远的离开了她。她听到段章氏问那女子叫什么,原来是哪里的人,然后一家子先回了段浩平的屋子,另一间屋先叫人来打扫。
  那女子迎段章氏她们进去,头都不敢抬站在屋子中央,一进去就先跪下了。屋中本来有个十三四的小丫头看着也是一副妖妖娆娆的模样,见她们进来原本眉毛一竖就要叫骂,再一看那女子低眉顺目跟在后面才一骨碌从炕上滚下来跟她一起跪在地上。
  段章氏见她们这副作派已经猜出八九分,气得头一涨一涨的痛,又看魏玉贞脸白的跟鬼似的,叫人给她倒了杯茶这才细细问来。
  原来魏玉贞因害怕段浩平阻拦,加之又是突然起意,根本没让丫头去告诉他一声。等段浩平在外面把钱花光了回来一看,家里竟空了,只有两个小丫头看门。听小丫头结结巴巴的说魏玉贞让段章氏带回去了,他只叹丧气。转回房想趁着魏玉贞不在翻出些钱来,却见她把装钱的嫁妆箱子一起带走了,跺脚大骂魏玉贞可真是个守财奴!自己家还天天带着钱跑来跑去的!
  他在家呆了几天,因为身上没钱那些兄弟也不叫他出去吃酒戏耍了,他到是老实了一阵子。日日无事可做后,见房中小丫头倒是长得眉目清秀,十二三岁稚嫩可爱,想搂过来玩笑一番,还没上手呢,那边一兄弟找他了,原来是求他暂时收留两个人。
  他那兄弟家中薄有田产,手中也算有些闲钱。前几日在一楼里遇上个姐儿,一时被灌迷了发了话,跟楼里的妈妈按了手印领着这个姐儿和她的丫头就回家了,酒醒后也吓出一身冷汗,可搂着人在床上滚了两回后又舍不得送回去了,再说当时在楼里拍着胸脯打包票,阔气的连人带小丫头一起领了回来,再灰溜溜的送回去不肯认账倒招人耻笑了。就大着胆子把两人藏在屋子里日夜荒唐。
  他的老父本来见儿子这几日不出去了刚想叹祖先有灵,儿子浪子回头了,那边楼里的打手陪着妈妈拿着欠条上门了,上面鲜红几个大手印正是他那好儿子干的,气得老爷子恼得冲进儿子的屋子又见三人滚在床上胡天胡地,抓住板子一顿狠抽!
  人是买下来了,不然楼里的妈妈坐在门口不肯走啊,街口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在那边蹲着呢。
  可刚给了钱撕了欠条,老爷子就让儿子把这女的该送哪里送哪里,家里反正是没地方放的。不送就把他赶出去!
  那人见老父这回是真气着了,又想马上就要过年,亲戚一来家里放这么个东西也不好看,他到底还是要脸的。就想先给这两个找个人家呆上几个月,过了年再说。可他那些朋友一听是要让这么两个人借住,都纷纷摇头,谁也不肯没吃着羊肉又惹一身骚啊,又不是自己的人,回头还要还回去,就这么领家来白住自己的屋子?谁都嫌晦气不肯接。大过年的谁家不来亲戚啊,你嫌不好看,我们就好看了?
  那人急的没办法,眼看亲戚都来了。这女人他又不觉得新鲜,当时买下来酒醒后就挺后悔的。他就想干脆也卖了她!或者带得远些丢掉算了!
  这时他找上了段浩平,连日后再接回来的话都不说了,只求能先把这人给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