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杀
  且说胡善祥撞见有人企图用枕头闷死重伤的护卫,吓得当场尖叫,拔腿就跑。
  蒙面刺客见被人撞见,来不及继续用捂死这种“漫长”的手法,当即拿开枕头,一刀抹了护卫的脖子,快点弄死他。然后对准了门口逃跑的胡善祥,一刀投掷过去。
  胡善祥后背又没有长眼睛,看不见危险,只晓得往前跑,眼瞅着即将被一刀穿背!
  胡善祥太紧张了,没有留意脚下的门槛,她被门槛绊得一头栽倒,感觉一股冷嗖嗖的寒风从头顶穿过。
  锐利的刀锋刺破了裹住头发的黑布包头,齐腰的长发四散开来,和破布断发一起在夜风中飞舞。
  胡善祥摔倒的瞬间,一炳雁翎刀哐当一声,落在她的面前。
  胡善祥披头撒发,捡起雁翎刀站起来继续跑,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原来刺客掷刀不成,就追过来想近身弄死她。
  刚刚和鬼门关擦身而过的胡善祥脑子一片空白,她本能的双手握刀,闭着眼睛旋身一挥,感觉到砍到了什么东西,一股温热的液体飞溅到她的脸上。
  啊!
  听到阵阵惨呼,胡善祥睁开眼睛,赫然看见地上有一只断臂,刺客哀嚎着,试图用左手堵住正在喷血的残臂。
  这个蒙面刺客追来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健步如飞,伸手即将薅住胡善祥的长发时,没料到这个只晓得大呼小叫、狼狈逃命的野丫头居然转身就是一刀,砍断了刺客的手臂。
  我砍人了!
  胡善祥吓得腿软手软,差点没握住雁翎刀,鬼使神差来了句:“你……你没事吧?”
  对于刺客而言,这句话简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蒙面刺客顾不得喷血的右残臂,左手从腰间摸出一炳短匕,孤注一掷的朝着胡善祥刺来。
  真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但胡善祥不是勇士,她只想当官啊!
  看着刺客边喷血边扑过来,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势必要与她同归于尽,胡善祥见根本跑不过刺客,把心一横,双手重新握紧了刀柄。
  短匕对准她的胸膛刺来,胡善祥吓得赶紧蹲下,同时双手平行,惯性的朝下挥斩。
  蒙面刺客的右腿还在原地,身子却已经飞出去了。
  身后扑通一声闷响,胡善祥站了起来,回头一瞧,刺客右腿也在涌泉似的喷血。
  这下右手右脚都断了,同手同脚,齐齐整整的。
  真是一根蜡烛两头烧,蒙面刺客急剧失血,左手不知该堵那一头,她绝望的对着胡善祥怒目而视。
  胡善祥看着血葫芦般的刺客,吓得口不择言,“对不起……不……你不能怪我,实在是这把刀太锋利了。”
  蒙面刺客听了,两头喷血喷得越发快起来。
  这时已经有外头巡夜的禁军听到动静,进入了安乐堂,杂乱的跑步声、还有灯火也越来越近了。
  蒙面刺客绝望了,扯下蒙面的黑布,将黑布往地上一扔,刺客朝着胡善祥诡异的笑,“我就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借着明亮的月光,胡善祥看清了刺客的面容——正是给她搓洗身体、还有通头的宫女!
  “是你!”胡善祥难以置信——怎么宫里也像山东运河上那些蛮横无理还贪婪的官兵一样搞监守自盗啊!
  “是我。”宫女冷笑道:“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言罢,宫女不再理会胡善祥,一边哭喊尖叫“救命!有刺客!”,一边用仅存的左手左脚往外爬,去迎接闻讯赶来的禁军。
  宫女所到之处,皆是鲜血,用身体画了一条粗长的血线。
  胡善祥猛地意识到宫女想要混淆黑白、贼喊捉贼、栽赃陷害,连忙开口解释,“不是我!她才是刺客!”
  禁军赶到时,看见地上有个血人在蠕动,简直就是个人形的“惨”字,此人声音和相貌都很眼熟,正是安乐堂里的宫人婵儿。
  婵儿气若游丝的叫救命,她身后是个手拿雁翎刀、披头散发、脸上还有血的陌生人,那个陌生人不停的说“不是我,我不是,她才是刺客!”
  此情此景,禁军当然是相信熟人了,当即朝着陌生人弯弓射箭。
  一支箭飞来,插/入胡善祥脚尖下。
  又是千金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解释无用,胡善祥撒腿狂奔,禁军举着火把在后面追……
  皇太孙朱瞻基闻讯赶来时,安乐堂已经被禁军围得水泼不进,正在一间间屋子翻检搜查,捉拿“刺客”。
  禁军半路追丢了,只找到了刺客的凶器——一把雁翎刀。
  朱瞻基看着断手断脚、已经抢救无效、血尽而亡、还死不瞑目的宫人蝉儿,立刻下令,“传我命令,只要活口,不得伤人,我要查出幕后主使,务必要留住她的性命。”
  朱瞻基生性多疑,在山东德州安德水驿的时候,胡善祥虽然拿出了户贴来证明身份,但是他依然暗中派出手下,去了济宁府走访,核实胡善祥的说辞。
  从德州到济宁一个来回至少三天,还要摸清楚胡善祥的底细,所以当朱瞻基在运河河畔遇到刺客、被白莲教护送到京城时,调查胡善祥的手下还在返回德州的路上呢,根本来不及把全部属实的结果告诉朱瞻基。
  故,朱瞻基乍一听说“胡小姐连杀两人”时,对胡善祥的信任就开始摇摆了,觉得她处处可疑。
  但是,她的确救过我。而且,在渔船时,她给我疗伤上药,那时候我虚弱无比,连手都抬不起来,如果她欲对我不利,至少有一百个机会杀了我,为何一直不动手?
  朱瞻基脑子里天人/交战,矛盾的很,故吩咐手下先保住胡善祥的性命,不要伤她。
  朱瞻基看完了残尸,又去看护卫的尸首。护卫躺在床上,脖子里的鲜血浸透了被褥,也是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尸体旁边是个枕头,枕头上划着一个“十”字,是护卫临死前挣扎着用颈血在枕头上写的,他的手指在写一竖时停下了,不知是何意,或者还没来得及写完。
  这个护卫重伤,高烧不止,脑子都烧糊涂了,为何要杀他?
  山东之行我被出卖,遭遇刺客,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如此精准的掌握我的行踪,这个护卫是出卖我的内鬼,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导致被灭口?
  这宫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可以信任的人?
  朱瞻基正思忖着,床底传来一个声音,“皇太孙殿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真是被冤枉的。”
  一个脑袋从床底钻出来,脸上糊着灰尘、蜘蛛网、鲜血和碎发,正是胡善祥。
  她在一个分叉口把雁翎刀往左边一扔,却从树林里绕了回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赌一把,藏在了最初的案发地,也是皇太孙肯定会来的地方。
  这宫里只有朱瞻基是熟人,也是唯一信任我的人——至少胡善祥目前是这么想的。
  胡善祥从床底爬出来,头发散乱,宛若女鬼,“我就知道殿下会听我解释的。”
  话音刚落,她就一哄而上的护卫们制服,捆绑成了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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