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我也想活
  夜,昏暗无月。
  笼罩在昏暗夜色下的茅草房小院里,入目一派荒凉之感。
  大门口还没有燃尽的香和纸,时不时冒着细微的火光;房梁上还悬挂着的白布飘荡、以及张贴的白事祭奠对联,都在黑夜里影影绰绰有些渗人的白。
  正屋里,供奉的香火台上,白烛未熄。
  紧挨着灵堂的侧间里,传出来,某种压抑的喘息声音。半掩的木门昏黄的烛光。床榻下散落着被扯烂的麻衣孝服,凌乱的混在极其华丽的男人服饰中……
  ……
  木屋里。
  似乎有一阵夜风吹进来。
  桌台上似乎快要燃尽的油灯,一点火苗微弱的晃动着。半掩的木门外,倾斜的光影里,渐渐映射出一道高瘦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棒,缓慢而悄无声息的走起来。
  他一直走到床榻边。
  而床上的人影,在心满意足的欢愉过后,无知无觉。青宣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双手紧握木棒,缓缓扬起举过了头顶——
  “砰!”
  于对方的头部狠狠砸下!
  那一瞬间,本能觉察到危险的余子林还来不及反应,就只仿佛听得耳边一声闷响,继而头晕目眩,甚至有些感觉不到那撕裂般蔓延开来的剧痛。
  在思绪混乱,而极将晕倒的间隙里,求生的本能让他突然间又有些清醒过来。在无边的恐惧中,愤怒而狰狞的盯着,正挣扎着从他身下爬起来的玉莲娘子!
  “贱——”
  玉莲娘子惊恐的见他不倒,挣扎着一把抢过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青宣手中的木棒……发了狠的几大棍,劈头盖脸的打下去,瞬间把余子林打得头破血流!
  余子林连惨叫声都没有就彻底晕死过去!
  四溅的血肉模糊,在黑影时可怖而触目惊心。那些温热而夹杂着腥味的血液,也洒了玉莲娘子一脸。
  然而她却恍若不觉,只怕他不死,只恨他不即刻死,又用腰带死死的勒在他脖子上,直到彻底确认没有了呼吸后,整个人才像被抽空力气般滑落在床头。
  随着床单浸红的血液越来越多,随着订单染红的血液越来越冷,玉莲娘子眼里的狠意,也渐渐消退下来。她看了看,背对着坐在长凳子上的青宣,张了张口,想问接下来怎么办?
  声音却沙哑颤抖得不像是自己的,根本说不出完整的音节来。
  “你先穿好衣服。”青宣虚弱的坐在那里,头也不回的吐出一句话。
  玉莲娘子呆怔了一秒,才有些恍惚的低着头,下意识的做出穿衣的动作,然而控制不住在不停发抖的手,满手的血都染到了衣裳上面……
  直到她歪歪扭扭的,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看着自已满手的血腥,才开始为自己,刚刚亲手杀了人的事实感到无比恐惧和慌乱。
  一阵一阵的寒意往外冒。
  不是后悔,只是后怕。
  在最初恨到极致、那报仇的快意过后,面对面前血泊里的死人,自己亲手造下的血腥,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办?该怎么办?她心底里混乱而一团乱麻的想着,目光落到半掩的木门外面,飘荡的白布……
  混乱的心思,又渐渐沉淀下来;沉淀得心如死灰。
  如今独身一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如今独身一人,还有什么可慌的?
  ……
  玉莲娘子赤足下床,缓缓的踩上凳子,面色凄然的将腰带抛上房梁,说,“我得死,我不能让事情暴露……不能再连累到我的亲朋好友;
  小兄弟,谢谢你,你现在就离开吧。我会一把火把这间屋子烧了;烧成了灰,烧成了炭就都看不出来了。”
  青宣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她的举动,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阻止,“为他陪葬,不值,那些有钱人都该死,他们都没死你为什么要死?”
  玉莲仰头站在凳子上,出于本能般的动作僵硬的打着结,而语气凄凉的说,
  “我也想活……我也想,和我相公相夫教子,一起和和美美的生活……可是我相公不在了,我父亲也不在了,我不想活了,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他已经死了,我已经为父亲,为相公报了仇,我也该去陪他们了。”
  青宣一怔。
  看着她平静而缓慢的动作。看着她不仅没有丝毫恐惧,而视死如归的神情……或许是感受到了那份绝望,或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他的目光不再那么暗藏着阴冷和怨毒。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他问:“你,若真想寻死,何不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声音幽幽而凉薄。
  “他害得你家破人亡,只取他一条狗命,那能抵消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他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因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让清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也都观注着这件事……让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让太守府的人颜面扫地,无地自容……那样才好。那样才是连本带利的报了仇。”
  玉莲娘子听了后,忍不住转头定定的看向青宣;想知道这样,要怎样做?要怎样做才能将事情闹得更大?
  “……日后,是太守府老太爷的寿宴,每年的这个时间,太守府都会大办宴席,大请四方宾客,甚至还会在门口派粥散米……到时候一定很热闹,也很混乱,你可以设法,混在戏班子里面,跟进太守府;然后,在清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宾客都到齐后,冲出来,控述诸般罪行,以死明志,撞死在那老太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