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红秀忙着去给罗云楹去厨房端吃食,从侯府带来的三个丫鬟春兰,夏荷,在小厨房烧水,翡翠在屋子里头伺候罗云楹。安苑还有书香书画跟尤妈妈,不过她们是宋大爷的人,罗云楹很少让她们进来伺候自己。
  翡翠在屋子里头整理罗云楹待会要用的衣衫,春兰跟夏荷抬了热水去净房,不一会就出来告诉罗云楹可以进去了。
  罗云楹进了净房,伸手摸了摸浴桶里的水,眉头微微皱了下,“加些冷水,这水有些烫了。”
  春兰夏荷对望一眼,撇了撇嘴,最后乖乖的加了冷水进去,瞧着她们抬了大半桶的水一下子加了进去,罗云楹都忍不住有些想笑了,这些丫鬟可真是敢,还当真以为她是以前那个可以任由人拿捏的罗家大姑娘?她冷着脸伸手试了试水温,“水冷了,添些热水进去。”水的确有些凉,这些丫鬟压根就是不把她放在眼中。
  两个丫鬟有些气闷,可又不敢多说什么,跑去厨房抬了热水进加进去,罗云楹伸手试了试,“太烫了!”
  如此了几番,不是嫌太冷就是太热,两个丫鬟终于不耐了,春兰嘟囔道,“大奶奶,这都跑了好几次了……”话外之音就是莫要为难她们这些丫鬟了。
  罗云楹也不多话,只让她们抬了一桶冷水和热水进来,亲自舀了水,用手手腕试了试温度,转身对两个丫鬟道,“过来用手腕试下温度,日后我净身的水都要这个温度。”在宫中的时候一切都有侍女替她弄好,原先也不在意这些的,只是何氏不是说让她们来伺候自己吧,那就好好的伺候吧。
  两个丫鬟心中不甘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用手腕内侧试了试温度,这才开始伺候罗云楹梳洗。
  梳洗后,罗云楹让古妈妈进来,把库房的锁匙交给了古妈妈,笑道,“古妈妈,这是库房的锁匙,以后还要劳烦古妈妈才是。”本来库房跟嫁妆单子都是要交给管事妈妈打理的,罗云楹也不怕古妈妈动什么手脚,这库房的支出,每一笔可都是记录在案的,且那统共不过才几千两银子,武安侯夫人犯不著为了几千两银子辱了自己的名声。经过这事宋太太也不可能在盯着她的嫁妆了。
  古妈妈接过库房的锁匙就退了下去。
  没过几天,宋老太太就带着宋忠一家子来到了京城,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明显是打算长住下去。宋忠跟宋远虽然是亲兄弟,模样却大不相同,宋远随了已经过世的宋老太爷的容貌。宋忠随宋老太太的容貌,看着有些忠厚老实。宋忠的媳妇方氏是个地道的农妇,因为宋远的原因,宋忠在老家的日子过的也挺自在的,还纳了两房妾氏,这次来连两房妾氏都带了过来。
  方氏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宋梓辉与宋家二爷宋梓嘉同岁,女儿宋梓萍也十五了,妾氏梅娘育有一子宋梓生,不过才七八岁的模样。
  等到宋老太太跟着宋忠一大家子进到府中,宋太太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却不得不硬挤出笑容上前迎了过去,“娘,您跟小叔可算过来了,院子儿媳都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儿媳这就带你们过去。”
  宋老太太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身子骨还算硬朗,宋太太原本是上前想扶着宋老太太的,宋老太太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板着脸道,“老婆子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不用你搀扶着。”
  宋太太面色有些难看,讪讪的跟着老太太身后。
  宋梓尘过世的时候宋老太太并没有过来,不是她不想,而是那段日子老太太身子有些不利索,只让宋忠一个人过来了。这会宋梓辉跟宋梓萍跟在方氏的身后,胆怯怯的朝着府中走,偶尔偷偷的抬头四处瞄一瞄,等两人瞧见跟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罗云楹的时候都有些愣住了,他们从没瞧见这般好看的人儿,直到方氏瞪着眼拍了两人一巴掌,两人这才收回了目光。
  给老太太跟宋忠一家子收拾出来一间大院子,他们舟车劳顿的,等用了午膳,宋太太派了几个丫鬟过去伺候着,也就没管这事儿了,倒是翌日一早天还没大亮,宋太太还躺在床上休息,就听见外头碧莲的声音,“太太,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宋太太心中叫苦不迭,等穿衣起身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不过才卯时初,她心中在不甘心也没法子了,磨磨唧唧的过去了老太太那边,老太太已经起来,正呆呆的坐在床头,看见她过来,冷声道,“我不习惯丫头伺候我,以后每天这个点你过来伺候我。”
  宋太太无法,伺候老太太穿衣梳洗,老太太每日晨起后都要在再佛堂念一会佛经,然后用膳。老太太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直接让宋太太在这里陪着她一起吃了。
  等陪着老太太用了膳,宋太太松了口气,正以为可以回去梨香院的时候,老太太又说,“你也晓得老婆子我每天都要去田地里转转,这会才过来这京城,也没什么田地,好在老大孝顺,把后院那块给我开辟了出来,我打算种些蔬菜,你陪着我过去翻翻土什么的。这样多做做农活,保管你身子利利索索的,不痛不病的。”
  宋太太愕然,等到把后院那块地翻了一遍,她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老太太这才让她回了梨香院,回去后,宋太太气的不行,摔了几个茶杯才解气。
  她心中再气,却也没有法子,翌日一早只得准时的过去伺候老太太,如此了几天,她就有些受不住了,一早伺候老太太穿衣的时候开始抹起了眼泪,“儿媳知晓婆婆心中有气,气恼当初怀着梓尘的时候同老爷呕气,致使梓尘一出生身子就不大好,可这些年儿媳也是尽力照顾梓尘,那罗家大姑娘一进门就克的梓尘去了,这事儿怪不到儿媳身上啊,儿媳当初也是听信那些道士的谗言……”
  不等她说话,老太太忽然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老太太做农活做惯了,手劲大,这一巴掌下去,宋太太的脸就肿了,她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太,“娘,您……”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赶了身边的丫鬟出去,指着宋太太怒道,“你当老婆子我糊涂了是不是?梓尘的事儿我都听老大说了,跟梓尘媳妇有什么关系?梓尘……梓尘明明是自尽身亡的!”老太太双眼通红,“你以为我不晓得梓尘有多怨恨你?你每日都在梓尘面前哭哭啼啼,让他娶妻生子,他不愿意娶妻,你却执意给他弄了一门亲事,这定亲到成亲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你让梓尘心中怎么想?梓尘是被你活活逼死的啊!”
  宋太太显然没料到连老太太都知晓了这件事情,也跟着大哭了起来,“娘,我……我怎么晓得梓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我也不愿意啊……”
  “滚,你给我滚出去!”老太太大怒,捂着胸口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宋太太吓的不轻,尖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等罗云楹知晓宋太太把老太太给气昏过去的时候,整个宋府差不多全部知晓了,罗云楹忙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头,外头乌压压的站了一群人,她看着宋梓芙在房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上前问道,“梓芙,祖母怎么样了?”
  宋梓芙摇头,急的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大夫正在里头把脉。”正说着房门忽然被打开,宋远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众人急忙上前询问,宋远黑色脸道,“没什么大碍了。”
  宋太太也哭哭啼啼的从房里走了出来,扯着宋远的袖子道,“老爷,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
  宋远甩袖,“从今日起你好好在梨香院闭门思过,谁也不许进去看你。”
  宋太太哽咽的哭了起来,宋梓芙虽心疼母亲,可想起她做的这些事情来心中也不高兴,这样禁足了倒也好了。除了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宋太太,其他人都进了屋子去看老太太,方氏扑在老太太床头哭了起来,“娘啊,都说了大嫂不会伺候人,我来伺候,您偏不让,您瞧瞧您被大嫂气成什么样子了,娘啊,日后还是儿媳伺候您老吧。”
  老太太挥了挥手,“好了,我没什么大碍。”倒也没说不让方氏伺候的话儿。老太太又看了罗云楹一眼,嘴巴紧紧抿着,她虽然知道大孙子的事儿跟着大儿媳没啥关系,可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因此来的这几天也都没怎么跟着大孙媳妇说过话。
  一屋子儿孙围绕着,老太太的心里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等到丫鬟端了药碗进来伺候她喝了药,脑子方才有些昏沉沉的,这才让一屋子儿孙都出去了。等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那长相与方氏有些相似的宋梓萍笑眯眯的凑到罗云楹面前,笑道,“你就是堂嫂吧,来的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怎么跟堂嫂说过话。”
  宋忠的这几个儿女一直都是养在乡下,宋远是重臣,他们在乡下的日子自然很是好过,只到底是乡下地方,且宋忠和方氏的样貌都很平常,这几个儿女的样貌自然不会很出色,穿戴也都有些土气。
  罗云楹每天只呆在安苑,与他们接触的也不多。她笑着说,“妹妹若是喜欢,每天可以来安苑找我说说话。”
  宋梓萍甜甜的答应了下来,过了两天老太太彻底没事了,宋梓萍真的跑来了安苑,同罗云楹闲聊了一上午,这宋梓萍一上午老是有意无意的往她脸上瞄,一脸的羡慕。罗云楹有些好笑,她知道自己这副皮囊是不错,眉眼如画,这些日子养的好,身上也没那么瘦弱了,有些肉了,皮肤白皙柔滑。这姑娘羡慕她的美貌,她却不觉得有什么,在宫中见过的美人实在太多了,她反倒是羡慕这姑娘,有个自由自在的身份,爹娘也宠爱的紧。
  等送梓萍走的时候,罗云楹送了她几件首饰跟衣裳,宋梓萍感激的不行,连连说她人美又大方。
  之后宋梓萍经常往安苑跑,两人熟悉了不少,罗云楹也算对这姑娘有些了解了,也不知方氏怎么养的姑娘,宋梓萍有些爱占小便宜,从她这里拿走不少小玩意和小首饰。
  宋太太自从老太太病了之后就被禁足在梨香院了,罗云楹不用去请安,每天的日子过的倒也悠哉,只她心不在宋府,总谋算着什么时候能够出了宋府。
  转眼就是宋梓尘过世四十九天的日子了,老太太想念大孙子,打算等四十九天的时候带着宋府的女眷去寺庙为过世的大孙子点上一盏长明灯,除了宋老太太,那一天宋府所有的女眷都一起去了寺庙。
  这寺庙的长明灯由家眷连续点上七日,宋府的女眷要在寺庙待上七日,像罗云楹这样的寡妇是不能轻易出门的,只不过这次是为了他的丈夫点长明灯,且由家中的长辈带着,也不怕人说什么闲话了。
  这正是最热的时候,住在寺庙后院的香客没有多少,宋家女眷就分到一间大院子,这院子连带着,杂物间,厢房统共有十几个房间,足够她们住了。
  罗云楹这次来的时候只带了红秀一人,其他人也都各自带了一个丫鬟,主子同自己的丫鬟分一个房间。红秀稍微把房间打扫了一下,房间里头什么东西都不缺,赶了一天的马车,罗云楹累的不行,梳洗过后就早早的歇息了。
  翌日一早,罗云楹就起来了,去了前头的小佛堂,不一会宋家女眷都到齐了,因为是替宋梓尘点的长明灯,由罗云楹亲自点上,然后宋家女眷跪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宋家女眷都起了身子,罗云楹却不能起身,她必须跪到日落。
  晌午用了膳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跪,必须由她跪够七日,彰显诚意,等到日落时候罗云楹由着红秀搀扶着回到了后院,等到红秀卷起她的裤子,膝盖处青紫一片,红秀倒吸了一口气,低声埋怨道,“她们这是做什么,不是为难大奶奶吗,跪上一个时辰不就成了,还非要跪到日落。”说着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罗云楹擦了擦红秀的泪,笑眯眯的道,“没事儿,你快些去把饭食端过来,我们好早些吃了休息。”因为是在寺庙,宋家女眷也不可能待在一起用膳,都是从寺庙前头取了素食过来食用。
  红秀擦了眼泪,出去端了饭食过来,用了膳之后,红秀伺候罗云楹梳洗,罗云楹早早的入睡,红秀不晓得在屏风外头折腾什么,只瞧见烛光闪动。罗云楹看着那烛光就忍不住想到当初也是在寺庙里为母后祈福,睡到半夜的时候,大火通红,她已无处逃生,她暗暗的叹了口气闭上眼休息。过了会,外头的烛光还在,她道,“红秀,你也早些休息吧。”
  外头的红秀应了一声,“大奶奶您先休息吧,奴婢一会就睡了。”
  不一会罗云楹已经睡了过去,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似感觉床头那侧的木窗在响动,她睁开双眼,一片漆黑,红秀早已经在外头的榻上睡下了。木窗还在动,她侧头去看,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隐隐瞧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木窗翻了进来,顺着风势进来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