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赶忙说:“孙经理,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孙代表肃声道:“这怎么能行呢?你可是我的好兄弟,我得送你回去。甭理她们,这两丫头贼坏贼坏的,怕不是皮肉难受得紧,只怕是皮包难受得紧。”然后又转头对两位小姐浪笑道:“你们这两位狐狸精,不动点脑子想着怎么把你孙哥的包皮护理好,一天到晚就盯着你孙哥的皮包不放,算是怕你们了,放心吧,你孙哥什么人,一分也少不了你们的!”
  两位小姐马上就喜逐颜开了,各自发出一声娇嗔的欢呼,嬉笑道:“我就说嘛,这孙哥是什么做的,怎会糊弄姐妹们呢?下次早点来啊,别让姐妹们等急了,还有李哥,这么着急走,可惜了一场好滋味,回去惦记着点啊,还给你留着!”
  这两小姐打情骂俏可真有一手,弄得我脸红耳燥心头痒痒,生怕自己坚持不住,主动投怀送抱,于是嘴里边呵呵傻笑着边起身就往外走。
  孙代表一手抱过来一个美女左右头一甩各狠狠亲一口,然后吧嗒着嘴巴淫笑道:“够香甜,等着孙哥李哥下次再来吃你们,回去好好练功夫哦!”
  然后将浪笑做一团的两位美女甩在身后,起身随我而去,这个孙代表,为了巴结我,竟然可以连美女在怀都暂且抛却,可见其在我身上费了多少心劲。只是不知道我以后能否报答他这番仰慕之恩了,我心里惶惶然的。
  经过一层服务台的时候,孙代表走过去说了两句,然后就志得意满地走回来,和我并肩走出这片春光灿烂的地方。
  在路上,孙代表涎笑着对我说:“嫂子一定是个大美人吧,要不这么漂亮的小姐你都可以放过!”
  我脑子里下意识地就想起商诗,嘴里也就恬不知耻地梦呓道:“恩,还可以吧!”
  上了车以后,孙代表砸吧着嘴巴说:“李兄和嫂子住的小区一定很高档吧?”
  我说:“往医院开就行了!”
  孙代表愣了愣道:“原来李兄还住在医院啊,不过你们那个医院里头好象没什么象样的住房吧?”
  我淡淡笑道:“暂时先在那里凑合住着,我们这些吃官饭的哪象孙经理你这样吃人饭的,我们没人气啊,到哪去找容身之所,就在医院沾点尸气对付着过吧!”
  孙代表尴尬笑一声,道:“看李兄说的,我们这样的还不都得靠你赏口饭吃,只要李兄愿意给兄弟们一条活路,今后做牛做马、随你驱谴,要怎么样,还不由着你来?”
  我心口一阵隐隐做疼,是啊,我是很想日子能由着我来,可是我做得到吗?我需要付出什么才能换取呢?似乎也不用什么代价,只要我点点头就行,可是我这个头点得下去吗?而且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学医十几年,又注定会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到头来我的好日子反而要靠一个从来没学过医的人来给予,这是哪门子道理?再说,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我只要有几十平方米空间不让我觉得太憋屈,我只要有一个差不多的女人不让我憋得太难受,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这些东西到底被谁轻易从我身上就剥夺走了呢?
  当车开进医院,我指引着孙代表往太平间方向开的时候,孙代表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他是我们医院的老代表了,对我们医院的布局比较清楚,应该知道这个方向只有一座太平间,最后当车在我的指引下停靠在太平间小院那扇班驳大铁门外的那条林间小路上时,孙代表的脸上已经开始泛上疑云惨雾了。
  我对他说了声“谢谢”,就要开门下车。
  孙代表颤声道:“你是要去太平间办点事吗?”
  我淡然一笑道:“不是,我就住在太平间!”
  孙代表还不死心,又说:“难道你还兼职做太平间的尸体管理员吗?”
  我凄然一笑道:“不是,那些尸体都是我的舍友!”
  我看着孙代表的脸明显就变得煞白,我不禁苦笑道:“孙经理,我可以下去了吗?”
  孙代表惶恐地点了点头,刚才一路的嬉皮笑脸在太平间阴尸的震慑下荡然无存,我咧嘴笑了一下,然后一脸平静地开门下了车,站在太平间的院门处,我感觉到身后的车还在沉醉,然后我迈步走上通往太平间的斜坡时,还不忘回头,朝着小车里发愣的孙代表很有诚意地挥手致意。直到我打开太平间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的时候,我才听闻上边有汽车马达轰鸣的声音,接着是“呜”的一声,似乎是绝尘而去的声音。
  第83章 我可怜乡亲的尸体不翼而飞!
  我现在还在想,如果那时不是有阴森恐怖的太平间无意间帮我阻挡了孙代表的好意,我现在会不会也是曾勇那样的下场?因为我真地很难相信自己在只能夜夜住太平间的窘境下还有能力拒绝孙代表的好意!尽管我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定、正义感多么浓烈的人!
  总之,那一夜之后,没见孙代表再来找我,其实我心头还隐约有点盼望他的意思的,所以很遗憾,那么漂亮的小姐我也没机会享用了!
  我将太平间的木门又吱呀一声关上,将刚才还在春风拂面、意兴阑珊的人世风光又暂时隔绝在了阳间。
  我还有点醉意未消的感觉,微微摇晃着身子迈步走向潘天高的尸棺,我刚才对孙代表说家里还有点事,还真不是糊弄他的,我还真就急着看看潘天高那样的贵人和我那位可怜的乡亲睡在同一方天地里,会不会发生争斗。如果潘天高要持强凌弱,我决计饶不了他!虽然不至于鞭尸,但是我也要为我的可怜乡亲多争取点地盘,只给潘天高庞大的肥躯分配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睡觉,让他也体会一下人类没有地方睡觉的滋味有多么难受!
  可能喝酒使小腿腓肠肌里积聚的乳酸太多的缘故,我费了好半天劲才爬上潘天高的尸棺,坐稳了,身体还在微微打颤,然后我定了定心神,揉了揉眼睛,以便能看仔细了,看潘天高是不是挤占了我乡亲的地方,如果被我发现他不老实,不按照我上午给他俩安排的布局睡觉,哪怕只是动了丝毫,我也会借题发挥,大发雷霆的,看样子,我实在是处心积虑想要抓住潘天高偷奸耍滑的把柄以便好好整顿他一番,我都不知道自己一向良善的心态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促狭,这个潘天高啊,可能真是将我逼急了!我不得不苦苦一笑。
  我凝聚心思,俯身低头往下一看,这一看,我立马傻眼了,巨惊之下,我又差点一头跌入棺材,我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毕竟喝酒了嘛!于是我还拿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下去,这下我就不止傻眼了,我身体都僵了,真是没错啊,我那乡亲到哪去了?这个潘天高可不仅仅是挤占我可怜乡亲地盘这么恶劣了,我整个乡亲的尸体都被他整没了?这是不是也欺人太盛了,生前被你整得没地方住,死后跟你躺一下又怎么啦?至于将人尸体都撵跑吗?我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精神混乱,所以开始颠三倒四地乱想。
  最后,等我理智逐渐恢复,变得冷静的时候,我就开始正常分析眼前所看到的巨变。我的乡亲的尸体怎么会不翼而飞?我当然不会真地认为是潘天高恼羞成怒把他扔出去的,一定是有人动过他的尸体。于是我开始回忆上午将他放进来时的场景,那时两个太平间工作人员对我的行为是表示出了震惊的,我让他们别去跟老张头说,但依据他们当时的惊讶表情,随后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去告诉老张头,就算不是告发,就是几个工作人员坐一起闲聊唠嗑,讲自己见闻过的古今中外的稀奇事,也可能会说出来。
  这么一想,我就明白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嘛,老张头是得到过上头指示的,要给潘天高的尸体特别优待,安置个好地方,现在听说我将一个盲流的尸体随便就放到潘天高的尸棺里和他挤一起,那还不急了,不来找我拼命已经算是便宜我了。想至此,我也就心思洞明了,我就开始想,老张头会把我乡亲的尸体放到哪里去呢?略一琢磨,我就想起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去处。就是那晚我在太平间里寻找美女尸体时也是在这一排发现的那栋棺材里的尸体缝隙。
  意念至此,我再不犹豫,一个飞跃,从棺沿上跳将下来,急冲冲跑到那栋棺材处,一把将一侧的壁柜门扯开,挤做一团的一堆尸体瞬间映入我的眼帘,果不其然,那条尸体缝隙已经被堵塞住了,不过他不象其他尸体都是脑袋朝外,他是脚丫子冲着我,这样我就还不能确信他是不是我乡亲,于是我就拉着他的脚丫子往外拽,可是我却发现不能拽动丝毫,略一想,就明白了,他是具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抵抗冰寒的热量,被塞进来之后,很快就被冰块封住了。
  我不得已,跑到墙壁上将这具冰棺的电断掉,再跑过来守着他慢慢化解,这一化解不得了,尸棺里可能是千年冰封、万年雪飘、尸棺内外、唯余茫茫,直等得我头昏眼花眼皮直打架,也不见丝毫动静,我为了防止自己睡过去,每十分钟就去拽一次尸体,直到最后好象等了千年之久,棺材里才开始往外丝丝冒蒸汽,我抓住脚丫子拽了拽,果然能拽动了,于是我猛一使劲,可能由于断电融冰使得这个尸体团的结构松动,另外一具尸体的脑袋跟着往外滑出来一截,因为他脸上的冰融了,脸色就不再是那种惨白的死灰色,而是有点生动,乍一看,我迷瞪之中感觉他的眼皮好象还眨了一下,吓我一大跳,再仔细看,还好,是死气沉沉的,哎,在这样的环境下,看来我还真是难以做到心静如水,总是不自觉地就开始幻想幻视幻听。
  第84章 产生了强行约见商诗的想法
  我赶忙用手掌抵住他的脑袋,使出吃奶的力气又将他重新推了回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头里脚外的尸体抽了出来,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我那可怜乡亲。这下我吃了定心丸了,心里直埋怨老张头,干嘛那么怕潘天高,他已经死了还要去助长他鱼肉百姓、欺压乡民的嚣张气焰,真是没有天理了!再说,你要塞进来也好好塞呀,干嘛塞成一个这样别扭的姿势,这乡亲生前就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死后你还让他永远见不到光明,也太残忍了吧。
  我抱着我乡亲干瘦的尸体,心里怜惜之情云涌而至,我轻叹一声,将冰柜门再次关上,将我乡亲倚在冰棺上,去墙壁上把电重新合上,然后再回来抱着我乡亲,步履沉重地来到潘天高的尸棺旁,这下没有人帮我了,没有办法,我只能冒犯我乡亲了,我将他高举过头,够着潘天高尸棺的上沿了,然后用力往里边一送,我乡亲就滚落了下去。然后我听到啪的一声,我乡亲就着着实实压制住了潘天高。
  完成了这些工作后,我已经筋疲力尽了,也懒得再爬上去调整他们两个睡觉的位置了,反正是我乡亲趴在上边,受委屈的只能是潘天高,让他也尝尝被劳动人民压在头顶的滋味是什么样子的也好!我实在是有点困乏了,本来想就地躺在地铺上睡一会,结果一抬头发现木门缝隙里又已经有天光射入了,掏出手机一看时间,他娘的,又已经天亮了,这阴间的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其实今天是周六,但是我们做医生的是很难有一个完整的双休日的,比如今天我就还得去上班,好在我明天还是可以休一天,这么一想,倒也塌实了不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拾起棺材盖子盖上,朝太平间木门外走去,在外边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觉得清醒了不少。
  周末值白班,比夜班相对来说要轻快一点,至少白天那明晃晃的阳光让你感觉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而且今天这个班好象出乎寻常的平静,我在病人中间巡视了一圈,发现每个病人脸上都挂着甜蜜的笑容往外呼出美妙的气息,就连关兴床上那个晚期肿瘤病人也不胡乱惨叫了。也许是他床旁的兄弟悄然抛弃了他自己一个人跑去了太平间让他心情不爽的缘故吧。这些病人有病不呻吟倒把我弄得心慌慌的浑身难受,坐在办公室里象猫抓一样。本来我还可以整整病案写写文书什么的,但是这些活在做住院医生时已经写腻味了,实在不想干了,全交给下边的住院医生去写,反正大家都是苦过来的,也不是我要欺负谁。我坐着发了一会呆,就想起去护士站看看白晶晶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还不趁这千载难逢的空当将她意淫成功了。
  说干就干,我起身去了护士站,结果只看到丁兰在往电脑里整什么东西,我有点失望,别说白晶晶这个大美女吧,连张晓这个小美女也都不在,不知怎么的,我最近老觉得张晓是越来越美了,以前她在我手底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发觉她有这点特质呢?要不当初将感情定格在她身上,就不至于后来老是因为不能将白晶晶意淫成功而痛苦!丁兰其实也还算有点姿色,只是我这个人感情向来是很专一的,爱情我认定商诗,意淫我认定白晶晶,就基本上没有变革的余地了!见我过来,丁兰忙站起来问我有什么指示,我说我看看护士值班表吧。丁兰满脸疑惑地将护士排班表递给了我。我接过来扫了一眼,原来白晶晶是明天的白班,而张晓是晚上的夜班。颇觉失望,在丁兰不解的眼神中又将排班表还给了她。
  我回到办公室后,坐下来期待病房哪个地方传来惨叫或者急诊室传来呼叫,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来,真地就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感觉,不过太沉寂的气氛又给了我胡思乱想的空间,我没来由的又产生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的感觉,这反而搞得我心情更慌乱,神经更紧张了,忐忑不安了一天,好在这天临近下班时,也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大风暴的迹象,心里才开始安静起来。
  然后就开始思考即将到来的这个休息日怎么过的问题,这天上班都闷到了极点,明天一整天空白还不得把人憋死?明天白天白晶晶白班,要不干脆过来全天候意淫白晶晶吧,意淫一整天,总能把她拿下了吧!不过我马上就将这个想法否决了,在上班时抽空也好,忙里偷闲也好,意淫白晶晶一番,天地人你我他,毛主席他老人家,各方面都能接受,但如果非上班时间蹲在白晶晶身边一整天进行意淫,影响人家工作不说,影响政府的《扫黄打非管理办法》那罪过就大了!那要不就今天晚上替人值夜班,就象上次替老胡值夜班赶上台急诊手术回来趁白晶晶来接班的机会意淫她一把一样,于是我就赶紧在办公室的墙壁上看了下医生值班表,哇靠,怎么今天晚上又是关兴夜班啊,去替那样的人值夜班,心里还不得被蛆虫拱死?这一条想法也断绝了。那就研究潘天高一整天?还是算了吧,那也还不如一刀把自己捅死算痛快!自从知道商诗在主观上不愿意和我接触,而客观上又迟迟不能突破潘天高的身体之迷,我对潘天高的兴趣是江河日下、泥沙俱下了!不过我是不是可以考虑强行约商诗一次呢?
  虽然我还没有在潘天高身上寻找到坚决见她的理由,但毕竟潘天高的尸体还是有了一定的变化了嘛,那四条鲜红可爱的冰凌不就显而易见吗?我只要费点心思,将这一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现象添油加醋,整得好象发现人类生死之谜一样的稀奇,还不把商诗唬得一愣一愣的,商诗不是学医的,忽悠起她来还不是小菜一碟,这点能力我还是有自信的!至于她以后发现我是满嘴跑火车,潘天高的尸体非但没有任何起色,反而是自绝于人民,越来越僵硬,离人类越来越远,那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至少我能见到她一次,我实在是有点想见她了,甚至在心头浮上了得见一面赴死可矣的英雄气概。
  第85章 我可怜乡亲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想着想着,我一阵激动,情不自禁就从兜里掏出手机,将那个我从赵警官那里得来的默念了无数遍的手机号码一个数字一停顿地书写在了手机屏幕上,我心在发颤,手在发抖,就要咬牙摁下那个绿色拨号键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一个电闪,我猛然意识到,自从给那个乡亲交完押金之后,当月的工资还没发下来,我现在可是个身无分文的主,除了食堂饭卡里还有点活命的钱之外,也就兜里还有些上古时代残留下来没有花的小零碎。
  心念及此,我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不是我担心商诗嫌贫爱富,我相信商诗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她本身那么有钱了,没必要再嫌贫爱富,我想到的是,我把商诗约出来,总得找个象样的地方吧,总不能我第一次约她就在大马路旁边的凳子上聊天吧,象样的地方就得花钱,虽然我相信,如果我掏不出钱,商诗肯定会支付的,但是那多寒碜,没准商诗还会认为我是个小气的男人呢,我还怎么去变成她心目中的好男人好当家的?
  我颓然地坐到下班之时,也不想去和关兴交班了,跟住院医师王征交代了几句,再和丁兰打了个招呼,什么也不想了,就进了太平间,我坐在太平间的那个地铺上,想起这阵子来的遭遇,真是处处都是苦难,不免悲从中来,顿觉心力交促,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过于疲累了,就那么一阵困意袭来,我倒在地铺上便酣然入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突然觉得身边有悉悉嗦嗦的声音,我大骇,忙凝神静听,竟意外地发现声音似乎是来自潘天高的尸棺里,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后脊梁上梭梭发凉,浑身汗毛根根竖起,这是怎么回尸啊?
  莫非有小偷?现在盗墓风气很浓,保不准有那不开眼的盗墓贼把这当陵寝了!然后看到潘天高的尸棺比较贵气,便以为是什么王公贵族、帝王将相的棺木,爬进去探取一番。这么想着,我略微舒缓了一点,身形一动也不敢动,眼睛似闭非闭地盯着潘天高的尸棺上沿,直盼着那盗墓贼没有什么发现之后赶紧离开,别在这太平间里制造紧张气氛骚扰我的清梦。
  果然,棺材里边悉悉嗦嗦响了一会后,就探出一个头来,由于太平间里光线比较黯淡,我一开始还没看清,猛然看到一个头从棺木里升了出来,心应激似地抽紧,突突跳个不停,然后当那个身形逐渐拔高,头、脖子、肩膀、胳膊逐渐露出棺面时,我越来越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的凉意一阵紧似一阵,当他用双手攀上棺沿,纵身一跃,爬了上来,然后又象老鹰那样张开臂膀,扑闪扑闪跳到地面的时候,我面容已经僵硬,心跳已经凝固,思维已经停止了,我脑子深处气若游丝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个跳下来的人就是我那个可怜的乡亲。
  我看到他两手斜斜地耷拉在肩膀两旁,在地面上一步一顿地缓缓移动,特别象古装电影里经常演的那些死囚戴着脚镣奔赴断头台时的情形,看到他两手斜插一前一后吃力地划动,向前蹒跚地迈着每一步的样子,我不由得又在脑海里想象出在恐怖电影里经常看到的两手平端一跳一跳的鬼走路的样子,一瞬间心口寒流汹涌、后背毛刺遍布、大脑流星乱舞,当我的乡亲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不得不用游走在我身体边缘的残存意识想,我的可怜乡亲可能是冤魂不散变成鬼魂了。我的眼睛机械地开张着,任由我的乡亲的身形在视网膜里缓缓移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我已然错乱的精神世界里,我恍惚觉察到他经过了我的身旁,而且,他应该是还看了我一眼的,虽然他的脸仍然是那样干褶枯瘦、惨白如灰,但他投射给我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温和亲切,我在冥冥之中,确信自己感觉到了这一点。
  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我突然不怎么害怕了,有什么害怕的呢?无论他是人是鬼,他终归是我的乡亲,他是人,我可以和他说话,他是鬼,我照样可以和他相守,只要我的心灵是纯洁的,只要我的双手是干净的,只要我的胸怀是坦荡的,只要我的行为是端庄的,我就可以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我就可以和天理沐浴同样的光辉,我就可以和天神地鬼同呼吸共命运,我就可以和天下万千冤魂同仇敌忾大刀一齐砍向鬼子们的脖颈。
  想到这里,我的意志也逐渐恢复了,头脑也清醒了,眼神也光亮了,身躯也柔和了,一扭头,看见我的乡亲拖拽着迟缓的身形已经抵达了太平间的木门处,似乎是要往外走,我想起了在书上看到过的鬼不能见阳光的知识,心想,我这个乡亲可能刚刚变鬼,还没受过教化,不太懂做鬼的道理,眼看着他已经拉开木门了,我当下大急,冲着他大喊一声:“不要出去,外边有坏人!”
  第86章 我可怜乡亲的尸体又钻进了尸缝!
  可是他好象就没听见一样,根本置若罔闻,一晃身,消失在木门之外,我大惊失色,猛地翻身一跃,就要冲出去把他追回来,然后我就真地坐在了地铺上,左右恍惚一瞧,拿手背将眼睛一揉,昏昏沉沉之中才知道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被梦境惊醒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想了一会梦境中的内容,不禁凄然苦笑一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被梦境一闹腾,愈加觉得困顿,眼皮一沉重,眼神一迷离,倒头就又睡了过去,再入了混元之境。
  又是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吧,迷糊之中我又做了个梦,我先是感觉到太平间那边的木门吱呀一响,然后好象有一阵喧闹和纷扰,还夹杂着哭闹,好象人不少,向太平间西侧那些个棺材去了,声息逐渐微弱,过了一会,又响闹起来,似乎是在西头处理完事情又折返回来了,然后又听木门吱呀一响,我迷瞪的眼睛好象也跟着一暗,然后声息渐去,一倏忽消失在无边的茫茫之中。那些人没有看到这头昏暗光影里躺着的我,完全没有理会我,我也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
  可能这些天来实在是心神憔悴、过度疲劳,我这一囫囵觉直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乾坤颠倒、时空逆流,等我一觉醒过来时。不仅仅是一个白天已经过去,而是时光已经流走到了公元二零零六年十月第三个星期一的凌晨六点。不过我悠悠醒转的时候,却是精神大振,浑身倍儿清爽,多长时间没这么睡过觉了,以前一直活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枷锁当中,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顶着心理重负踏着沉重的步履,几曾有过这样安心的睡眠,现如今突然万念俱灰,卸下了所有的抱负,却反而灵台空明,心神澄澈,酣然恬睡归来,顿生恍如隔世之感,如若脱胎换骨、转世重生,豪情满怀、壮志凌云。
  我一个鱼跃,从地铺上跳起,甩了甩胳膊,感觉清爽无边,我就惬意地想,我的新生活看来真地是要开始了。
  现在离上班还有一定的时候,想起自己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认真研究潘天高了,感觉有点玩物丧志,心头颇觉惭愧,另外,说不定他已把我乡亲从他身上推下去了,便索性趁这时间再严揪一下他吧。
  心到人到,精神足了,身手也矫健,我一个燕子翻身,手脚并用,推开棺材盖子的同时,身体已跃上了棺木,低头这么一看,我又差点一个笨猪翻身,从棺木上滚了下来,好在我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心理素质那是相当地过硬,愣是晃了几晃,将身形定住。老天,怎么回事?又只有潘天高一个人,我的乡亲又不在棺材里了?
  我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确信我看到的不是虚象。而我的大脑现在又很清醒,当然不会把我乡亲失踪的责任妄自推到潘天高身上,潘天高其实也挺可怜的,生前那么风光残暴,死后却要在我手里不得好死,想想我也不能欺尸太盛了,得饶尸处且饶尸吧,我还是别怪罪潘天高了!于是我就思考其他可能的原因,回想起两天前老张头把我的乡亲给塞到那条尸缝里的情景,心念一动,难不成老张头趁我前天上班或者昨天睡觉的时候,又将我的乡亲偷偷塞回去了。很有可能,念想至此,我急忙跳下棺木,快步跑到那栋冰棺处,打开柜门,一切完全在我预料之中,我乡亲又头冲里脚朝外,被塞进了那条尸缝里。这下我就有点恼火了,这个老张头,也太顽固不化了,看起来也是个劳动人民,怎么就非得为虎作伥,不肯与民同乐呢?
  我一怒之下,犯拧脾气了,我他妈就非跟你老张头对上了,我伸手拽住我乡亲的脚丫子,一使劲就把他拉了出来,然后又把他抱回了潘天高的尸棺。
  坐在地铺上一想,毕竟我要上班,老张头天天泡在太平间,我这么跟他硬顶,还是我乡亲吃亏。看来得跟他谈谈,好言相劝不成,就疾言厉色警告他。
  我一看时间也六点多了,想必老张头也醒了,再说,他这么胡来,我还担心打扰他睡觉?不怕他揪起来就算好的了。我打开木门跑到小院子里大喊:“老张,老张,你快出来!”
  老张头应声从值班室探出头来,看来他早就起来了,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作息规律和人类应该是不一样的。
  他看我满脸怒气的样子,颇为不解,惊讶道:“李大夫,怎么啦?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我心想,你还装什么装呀,就没好气说:“你出来,跟我进去一趟。”
  老张头皱着眉头出来了,跟着我后边往太平间里走,还在不迭声地问:“怎么啦?出什么事情啦?”
  我把老张头引领到那栋有尸缝的冰棺处,一把扯开柜门,指着那条狭窄的缝隙恶狠狠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对待我的乡亲。”
  果然,老张头看到那条缝隙,眼睛都发直了,他将身子扑过去,先是仔细观看,接下来伸手就进去扒拉,在每具尸体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是在点数的样子,眉梢眼角刚才还是惊疑,现在已经皱成了一团,森森寒意从里边拼发出来,他最后甚至把头伸到棺材里头去寻找什么。
  我看他这惶急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就不由得冷笑道:“不用找了,我已经把他放回去了!”
  老张头猛地转身看着我,眼睛里寒芒闪动,颤声道:“放回去?你把他放哪里去了?”
  我心道,你也太会演戏了,很是不屑,鼻子冷哼一声道:“我可不象某些人,自己的阶级兄弟都不关照,我让他睡大房间去了!”
  老张头急了,冲着我大嚷道:“李医生,你可别开玩笑,这尸体可不能乱动!你放哪里去了,赶紧弄回来,要是造成社会影响就完了!”
  第87章 一具尸体又死了?
  我心里那个气呀,让我可怜乡亲的尸体和潘天高同睡一棺就会造成社会影响?那这里这么多可怜人的尸体就这么紧紧挤在一起就不会在社会上激荡起一丝波浪了?我越想越愤懑,气急道:“潘天高算个什么鸟,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他,他不就是靠吸食劳动人民的血拽取了大量血汗钱养肥了自己么?我还偏不信了,我偏让我乡亲和他睡同一口棺材,我看社会怎么影响我?”
  被我当头棒喝,老张头却只是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望着我说:“你是说,你把这具尸体放到盛放潘天高尸体的棺材里了?”
  我被他这一问,问懵了,看他神情不象是装的,而且在这种情形下,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就惊诧地问:“难道你不知道吗?”
  老张头从我的话中得知我确实将尸体放潘天高的棺材里了,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吓死我了,李医生,你可真能唬人!”然后又想起什么,好奇地问:“对了,你好端端地要把这具尸体往那里边放干嘛呀?”
  我已经被眼前的情形弄得如坠五里云雾之中,极度惊讶之下,不由脱口问道:“难道不是你把他的尸体从潘天高的棺材里又给搬回来了吗?”
  老张头听着我没头没脑的话,被弄得晕头转向,骇然道:“李医生,你说什么啊?”
  我看老张头不象装的,他刚才是以为我把尸体弄出太平间去了,所以才紧张成那样,知道尸体还在太平间,至于到底放在哪栋棺材里,他好象就不怎么在意了。
  我心头完全被疑云封住了,如果不是老张头动的尸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太平间里看起来很平静的啊,怎么会出现这么波谲云诡、神乎其神的事情?
  我问老张头:“照你刚才的意思,这具尸体应该一直是在这栋棺材里的,这里边其实没有这条缝隙的?”
  老张头彻底被我弄迷糊了,满面都是问号:“是啊!”
  我又问:“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老张头如数家珍道:“两年以前,一场车祸被送进我们医院,没抢救过来,无人认领尸体,就放这来了。”
  我紧问:“一直就在这具棺材里吗?”
  老张头点头:“是的!”
  “你确信?”
  老张头笑了:“我在这几十年了,哪具尸体放在哪里,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我浑身已经开始无法控制地冒虚汗,如此说来,我那天寻找美女尸体的时候,看到的那条尸缝就是不应该有的?那当时这具尸体去哪里去了呢?难道是另外有人在这太平间里活动。于是我再问:“会不会有太平间其他工作人员在这里头搬过尸体?”
  老张头肯定地摇头说:“绝对不会,他们只负责往这里拉尸体,尸体放在哪里全都是我安排的,几十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