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求药(上)
  容蔚然听了,不由更加来气:“派人送礼算什么?姐姐离得家里如此近,平时不去吃顿饭便罢了,竟然送节礼都是派人去的,姐姐自己根本不去!”
  “那不是忙得厉害么?”容鸢见她气得狠了,便陪起笑脸来。
  年前的几天,容鸢确实忙得厉害,因着要赶图,把年后几天的工作量都补齐了,所以便没往容府去。只是跟夏侯御说了一声,叫他置备了些过得去的节礼,派人送到了太傅府上。
  至于亲自去太傅府,容鸢还真没去过几回。虽然后来容太傅将明珠苑修建好了,容鸢也只是在当天去住了一晚上,便回到御衣局来住,再不曾住过。
  至于平常的时候,容鸢也不大去,倒是容太傅常常提了食盒给她送来,两人也能聊上几句。久而久之,容太傅便明白了,因而只是暗自感叹,再不催容鸢回家常住。
  “总之都是你有理。”容蔚然虽然心中暗恼,然而被炭火盆一烤,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坦。又见容鸢站在她旁边,赔笑地看着她,渐渐也心软了。因而勾了勾手指,对容鸢道:“姐姐,你弯下腰来。”
  “什么事?”容鸢好奇地弯下腰。
  只听容蔚然凑在她耳边,说道:“子瑜哥哥,好像不大好了。”
  “啊?”容鸢惊讶地道,“什么叫做,‘不大好了’?”
  “子瑜哥哥不是腿脚断了么?从那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才过去两个月,还不到下床的时候。偏偏他自己心急,前两日自己下床了,又把腿摔了。”容蔚然说到这里,神情有些不忍,“听说,他摔得狠,原本愈合了些的腿骨又断了。”
  自作孽,不可活。容鸢心中暗道,面上只是淡淡:“怪得了谁?”
  “唉!”容蔚然低着头叹了口气,“他后来便发起烧来,饭吃不下,水也喝不下,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虽说容蔚然也不喜欢容子瑜,可是毕竟是她的哥哥,只见容子瑜如今这般可怜,心里到底不好受:“夫人也着急上火,好些日子没好好休息了,姐姐要不要回家看一看?哪怕不是看子瑜哥哥,去看一看夫人也好。”
  容鸢和容子瑜不和,容蔚然是知道的。至少,她每次去看容子瑜的时候,十有七八都能听得容子瑜骂容鸢。但是,容鸢与容夫人是母女,总该看望一番的,不是吗?低头瞧着容蔚然泛着担忧的面孔,容鸢不由得叹了口气:“好,我跟你回去。”
  “哎呀!那太好了!”容蔚然不由高兴得拍起手来,“姐姐,那咱们这就走吧?”
  容鸢想了想,快到午时了,如果这会儿去,正好吃顿午饭便回来。故而点了点头,道:“好,你稍等我一下。”说着,便去收拾床边的炭笔和图纸。
  “姐姐,你画的衣裳真漂亮!”容蔚然因着高兴,便站起来跟在容鸢的身后,往桌边走去。待看见上面铺着的画纸,顿时惊叹起来。
  容鸢不着痕迹地转身,遮住了她的视线,而后手下麻利地把画纸卷起来,说道:“仅仅描了几笔,你怎么就看出漂亮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将炭笔和图纸都锁进了床头的柜子里。
  只听容蔚然笑着说道:“姐姐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
  “瞧你这张小嘴甜的。”容鸢作势拧她的脸,而后姐妹两人挽着手,往太傅府上去了。
  年前不曾亲自拜年,容鸢想着容太傅对她着实不错,便买了六样点心,提着进了太傅府的大门。
  容太傅今日在家,因着门口的小厮早就先一步跑进去报信儿,故而容鸢还没走到容太傅的院子里,便见容太傅迎了出来。
  “鸢儿,你来啦。”容太傅格外高兴。
  容鸢笑着点头:“年前一直忙着,没能亲自给您拜见,实在失礼。今日提了几样点心,来给您赔罪来了。”
  “来了就好,爹知道你忙,又哪里会怪你?走,随爹进屋,外头冷着呢,别吹着。”容太傅说着,连忙要引着容鸢进屋。
  容鸢笑着应了,刚抬起脚,便听身边的容蔚然撒娇不依:“爹就只顾着姐姐,难道不怕蔚然也冻着?”
  “蔚然也来,你们姐妹俩都来,爹前几日采了几坛子雪,一会儿煮了泡茶给你们喝。”容太傅满脸高兴地道。
  容鸢挽着容蔚然的手,跟在容太傅的身后,口中笑道:“您还有这雅兴?”
  只听容太傅笑道:“今年的雪下得好,不采可惜了。鸢儿不必担心,今年的雪一连下了两日,爹采的是第二日的雪,是极干净的,泡茶味道极好。”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啦。”容鸢笑道。其实,她并不太懂得品茶。唯独喜欢淡淡的茶香,品着有种悠远的味道,像是嫩绿的卷芽在春风中逐渐舒展开来。因而见容太傅兴致高昂,便不扫他的兴,笑着应了。
  容太傅领了两个宝贝闺女进了院子,便忙着叫人去挖盛雪的坛子,又指挥着人架炉子,亲自煮雪烧水。
  容鸢和容蔚然便坐在旁边,偶尔添一根柴火,纯属凑趣,主要是听容太傅侃侃而谈,怎么样煮的水最好,不同的茶要怎样泡。
  容蔚然与容太傅的兴趣倒是类似,因而兴致勃勃地听着,容鸢偶尔插一句嘴,父女三人倒是其乐融融。似乎,谁也没去想,这个府邸内还有两人等着容鸢去看望。
  终于,茶也喝完,容鸢起身说道:“我去看一看夫人。”
  容太傅的面上有些踌躇,似乎不想叫她去的样子。然而又觉得,既然容鸢想亲近容夫人,倒也是好事。等那个坏种走后,正好叫容鸢填补容夫人心中的空缺,弥补母女关系。因而也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也去。”容蔚然跟着起身说道。
  容太傅摇头说道:“蔚然回去吧,我和鸢儿去就行了。”
  “为什么?”容蔚然撅着嘴道。容鸢是她请回家来的,她还没跟容鸢亲近够呢,就叫她回去,凭什么呀?
  容鸢有些好笑,便哄容蔚然道:“蔚然乖,你是要出嫁的姑娘,少去触那些霉头。爹和我去就好了,等一会儿我们回来,再叫你一起吃饭。”
  容蔚然顿时有些羞窘,跺了跺脚,咬唇扭头跑了:“知道了!”
  “蔚然真是可爱。”容鸢笑着摇了摇头,偏头看向容太傅道:“咱们过去吧?”
  容太傅点头:“走。”说着,两人便往容子瑜的院子里走去。“夫人,醒一醒,老爷和大小姐来了。”蕊儿轻轻推着榻上的容夫人。
  待推了几下之后,容夫人终于半睁开眼,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自从容子瑜摔了腿,整个人发起高烧,吃不下喝不下,容夫人就急坏了。本来只是白日里照顾他,现在放心不下,晚上也过来了。恰昨晚容子瑜不消停,胡话连篇,容夫人折腾了大半夜才得歇。故而今早吃过饭后,便歪在外间的榻上睡着了。
  “夫人,是老爷和大小姐过来了。”蕊儿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下,门口便走进两个人来,一前一后,分别是容太傅和容鸢。
  “蕊儿见过老爷,见过大小姐。”蕊儿跪下磕头道。
  “起吧。”容太傅瞥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容夫人道:“瑜儿呢,还睡着呢?烧退了没有?”
  容夫人浑身懒怠,也没有起身,仍旧歪在榻上,口吻有些讥讽:“老爷怎么有工夫关心瑜儿了?瑜儿可受不住呢。”
  容太傅如今与容夫人已经是面和心不合,在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闻言也不理她,偏头对容鸢道:“你要进去看一看吗?”说着,指了指里间的帘子。
  容鸢想了想,说道:“我去看看吧。”
  刚打开帘子,便听身后一声冷哼:“谁叫你进去的?你的礼节呢?见了母亲也不知道叫一声吗?”
  容夫人嫌弃容鸢见了她也不行礼,本想加一句“难怪是那样粗鄙的人家养大的”,可是想起容鸢的男人毕竟是王爷,便又咽了下去。
  “我太担心子瑜了,竟然忘了给夫人请安。”容鸢淡淡一笑,随意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过头打开帘子往里头去了。
  容夫人只见容鸢连声“母亲”也不肯喊,只叫她“夫人”,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然而想到待会儿或有所求,便没说什么,在蕊儿的搀扶下,从榻上起身,也跟着往里间去了。
  容鸢站在床头,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当真吓了一跳。只见容子瑜的眼窝深陷,眼底乌青,瘦得颧骨都鼓了起来,嘴唇又干又涩,哪里像是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分明像是垂垂危矣的病人!
  容鸢今日来太傅府上,并非是听了容蔚然的话,来看望容夫人。与此相反,她是为了看容子瑜的病情如何,视情况嘲笑他一番的。然而此时见了容子瑜的情形,来时的念头便渐渐散去了。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那般刻薄呢?
  是的,容子瑜如今的情况,显然是活不久了。不仅因为他满面的病容,浑身的药味,更因为他的面色隐隐不对。以容鸢的经验来判断,容子瑜十有八九是中了毒。
  容子瑜乃是容夫人的心头肉,心肝宝贝儿,想来三天两头断不了大夫诊脉。那么,难道大夫瞧不出来,容子瑜中了毒吗?
  如此一来,便只有两种情况了。一种情况是,容子瑜中的毒十分隐蔽,那大夫的经验尚浅,诊断不出来;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大夫受了人的吩咐,诊出来了也只做没有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