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求药(下)
  “鸢儿,不然你搬回来住吧?”夏侯御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乍一开荤,便再也刹不住了。此刻走到容鸢的身前,低低的声音里,蕴含着诱惑的气息。
  容鸢白了他一眼,伸手提起几只白玉盒子,道:“我走了。”
  院子外头,豆豆和庭儿凑在一处,正说着话儿。见到容鸢出来,又提着东西往外走,不由问道:“娘亲,你这就要走了吗?”
  容鸢点了点头,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嘱咐道:“你和庭儿乖乖的,认真读书,娘亲有时间就来看你们。”又看向庭儿,也嘱咐一句:“尽量不要出府,出府也保证身边有无迹跟着,明白了吗?”
  庭儿心思机灵,听出容鸢的弦外之音,怕他冒然出去被白国的使着看到。握了握拳头,点头道:“我知道了,夫人。”
  “那就好。”容鸢点了点头,便抬脚走了。
  庭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既好奇又有些仰慕,便捣了捣豆豆,小声问道:“为什么你娘亲这么忙?我娘亲成日里除了在家里头等我父王,便再也没别的事做的。”
  豆豆听罢,小下巴仰得贼高:“我娘亲可厉害呢!”待眼角瞥见庭儿好奇的神情,便拉着他一顿叨叨,将容鸢做过的神奇事情一件件地数了起来。
  容府。
  此时,容子瑜已经醒了,在蕊儿的耐心伺候下,稍稍吃了些东西。因着腿疼,心情又烦躁,故而眉头皱得紧紧,就像一只发疯的豺狗。
  容夫人坐在旁边,拿着一本市井里淘来的有趣话本,与他读着。读到一半,有些口渴,便叫蕊儿倒水与她润口。又劝容子瑜道:“瑜儿再忍忍,今日那丫头来了,娘叫她去御王府弄些好药材回来。有了这些东西给你补一补,必然会好得快些。”
  正说着,便听外头有人喊道:“见过大小姐。”
  容夫人听罢,直是眼睛一亮,起身道:“鸢儿来了?快进来。”
  谁知,便听容子瑜一声大吼:“叫她滚!我绝不吃她带来的东西!”容鸢抬步踩上台阶,刚要往里走,便听到容子瑜高声嚎叫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叫她滚!我绝不吃她带来的东西!”
  闻言,容鸢站定脚步,抬起手对身后捧着白玉盒子的御王府的下人挥了挥,示意他们停脚。
  与容鸢并肩踏上台阶的容太傅,脸色直是无比难看,不停地道:“孽障!孽障!”
  屋里,容夫人哄劝的声音传了出来:“瑜儿啊,鸢儿带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那可是王府才能得到的好东西,于你的身体有益,你切不可任性啊!”
  容子瑜不管不顾地大叫道:“我就不吃!是她害我如此,她怎么有好心拿药材给我?必然是毒药,我吃了就要死的!”
  容夫人哄劝的声音便顿了一顿,随即才又响起:“不会的,这东西既然是鸢儿拿来,那么鸢儿就是担了干系的。倘若你吃得有个什么好歹,她又怎么能抽身事外呢?你且放心,必然是无碍的。”
  容子瑜只是不听,发疯似的捶着床板:“我说了,我不吃!叫她滚,带着东西滚!”
  “孽障!你以为鸢儿会白白拿东西给你,是为什么?”容太傅再也忍不住,气得瞪起眼睛闯进里屋,“还不是我和夫人为你求来的?你少不知好歹!”
  容子瑜如今虽然性情大变,到底仍是有些怵容太傅,因而住了口,不再大喊大叫。
  容夫人则又劝道:“这就对啦,鸢儿可是你的姐妹,怎么会害你?”说着,对外面喊道:“鸢儿?快些进来,正好你兄弟醒着,你们说些话。”
  容夫人既不愿得罪容子瑜,又不敢得罪容鸢,故而在长幼之序上,便说得朦朦胧胧,隐隐晦晦。
  容鸢勾了勾唇,缓缓走进来,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容子瑜的脸上,只是挑了挑眉,也未说话。谁知,这个眼神落在精神已有些癫狂错乱的容子瑜的眼中,便成了挑衅。
  “你少得意!我绝不会吃你带来的东西的!”在容子瑜的眼中,容鸢带来的东西绝对有问题,所以才用这种挑衅的眼神看着他,激他收下吃掉。他才没那么傻,吃仇人的东西,故而不屑地道。
  天可怜见,容鸢压根没这个意思,她不过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罢了,那眼神也只是没所谓的模样。
  只见容子瑜又要发疯,容夫人便只得又哄劝起来。这样反复无常又丑得厉害的人,常人见了都不待见,偏偏容夫人满眼心疼,竟是丝毫不介意。
  然而她越是疼宠纵容,容子瑜便越是发疯:“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姐妹?你见过姐妹把自己兄长的腿打断的?这就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她要害死我,你们还逼着我吃,你们也要害死我吗?啊,我知道了,你们就是想害死我,因为我根本不是——呜呜!”
  只见容子瑜越说越颠三倒四,越说越不像话,容夫人终于神情一凛,连忙掏出帕子捂住他的嘴。又抬头对容鸢笑了笑,说道:“瑜儿每日总有一阵子心情不好,鸢儿不要介意,把药材放下就好了,有时间娘再去瞧你。”
  多大脸?容鸢的嘴角弯起一抹讥讽,淡淡挑眉,说道:“没得别人不稀罕,我还非要上赶着送来的。”因而转头朝外喊道:“你们回去吧,就跟王爷说,人家不敢吃他的东西。”
  “是,王妃。”门外,来自御王府的四五个下人齐声应道,而后便托着白玉盒子转身离去了。
  “既然如此,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告辞。”说着,容鸢转身掀开帘子,抬脚就走。
  倒把容夫人唬得愣了,直等容鸢都走出屋子,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鸢儿,鸢儿且慢。”
  容鸢撇了撇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加快步往外走去。当她稀罕呢?若非是为了容蔚然,这些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当她舍得送来呢?
  这样的好东西,屋里那狗东西居然还不稀罕,嗤!容鸢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过就是吊着命不让他死罢了,她有的是手段。
  至于这些东西,不如留着等容蔚然出嫁的时候,给她添嫁妆了。越想越觉得如此甚好,容鸢往外走的脚步更快了,理也不理身后大喊追赶的容夫人。
  容鸢前脚出了屋子,容太傅后脚便跟出来了。只见容夫人站到院子门口,望着容鸢远去的背影,满脸咬牙切齿的模样,直又气又恼:“该!”
  叫他作?没命了吧?一时又想到容蔚然的婚期,容太傅不由头痛,跺脚长叹一声,拔脚追了出去。一边不支地跑着,一边气喘吁吁地指挥道:“拦住大小姐!”
  容鸢没有等下人们阻拦,便在二门外站定了,等着容太傅追来。
  以容鸢对此事的判断,容太傅必然不会就此撒手不管。何况,容鸢耳力不凡,早听见容太傅在后面追赶的声音。故而,站定在二门外。
  不多时,容太傅果然追来了:“鸢儿,你——”容太傅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站定了,但见容鸢面色沉静,不见半丝懊恼与讽色,不由得微微怔住。鸢儿为何不气?
  鸢儿才是二十岁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可是除了方才略显反驳的话,便再也没有一丝出格的行为了。渐渐的,容太傅心中愈发愧疚起来。鸢儿,必然是从未对这个家里抱有希望,也不曾投入感情,所以才不伤心吧?
  “鸢儿,那个混账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容太傅追来,本是为了跟容鸢道个歉,再劝她把东西留下来。可是此时看着容鸢的神情,不由得咽下这个念头。鸢儿从不曾受过这个家里的一丝好处,凭什么叫她为这个家里劳心劳力?换了任何人,都不该如此的。
  容太傅心中打定主意,便缓缓笑开了,对容鸢道:“他既然如此作死,鸢儿不必管他,爹心中自有打算。”
  容鸢不由得有些好奇,她本以为容太傅追来,是为了叫她把那些药材追回来留下的。心念微转,便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往大门外走去。
  容太傅果然不再提,一直送她到门外,才道:“鸢儿在御衣局认真做事,家里的事都不必你挂心,一切有爹。”
  “您跟我说实话。”容鸢的眼睛闪了闪,拉过容太傅到路边,低声道:“容子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容太傅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瞒着她:“他?还能怎么回事,就是自己作的。”
  “您打定主意不叫我插手了?”容鸢挑了挑眉,“那便算了,本来我有法子,叫他撑到蔚然出嫁后的。”
  容太傅再没料到,容鸢竟然说得出这番话。因而神情有些变了,试探地问道:“鸢儿,你都知道什么?”
  容鸢打量着他的神情,但见并不似对容子瑜中毒的事一无所知的模样,心里便有了谱,因而压低声音说道:“他中了毒,照此情形,撑不到一个月。”
  容太傅不意容鸢连这个都能瞧出来,当真是吓了一跳,满面惊诧地看着容鸢,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鸢看着他的反应,便知道先前的猜测,已是八九不离十。想了想,说道:“那些药材,固然能够给他吊着命。然而有更便宜的法子,您意下如何?”
  容太傅闻言,皱起眉头,沉思起来。他不是很放心,容鸢说的法子。可是,容鸢既然看得出来容子瑜中毒,又猜出了是他对容子瑜下的手,那么她的本事必然超出他的预计。若是如此,信她一回又何妨?倘若容子瑜果真出了事,大不了秘不发丧就是了。因而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此事便劳烦鸢儿了。”
  容鸢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无话,就此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