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只是利息
  “这是谁在吹曲子呢?”院子里的小丫鬟和小尼姑都听入迷了。
  这曲子似乎有能够让人心灵安静下来的力量。
  手中的风筝一松,那漂亮的鹅黄色大蝴蝶随风而去。
  “哎呀,风筝飞了!”
  梅香叫了起来。
  众人这才看到那蝴蝶风筝已经被风吹得飘上了远空,朝着山间飞去了。
  “快去拾回来!”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那蝴蝶风筝飞了一半,钱就断了,于是晃晃悠悠直往林子里栽了下来,正落在一人脚边。
  箫声停顿了下来。
  柳裴然看了看那风筝,仰头看远处的慈静庵。
  他穿了身秋香色缠枝莲纹的提花圆领袍,乌发束着银冠,面如冠玉,俊秀绝伦,颇有些出尘公子的意味。
  低头拾起风筝,瞧见上面提的一行娟秀的行书,“是她写的么?”
  柳裴然自昨日回去,辗转反侧,便想来见一见楚惜情,但是到了慈静庵这边,又十分踌躇。
  他见到楚惜情说什么?
  难不成要质问她是不是女人?
  柳裴然心中十分纠结,一时烦闷,便用了支箫曲排解,也存了心思,希望她这个爱乐之人能被引出来。
  他正瞧见慈静庵里放风筝,不想正好这风筝就掉了下来。
  再往那儿一瞧,便瞧见后门开来,一气儿钻出来一些丫鬟婆子尼姑,猜她们定是出来寻风筝的。
  不过片刻,果然见数人往四边去寻,却有个穿天水碧撒芙蓉花长袄子的少女往这边寻来,少女脚步轻快,七拐八拐的,竟是把身后其他下人都给甩得远远的。
  倏忽之间,少女就已经到了跟前,先是瞧见地上的风筝,上前捡了起来,眉间带笑:“竟是落了这么远……啊!”
  楚惜情一转头瞧见了对面有人,定睛一瞧,顿时脸色一变,呆了半晌。
  柳裴然,怎会是他!
  坏了,她现在可是女装,他定会认出来的!
  对面的柳裴然一时也是呆住,他可没想到,居然真的就是楚惜情来了。
  他从未见过她女装的扮相,此刻但见面前少女因为剧烈跑动俏脸泛起红晕,白里透红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明眸转动间仿佛黑水晶游走,灵气逼人。
  男装的她显得风流俊俏,女装却显得轻灵动人,仿佛不知哪儿的仙子偷入了凡尘,明眸流转,霎那间竟是一缕光芒倒映进他的心中,激起波光涟漪。
  柳裴然心中一时莫名悸动起来,竟是呆了。
  楚惜情硬着头皮,心中叫糟,“这位公子,这个――”
  柳裴然见她尴尬的表情,一时明白过来。
  现在的情形的确很诡异,他是该说破他看穿了她的身份呢,还是不说破呢?
  “我――”
  “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开口说话,顿时又是呆滞得停了下来。
  柳裴然见远处还有人往这边来,顾不得别的,犹疑地问:“姑娘是楚玉的妹妹吧?”
  楚惜情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解释,忽听柳裴然问话,一时杏眼圆睁,吃惊地看着他。
  她真没想到柳裴然自己居然给她就找好理由了!
  妹妹?
  这理由还真是――
  楚惜情嘴角抽搐了一下,状似惊讶地问:“公子认得家兄的么?”
  柳裴然掩唇轻咳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姑娘跟楚贤弟长得那么像。令兄才华颇高,柳某很是欣赏,还想问他讨曲谱来着。”
  楚惜情干笑了一下,略有些心虚地说:“这样啊――”她看到柳裴然手里拿着箫,忙转移话题:“刚刚是公子在吹曲子的么?您的曲艺才是高超呢,家兄颇有不及。”
  柳裴然面色古怪地看着她,现在的对话真真是怪异极了,两个一起装傻,这般模样,叫人知道内情的,怕不要笑死了!
  “姑娘客气了,上回见楚贤弟时,曾想跟他要葬花吟曲谱的,不知道姑娘能否代为通传一声?”
  楚惜情犹豫起来:“这――”
  见她犹豫,柳裴然立刻想到她女儿家出门不便,便连道:“我会经常来龙山的,若是姑娘得了曲谱,可以遣人去越王台寻我,或者我到这儿也是可以。”
  楚惜情这才笑道:“好,我回头会转告家兄的。”
  见她笑颜灿烂,仿若春花明媚,柳裴然一时惊艳,舍不得转开目光,这人生得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这时直盯着楚惜情瞧,一时只臊得楚惜情霞飞双颊,忍不住嗔目瞪他。
  柳裴然脸上便红了起来。
  楚惜情心中好笑,这人居然这么容易害羞?
  前世今生,这般纯粹干净的男人也真是少见了,他身上有种特别干净的清透感,笑起来更是让人不自觉会沉醉在那种温暖之中,这会儿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何时能再得见令兄?”
  楚惜情心中吐槽,你可不是见着了么!
  “这个可是难说了,呀,我得回去了。”
  楚惜情回头瞧见两个婆子往这边跑过来了,怕他们瞧见柳裴然在这儿,到时候可怎么好说突然见到个陌生男人的事儿?
  “这就走么――”
  柳裴然心中失落,但觉有些不舍,楚惜情急忙道:“你快些藏起来,被我家人瞧见可不好说。”
  柳裴然见的确有人来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说道:“好,我会常来的,小姐要是得了曲谱,使人传讯给我,我便来取。”
  楚惜情心道:还真是个音痴呢!
  柳裴然这才隐身往林子深处躲去,藏在大树后面,瞧见楚家两个婆子过来了,见到楚惜情嘴里埋怨道:“小姐怎亲自来了,可是羞煞奴婢们了,这事儿可怎么敢劳烦您亲自动手呢?”
  楚惜情若无其事地说:“这不是想出来走走么,就在庵门口,能有什么事,回去吧。”
  她拿了风筝便平静地按原路返回了。
  两个婆子无奈,但又不敢得罪了楚惜情,便自跟在身边一道回去了。
  她一只手背在后面,朝远处的柳裴然挥了挥手,仿佛是在道别。
  柳裴然瞧着她仿佛似一只蝴蝶渐渐飞去,不多时就是进了慈静庵里,关了门。
  柳裴然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徘徊许久,才颓然下山。
  不过到了山下,他又是高兴起来了。
  他来求曲谱,这样岂不是又能看到她了么?
  于是便心情大好,满面春风,少年心中颇似吹皱了一池春水,心中荡漾,满心期待。
  一直到黄昏时分,丫鬟来报,说朱昂还在门外守着,一定要见楚惜情,否则他就在这儿不走了。
  红玉便劝道:“姑娘还是见见朱公子吧,这样他守在慈静庵外面总不是个事儿。”
  正好家里派了人过来,说是老夫人喊她回府,楚惜情心道这山上也实在是不能待了,便道:“不用管他了,先回府吧。”
  丫鬟婆子花时间收拾了一下,静安过来送她,小尼姑婴宁有些不舍地送她到门口,还做手势问她什么时候再来。
  “有空会常来的。”楚惜情说道。
  打开门,果然瞧见朱昂正在慈静庵门外坐着,一边小厮环绕,又是茶点又是火炉子的,瞧着倒像是郊游呢。
  楚惜情心中嘲讽,他这还有点儿诚意么?
  “惜情!”朱昂见她出来,顿时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
  此刻天色已是渐渐黄昏,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山林间,折射在庵堂明瓦之上,散发出最后的光芒,楚惜情身子半掩在落日中,眸光清冷,淡淡道:“朱公子,你也请回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惜情,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见楚惜情披着披风便往外走,身边还跟着丫鬟婆子提着行李,朱昂连忙追了上来。
  “我没生气,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朱公子须笑得这个道理,就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我楚惜情可再经不得再被人污蔑一次了。”
  朱昂有些尴尬,其他丫鬟婆子都很自觉离得远远的,他上来小意赔着笑:“是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不是我也是被人蒙蔽了?你原谅我吧,我想跟父亲说我们定亲的事情,明年我中了举人就成亲好不好?”
  楚惜情嘴角勾起,她回眸温柔地笑着,笑容甜美动人,一时让朱昂有些失神,“你找错对象了,这话可以跟二妹去说。”
  说罢,便是扭头过去,抬头挺胸扬长而去,把朱昂扔在脑后,极其潇洒地大步下山。
  朱昂一呆,便见着楚家的下人纷纷从他身边穿过,不多时,梅香出现了,对他说道:“朱公子,您呀,还是也回去吧。”
  朱家的下人也是围了过来,朱昂脸色阵青阵白,许久才带着些丧气和懊恼道:“下山!”
  黄昏时分,暮色四合,楚惜情一行人回到了楚宅,便见到老夫人身边时候的大丫鬟襄荷在垂花门前候着,见楚惜情回来,急忙抢步上去施礼,“大小姐,您快去荣寿堂瞧瞧吧。”
  楚惜情垂目看她,眸光微动:“怎么,出了何事?”
  襄荷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是夫人和二姑娘出事了。”
  楚惜情眸光微微一变,随即不动声色地惊诧问道:“是怎么了?我且瞧瞧去!她们可没事了?”
  说罢便急匆匆地就往荣寿堂去了,襄荷见她如此,便低头敛眉跟着急忙去了。
  梅香得了吩咐,让红玉先带人把东西送回湘园,自去荣寿堂侍候。
  “夫人中午过去瞧二姑娘,后来就在那吃了些饭,又使人做了蜂蜜红枣茶,也不知道怎的,傍晚过来请安时,夫人就突然昏厥了,还上吐下泻,二姑娘也是……”
  楚惜情心里看了眼襄荷,心中冷笑:看来这叫她回来是兴师问罪了?
  “瞧着真真吓人,奴婢可都从没见过那模样呢,大小姐,老夫人这才说您一个人在山上住着不安全,所以喊您回来,再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