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尽管还是模糊不清,不过那术士的姿态、动作,分明就是先前在女鬼记忆碎片里看到的那个。
  果然,卢健不知道术士的存在,术士却把卢健当成了“下线”,对他做了手脚。
  当即,阮椒毫不迟疑地说:“崔莹,有件事需要你指点一二。劳烦你带牛头马面前往卢健所住之处,找到他身上的佛牌。三娘、覃姐,你们快去快回,看佛牌还在不在,如果在,全部给我带过来。”
  卢健魂飞魄散后,崔莹的神智也彻底清醒,没什么暴走的欲望了。她现在听见阮椒的吩咐,眼珠一转反应过来,迅速应了说:“遵命,乐意为城隍爷效劳。”
  牛头马面当然也是立刻应命。
  接下来,三鬼快速离开。
  阮椒没动,一边思索着那些记忆,一边有些不安。
  从做城隍以来,他也许遇到过一些缺乏信仰的麻烦,却还从没有过这种完全摸不清对手是谁的情况。那术士早早就在女鬼和卢健身上都动了手脚,可见他似乎是……虽然不愿意多背负罪孽,却也完全不在乎人命?这样的人相当狡猾,又有算计,如果只是偶尔为之还好,伤害面不会太大,但如果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甚至他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人……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阮椒不断在叨逼叨里搜索着,发现很多术士都能做到让自己控制下的厉鬼自爆,而对生魂做手脚要相对困难,可只要对方将介质始终带在身边,那么只要某些关键的消息被触发,就算是生魂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介质,介质!他突然脸色一变——庞建会一直带在身上的介质是……
  大概是为了验证阮椒的说法正确,不多会儿,牛头马面和崔莹回来了,给阮椒复命。
  李三娘捧着一团碎屑,交给阮椒说:“城隍爷,我们在卢健的尸体里发现了这些粉末。”
  阮椒缓缓吐出一口鬼气。
  先前在想到介质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预料了,现在来看,果然佛牌也是保不住的。那个术士既然连生魂都引爆了,来隐藏他的信息,那么佛牌这样的实物,处理起来当然更加容易。
  阮椒伸出一根手指,戳进那些粉末里。
  细细地感知粉末里是否残存力量……大多数都是没有的,但是还有一丝非常微弱的……大多数玄门中人都完全无法察觉的……神力?
  即使这神力微小到趋近于无,可是,的确是神力!
  覃愫等人察觉阮椒的面色不对,很关切地开口:“城隍爷,您这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阮椒对这些心腹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道:“佛牌只是做成佛牌的样子,里面的力量暂时未知,但恐怕结合了一丝神力。”
  李三娘一惊:“神力?难道天地间还有其他的神灵?”
  阮椒摇摇头道:“神力很不纯粹,却很古老。但应当不是受过册封的正神,只不过,百年多前,世界上的神灵众多,除非那些神力正统、有封号的神灵,山野小神、微末崛起的那些数不胜数,也无从分辨。”
  所以,能从佛牌上唯一弄到的线索就是,制作佛牌的人,要么得到过神灵的遗泽,要么拥有跟神灵有关的东西。
  思索一会儿后,阮椒看不出更多,也不再多想,只把这件事暂时记下来而已。
  接下来,他查看了自己这回得到的功德。
  十点。
  也就是说,因为女鬼和卢健的自爆,都没能做出审判,都是没有功德可言的。而得到的这些功德,应该是他保住了鲁子萱的所得。
  阮椒有些郁闷。
  抠,老板真抠,就算抠得有理,这还是抠。
  之前几次每每很费事时,都有大笔进账,这回的十点……仿佛又让他看见刚做城隍时,自己那弱小无助又穷困的样子了。唉。
  不过,卢健没了,术士线索断了,这不代表事情办完了。
  阮椒看向崔莹,说道:“崔莹,你的怨恨已消,该投胎去了。”又看向丁海,“先前你想高卢健,但崔莹身为苦主,就让她先来。现在卢健魂飞魄散,那位女鬼也算有所安慰。你也该投胎去了。”
  崔莹和丁海静静站着,好像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崔莹才说道:“如果不是那个邪术士阻拦我,我早就找卢健报仇了!我不甘心,我想让那个术士也去死!”
  丁海则是有所迟疑,问道:“城隍爷,您还会继续追查那个术士的事吗?”
  阮椒先回答了丁海,说:“术士的事暂时没有线索,以后当然还会继续留意,一旦发现端倪,必然不会放过他去。”
  丁海深深吸气,重重点头说:“我愿意去投胎,多谢城隍爷。”
  阮椒笑了笑:“那就去吧。”
  说话间,他伸手往窗外一指,指尖迸发出一道神力,落在地面上,开始召唤鬼门。
  丁海朝阮椒行礼之后,穿墙下楼,直接走进了打开的鬼门。
  等他的人影消失在门里后,鬼门也沉入了地面。
  阮椒又得到了十点功德。
  他看向崔莹,对她说道:“术士跟你之间算是有些牵扯,但毕竟牵扯你们的卢健已经消散,他是阻拦了你报仇,然而杀害你的人不是他,不足以让本官判决你找他报仇。”
  而且,阮椒看得很清楚,崔莹身上鬼气很重,可怨气已经很淡了。
  这么淡的怨气,跟崔莹说话的情绪并不相符。
  崔莹大概也发现了,她眼珠微转,才抿唇笑道:“城隍爷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去投胎了,我想跟着城隍爷,替您办事,成吗?”
  阮椒看向崔莹,看到她眸子里闪动的野心。
  这个崔莹没有大恶,尽管做事的手段他不太喜欢,可如果真收下她做下属,她为了往上爬,肯定会尽心尽力。只不过,这姑娘的小心思多而且心思不太正,要真收了,他是不太愿意的……至少,他不想册封一个没有眼缘的人做鬼差。
  崔莹心里也是紧张的,投胎有什么好?投胎以后她还是她吗,就算下辈子做猪做狗她都不知道了,要是享福也跟她没关系。倒是如果能跟着神灵办事,那不就是变相的长生不老吗?又那么威风,比投胎可好得多了!
  阮椒犹豫之后,还是说道:“我不会册封你为鬼神,如果你真不想投胎,可以去跟牛头马面商量,她们要是看中你,你就先替她们办事吧。要是看不中,你也不要蛮缠,自己离开吧。”
  崔莹一听,知道城隍爷是不怎么喜欢自己,但是没关系,给老板打工哪有一开始就被喜欢的?看的还是工作能力。先做最普通的员工而已,只要有机会,她就能抓住!
  于是她完全没有半点不情愿地说道:“让城隍爷烦心了,我一定认真替两位鬼差办事。”
  随后崔莹果然去牛头马面那边笑语嫣然地说了一些,最后被覃愫收下了。
  对于鬼差收鬼兵的事,阮椒不多管,不过覃愫比李三娘聪慧,崔莹去她那边,确实也让他更放心一些。
  ·
  看一眼天色,还有些时间。
  阮椒沉吟说:“今晚最后一件事。你们分开行动,按照刚才卢健提供的消息,去查一查他沟通过的那些金主,能找到的尽量都找到。那些金主身上但凡有人命的,都给我记下来,其他金主身上罪孽多少也看一看,回来对我禀报。”
  牛头马面再次领命,又连忙出去办事了。
  这回办事的时间长了些,毕竟要去的地方也多。
  不过在天亮之前,她们还是回来了。
  覃愫先禀报道:“身上背负人命的有……”
  她说了三四个人名来,这几个人有一条到三条人命不等。
  李三娘又禀报:“其他人身上没人命,罪孽由高到低分别是……”
  她提供的人有十来个。
  卢健拉皮条好些年,接触过的金主应该不止这些,不过有些他没直接接触,有些他只是个中转,真正有联系的也就这些了。
  阮椒呼出口气,说:“现在审判,卢健主动巴结,以为是钱权交易的且罪孽较低的男女,因也算间接为卢健助力,削阳寿一年;此类中罪孽较重的,削阳寿三年。暗示卢健送人过去,但身上没有背负人命的,削阳寿五年,等地狱重开,他们阳寿终了,打入油锅地狱。身上有人命的,你们明晚把他们羁押过来,拷问出曾经犯下的罪过后,一律判处剥夺阳寿而死,其中一条命者三日暴毙,两条命者重病七天死,三条命者病痛缠身半月,在无尽痛苦中死。死后封存,等地狱重开,打入刀山地狱。”
  第72章 去拿罐子┃大不了请大魔王出马。
  判完之后,随着某些金主的阳寿被剥夺,在他的身上也渐渐落下功德,阮椒却有些心累。
  他只是想着,那些所谓金主跟卢健有交易,虽然不算做了什么大恶,但是随意接受这种肉体的交易,人品上多少也有点瑕疵,那就看看是小瑕疵还是……然而看过后他就发现,这里面罪孽很轻的只有两三个人——大概是间接是卢健助力的缘故,其他的竟然都或多或少都做过其他恶事,甚至他不太愿意看见的人命罪孽,都有好几个人背负!
  真是……
  阮椒面无表情地往后靠去。
  他今年才十八岁,按照很多人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他还是个宝宝呢。结果每一桩事儿每一桩事儿都要看见人渣,感觉再这么下去,他怕是都要心理扭曲了吧。
  眼见沉重的气息在阮椒的身上蔓延,满屋子的女鬼都不敢过去打扰他。
  渐渐地,天亮了。
  阮椒察觉到外面的光线,睁开眼来,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桌面上。
  厚厚的资料,和还差收尾的论文。
  阮椒心里的郁结突然就消散了。
  他在伤春悲秋个啥?论文写完了吗?修改了吗?期末考在做准备了吗?瞎七八乱想还不如抓紧时间搞学习啊。
  而且,记得宗学长怎么说来着,交论文的时候去拿罐子是吧……赶紧把论文写完去拿,毕竟现在他已经没什么罐子了,鬼越来越多,“房子”紧张,急需增加!
  ·
  清晨,阮椒跟鲁子萱告别,回到学校。
  舍友们知道他有事,照旧是见面先调侃,随后拉着他一起往教学楼走。
  上午的课很顺利,阮椒上完两节后,剩下的时间就都埋首书桌,想要尽快把论文完成,也好去问宗岁重罐子的事儿。
  快中午了,博洋几个要出去,看阮椒还在奋笔疾书,就说:“老四,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总这么饿着可不行。”
  阮椒听了抬起头,朝他们笑着摆摆手道:“我有准备吃的,现在正有灵感,先把这点写完。回头我那老板让我尽快交论文呢,这可是签了合同以后的头一篇,我得加把劲才行。”
  听阮椒这么说,几个舍友也不好勉强。他们也都明白,要想提升自己,不努力怎么行?再说大家都年轻,老四现在也不会天天去打工了,那偶尔晚点吃饭也没关系。
  颜睿不放心叮嘱:“一定要记得吃,甭坏了胃。”
  阮椒挺感动,满口答应:“三哥你就放心吧,我对自己好着呢。”
  之后,仨舍友才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他们心里还想着,要是食堂里今儿个有什么好东西,他们得给老四带点回来。看他那白净高瘦的样子,不多补补不行……
  于是阮椒继续埋头苦干。
  没多久后,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阮椒往那一看,上面是个陌生号?
  想了想,他还是接通了。
  手机对面,传来了略低而微冷的嗓音,很熟悉。
  “阮学弟。”这语气也很熟悉啊。
  阮椒坐正身子,声音也严肃了点,说:“宗学长?你找我有事吗?”
  ——没错,是宗岁重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