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噩梦游戏Ⅲ 第79节
  “这样吧,阿娅,你在处理议事团后续情况的时候,挑一个不配合的典型出来,杀鸡儆猴。理由就用这个:王后听说你照着他的沙丘行宫修了花园,很不高兴。然后那群为所欲为的恶魔,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齐乐人说道。
  怎么做呢?赶紧把修好的热带花园炸了、拆了、填平了,然后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当你的性命被掌握在上位者手中的时候,那就好好敬畏他、揣摩他、顺从他,将怨恨与叛逆的心藏好,否则,没有人会同情你的死亡。
  这就是魔界啊。
  谈话前的闲聊环节结束了。
  齐乐人拒绝了阿娅帮他煮茶,他自己煮起了赫里斯瓦托白咖啡。
  “能看到吗?”阿娅小声问道。
  “我不知道。”齐乐人诚实地回道。
  在来魔界的路上,他尝试过,但都失败了。他怀疑,处于时间逆流之刑中的宁舟,已经退回了和他相遇之前的年纪,如果真的是这样,宁舟当然不会回应他的思念——他甚至不认识他。
  想到这里,齐乐人感到一阵心头滞塞。
  “跟我说说融合试炼的事情吧。”齐乐人一边煮咖啡,一边对阿娅说道。
  阿娅脸色一变:“您知道了。”
  齐乐人微微抬起脸,温柔的棕色眼睛里隐隐透出恶魔的红色,那是一种洞悉的眼神。
  “我在信里写了,要你对我坦诚宁舟的情况。我知道,你不能写在信里,因为宁舟不会让你写。但是,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总该告诉我了吧。”齐乐人说道。
  阿娅抿了抿嘴唇,没有犹豫多久,就将融合试炼的事情和盘托出,她忧心忡忡:“……我所知道的情况,就是这些了。融合试炼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陛下不可能会……受伤。他的左手断了一臂,左眼也缠上了绷带,可这怎么可能呢?”
  齐乐人安静地听完,一针见血地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阿娅张了张嘴,慌乱地掩饰道:“陛下、陛下那么强,当然不可能受伤。”
  齐乐人直接揪出了她的纰漏:“他在试炼里的对手,是曾经统一了整个魔界的老魔王。他凭什么可以不受伤?阿娅,回答我,凭什么?”
  阿娅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不敢说话。
  “凭你和他一起瞒着我的那些‘小秘密’吗?”齐乐人的质问凌厉了起来。
  “……”
  “那个秘密的所在地,是一条漫长的地下甬道,两旁流淌着暗河,河上漂浮着无数蜡烛。而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铁门。我说的对吗?”
  阿娅几乎是惊恐地抬起头,那被揭穿时惊慌失措的眼神,已经把答案告诉了齐乐人。
  “那我再换一个问题。宁舟,为什么用化身,而不是本体去参加融合试炼?是不想,还是不能?他的本体在哪里?那扇铁门后面吗?”
  齐乐人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地逼问阿娅。
  在话术上,阿娅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靠逼问和猜测,就可以从阿娅身上得到答案。
  他全都猜对了。
  在《噩梦游戏》的剧透中,齐乐人得到了太多情报,这些信息加上后来他得到的情报,足够让他还原那些宁舟与阿娅隐瞒着他的事情。
  “我不能告诉您,我对陛下发誓过。”阿娅紧紧地将手握成拳,指甲嵌入了她的掌心里,掐出了深深的淤痕,只有这种疼痛,才能让她有勇气对抗她最尊敬的人。
  “你不用告诉我,我来猜!”齐乐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目光凌厉地盯着阿娅,“铁门后是宁舟的本体,你们用什么我不知道方法、魔法、秘仪、契约……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你们用了一种办法,让他保持理智与清醒,还有健康。他的化身不会受伤,因为这些伤全部转嫁给了本体!所以你在发现宁舟完成试炼却受伤了之后,才会那么震惊,我猜的对不对?”
  阿娅喘不上气,她极端地恐惧,又极端地愧疚,这些复杂的情绪在折磨她,齐乐人的逼问也在折磨她。
  齐乐人从她的神情里,读懂了她的心理防线在崩溃。
  “阿娅。”齐乐人的声音温柔了下来,他起身来到阿娅的身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轻声低语,这低语是蛊惑的,“我们必须救回宁舟,不管是那个失踪的他,还是那个藏在铁门后的他。只有你把真相告诉我,我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所以,告诉我吧,嗯?”
  阿娅几乎要说出来了,可是她不可能说出来。
  因为……
  “她不可能说出来,因为她和我一样,是一个守密人。身为守密人,在特定条件达成之前,无法用任何方式说出这个秘密。”夜莺高挑的身影从花园中走了出来,她看着阿娅沉默的嘴唇,替她说出了不可能说出的话。
  夜莺在齐乐人身边坐了下来:“但是,我恰好知道一些她不能说的东西。”
  齐乐人意外地看着她:“你知道?”
  夜莺摩挲着手指,她的手指粗糙,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痕,但那是一双有力量的手。
  “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宁宇曾经打算用在自己身上的古老魔法秘仪,它的名字,叫血之祭祀。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用上,就已经完全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议事团叛乱平定,乐妹要出发去雪原上捞宁舟了。虽然逼着要恶魔们帮他找人,但他的个性从来都不是坐着干等的类型。毕竟是行动力超强的靠谱乐妹,几个月从新人升任审判所执行长!
  剧透一下,他们重逢时宁舟十八岁,手头只有一本自己留下的日记本,三观震碎。
  乐妹:awsl!
  第88章 魔界征程(十二)
  “血之祭祀,这个名字,听起来让人有很不好的预感。”齐乐人想挤出一个笑容,可是他笑不出来。
  阿娅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夜莺,夜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始终注视着齐乐人。
  “在本源之中保持清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时候需要一些……稳定的办法。”夜莺斟酌着词句,“简单来说,这个秘仪困住了陛下的本体,让他的本体留在祭坛中,维持冷静清醒的冥想状态。他的化身则可以自由行动,即使受伤,伤口也会转嫁在本体身上。陛下应该就是通过这种办法,才能在三年来维持住理性。”
  直到,融合试炼打破了这个危险的平衡。
  齐乐人垂下了眼帘:“这个秘仪的代价是什么?”
  如果没有代价,宁舟和阿娅为什么要苦苦隐瞒他?
  “痛苦。他会感到痛苦,但也仅仅是痛苦,他没有生命危险……大概。”夜莺说道,“而他必须承受这些,这是清醒的代价。”
  “我现在,能去见他吗?我是说他的本体。”齐乐人问道。
  夜莺和阿娅一起摇头。
  “秘仪一旦开始,他就被流放到了没有时间和空间的缝隙中。也就是说,祭坛不在我们所在的物质世界,我们没有坐标。首席大人也许有,但是除非达成她与陛下约定的条件——多半是他的化身死亡——否则她无法说出来。所以能中途中止秘仪的,只有陛下的化身。我建议您现在就出发,找到失踪的化身,解决化身上的‘小问题’,等到他恢复正常,您再说服他结束血之祭祀。这需要谨慎,十分谨慎,因为贸然中断秘仪,后果很可能是加剧毁灭本源里的诅咒。”夜莺叹了一口气,“……我不想看到宁宇的悲剧重演了。”
  齐乐人被说服了。
  现在逼问阿娅、追究血之祭祀毫无意义,他不能打开祭坛结束仪式。
  他至少也得把宁舟找回来,解开他身上的时间逆流之刑,然后逼着他把所有瞒他的事情坦白。
  内心深处,他有一种恐惧,他害怕直面血之祭祀的那扇铁门。
  铁门后的宁舟,究竟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这一刻,他竟然不敢去触碰。
  “时间紧迫,我现在就出发。夜莺,议事团的事情,需要麻烦你协助阿娅。”齐乐人对夜莺说道。
  夜莺点了点头:“定当竭力,请您放心。”
  “阿娅,夜莺是可以信任的人,她应该能帮上忙。至于她的来历,让她自己跟你说吧。”齐乐人说道。
  阿娅应了一声。
  “另外,虚无魔女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齐乐人隐晦地问了一句。
  “啊,这个……我们暂时不会离婚。”阿娅低声说道。
  理清了纷繁复杂的事情,齐乐人的心情好了一些,见阿娅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开玩笑地说道:“不离婚的话,丧偶也可以。”
  阿娅紧张地说道:“不,不不,不能再杀了,议事团的元老已经差不多被清空了……”
  夜莺笑了一声:“那倒是。绝望、怨恨、虚无,她们三个可是从宁宇的时代斗到了今天,现在死了两个,总算消停了。王后陛下在议事团会议上的表现相当精彩,让人目不转睛。老实说,我当时以为这次行动要失败了。”
  阿娅连连点头,当时她也看呆了,甚至怀疑齐先生的化身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难道魅魔的身体会对他的性格产生这么恐怖的影响吗?幸好,一切只是他在演戏。
  也许不只是演戏,阿娅心想,当她听到他怒火滔天地要议事团把宁舟还给他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剧痛,他的痛苦、怨恨与愤怒,是真的。
  她偷偷打量着齐乐人,他尴尬地笑了笑:“咳……演技方面,我还算有点家传的心得,不值一提。要是行动真的失败,我就带着阿娅撤退。只要人活着,一切的失败都不算什么。”
  齐乐人看向阿娅,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加小心。不必担心清洗议事团可能造成的叛乱,魔界有魔界的秩序,也许情势会乱上一阵,但恶魔们总会知道,听话不一定不会死,但不听话,就一定会死。毁灭之书在我手里,他们会老实的。”
  有了齐乐人的这番话,阿娅终于笃定了,她用力点了点头。
  齐乐人松了口气。阿娅是个很好的执行者,她能把交代给她的事情做好,但她不是一个擅长做决策的人,她需要有人为她理清形势,做好决断,然后交给她执行,这样她才会有底气。
  从前,做决策的人是宁舟,现在,这个人是齐乐人。
  齐乐人站了起来,桌上的白咖啡已经冷了,他不抱希望地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咖啡,他就要出发了,去无边无际的雪焚高原中找一个人。
  微微苦涩的咖啡香味中,本以为不可能看到宁舟的齐乐人,恍然间见到了一片茫茫雪原中的森林。
  夜幕降临,雪原被皎皎月光照亮,高耸的雪松宛如一支支拔地而起的利刃,贯穿在冰天雪地中,如剑冢,亦如丰碑。
  森林间有一片空地,周围是一个个的木桩,原本长在这里的林木好似被什么人砍去了。那些被砍掉的林木堆积在不远处,成为了一间正在建造中的木屋。它还没建好,只搭出了一个框架轮廓,不足以挡住寒潮。
  木屋的主人只得坐在一团燃烧的篝火旁,用厚实的毛皮斗篷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他在篝火旁看书,看得很认真。
  雪焚高原的夜晚太冷了,水壶里的水早已冻结成冰,他只能喝不容易结冰的烈酒,那冰冷的酒精在喉咙里化为滚烫的热力,给他带来片刻的温暖。
  远方传来了狼群嚎叫的声音,这是饥饿、野性、渴望血肉的声音,他放下手中的书,右手摘下斗篷上的兜帽,将右手按在刀柄上,起身看向狼群的方向——
  月光照亮了雪原,雪原照亮了他的眉眼,那是一张过分年轻的英俊容颜,一张刚刚成年的、少年人的脸。
  厚厚的绷带缠住了他的左眼,那完好的右眼在皎洁的月光中蓝得动人心魄,他警惕戒备,宛如一只即将成年的幼兽,面对周围蠢蠢欲动的猎食者。
  这种锐意尽显的锋利,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是他还太年轻的证明。
  他还没有成长到能对一切危险从容不迫,所以才会在遇到风吹草动之时,都拿出百分百的狠劲,好像每一个敌人都会置他于死地。
  他必须经历足够多的危险,积攒足够多的经验,才能学会从容应对这个世界。
  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被他放下的那本书摊开着,篝火温暖的光照出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副用炭笔描绘的人物速写图。
  画中,是齐乐人凝望着远方的侧脸,画中的他目光坚定,神情温柔。
  旁边是一行新加上的潦草字迹:【你要等待他,相信他,即使现在的你,还不曾认识他。】
  狼群没有来,他等的人也没有来。
  他重新坐回了篝火旁,抱着未来的他留下的日记本,喝着灼人的烈酒,他满怀困惑与迷茫,还有那一丝不知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