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经年重见
  腊月十六这一天,空中飘着朦朦的细雨,千里江南恍若泼墨烟雨画,淡泊飘渺,宁静致远。
  楚修泽原不打算让苏琬清单独到长江边祭祀,一则如今是多事之秋,夏朝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南楚的一举一动,说不定就有危险埋伏在她身边。二则,她怀着身孕,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恐怕会落人话柄。
  但转念一想,不让她去祭祀,便少了禀告神灵和祖先的一环,直接嫁给他,倒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权衡一番过后,他还是决定送她去江边,虽然迎娶的男子不能在场,他多派些暗卫保护她便是了。
  “公主,小心些。”画琴小心翼翼地扶她走下马车。
  为了方便行走,苏琬清特意没有再穿曳地长袍,换了较为宽松却不拖沓的襦裙,石榴红的颜色衬的她的肌肤愈发水润,一改初孕时的粗糙黯淡无泽。
  她轻轻“嗯”了一声,看着站在江边的钦天监尹官朝自己走来,俯身行礼道,“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
  苏琬清心中苦**刻,“还未行册封礼,大人还是喊我公主吧。”
  那尹官知道护送她的人乃是大内暗卫,嘴角泛起谄媚的笑,“这哪里行?过了今天的祭祀礼,禀告天地祖先,您就是南楚的皇贵妃,怎么方便再去称呼旧称?”
  苏琬清扭不过他,淡然朝祭台方向走去。对于这些,她懒得再去计较,现在她唯一期盼的就是宇文彻今日能够出现在长江之上。
  经过几天的训导,祭祀的典仪她十分清楚,不用钦天监尹官指引,便开始了一项又一项的程序。然而,她的眼睛始终盯着远处雾霭之后的江岸,可惜的是,始终不见有扁舟驶出。
  他既然到了扬州,又听到了南楚江边祭祀的习俗,为什么没有来?
  眼看着就要完成典仪,无论是钦天监尹官还是守护她的暗卫,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苏琬清的心却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在最后一次稽首祷告时,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到了木船的一角。
  “公主…”画琴低呼一声,让她真正意识到他来了。
  苏琬清渐渐抬起头,望向了远处的江心。他身着海蓝锦缎常服,头饰玉冠,单手执剑负于腰后。江上清风将他散在肩后的发丝吹的凌乱,却不影响那挺拔的身姿。他神情淡漠幽暗,那张恍若天神的脸似乎有些疲惫。
  “什么人!”
  守在苏琬清身后的暗卫显然也看到了渡江而来的木舟,扬嗓子高喝一声,唰刷将腰间佩剑抽了出来。
  苏琬清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不哭出来。时光飞速如梭,已经八个月了,八个月不曾再窝在他怀中了,可她还明显记得他身上佳楠香的清隽。
  “孩子,我会交给你的,一月过后,你来接应。”苏琬清将手交叠放在隆起的腹部上,慢慢动着嘴巴,力图不出声音而让他看清楚每一个口型。看到他眼眸中闪过的那一丝惊愕,她终于可以安心离去。
  宇文彻自然看懂了她的口型,但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转身离去。其实,今日守护她的兵将并不是很多,他适才看到她时,甚至萌生了强行带她走的想法。然而,她在说完那句话便决然转身离开,到底是他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宇文彻如登门被拒一般,回到了扬州大营。当地州官和府帅见到皇帝平安归来,心中的大石都落了地。然而,他们很快便注意到,这位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阴沉如大雨将至一般,令人泛起寒意。
  皇帝皱眉琢磨着苏琬清说的那句话的含义,她说会把孩子交给自己,那她当初为何要怀着孩子逃跑?而且让他一个月之后前去接应…
  正在他茫然思虑这件事时,外面忽然传来传报声,有一黑衣蒙面女子持玉佩求见。
  皇帝接过玉佩,登时愣在了原地,这是他最钟爱的玉佩,几个月前,苏琬清出宫去苏溪别院休养,死皮赖脸顺走了它。现在,竟然又转交到了他手上...
  “让那女子进来。尔等都退下。”
  那些州官和主帅相互交换了眼色,皇帝听上去心情并不是很好,他们可不敢赖在这里,给自己找麻烦。而且看皇帝的神色,应该是遇到故人了...
  宇文彻看着那黑衣女子缓步走入营帐之中,单膝跪地道,“拜见大夏皇帝。”
  宇文彻盯着她冷冷道,“你是何人?”
  黑衣女子将脸上蒙着的黑布扯了下来,却是楚青无疑,然而宇文彻在见到她那一刻却不禁有些恼怒,“你还敢出现在朕面前!”
  楚青叩首道,“皇上宽恕家父,民女感恩戴德。皇上应当知道民女和公主之间素来有着来往,今日实为公主所托,有要事向皇上解释。”
  宇文彻摩挲着手中的和田玉佩,以一副探究的神色道,“她弃朕恩情在先,朕与她早就没什么情谊可言。她倒是有信心,千方百计地再来利用朕!”
  “若是寻常事,公主必然不会再麻烦夏皇尊驾。可皇上您忘了,公主腹中还有您的血脉,论情论理,您的皇子危在旦夕,您总不至于不管吧!”楚青听不得他那样贬低苏琬清,故而强硬地回复道。
  “若是朕不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楚青抬首嗤笑一声,故意感慨道,“前日在茶肆,夏皇陛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与现在可是大有不同啊!”
  宇文彻感觉自己被触了禁忌,至此时方反应过来,从他离开燕京到扬州,再到今日江上相会,只怕都是那个女人的手笔。
  楚青知道他此刻心中恼怒,很快解释道,“公主向夏皇尊驾提出此般请求,实属无奈。她怀胎十月,如何不想将孩子留在身边长大,只是楚修泽无论如何都容不下那个孩子,接二连三下黑手。公主...公主她实在不容易啊!”
  宇文彻虽然听的心惊,但还是竭力把持着自己的情绪,唯独眼瞳中蒙上一层阴霾,“楚修泽向她们母子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