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第21节
  周五,最后一门考完,全年级还没出分,出分要到下周。
  可是年级判卷组几个老师率先把他的卷子判出来了。老师也八卦得很,凑在一起看他的卷子,而且判得特别严,特想给他挑错。
  然后这事被进办公室打探分数的同学听到,年级就传开了。
  周五放学,大家津津乐道,之前不认识郁谋的这下也认识了。
  郁谋和施念坐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车上。
  这样的周五实在难得,因为刚考完试,老师的作业比往日少,放学时文斯斯和许沐子还在说周末计划。
  少年一脸闲适,他的腿如果是直着的话膝盖会顶到前座,他把右边的腿往施念那边侧,因为惯性时不时还会碰触到女孩的腿。
  公车上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一中的,同年级不同年级的。他们往这边看,窃窃私语。施念的脸开始烧。
  她一点也不轻松。施念抱着书包坐的特别直,力图保持校服支棱出来的角都不碰到郁谋的校服,特别怕看到他俩的同学说他俩怎么怎么样。本来狭窄的座位,她几乎都贴在窗户上了,导致她和男孩子之间有一条大缝。
  郁谋好像故意似的,她往另一边蹭,他就跟着移,占据她刚刚让出来的位子。两人的位子他一个人占了一座半。
  施念有点气,气这人怎么也不知道避嫌。她梗着脖子往窗外看,实际什么都没看到。
  窗外是车龙马龙,是归家行人,橘黄的路灯和斑驳的树影。她则在自己的世界里咆哮: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俩啊!
  当她的目光从涣散到重聚时,施念发现郁谋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通过玻璃的反光落在她脸上,带点审视意味。那似乎不是什么好的目光,因为他只是看她,却并没有在笑。
  她吓一跳,猛然回头看他,郁谋笑了下,位子也重新给她让出来,些许揶揄:“终于肯回头了?”
  第28章 最顶尖的杀手衣襟会别粉色的花
  施念蹭了蹭,终于蹭回座位中央。刚刚真的太挤了。郁谋的腿支棱到她这边,她很想和他说,即使是男孩子也不可以岔着腿坐!
  她坐回来,不知道说什么,很想告诉郁谋有别人在呐,你可不要一直找我讲话啊!
  车上人不算多,并不能完全遮挡其他一中同学的视线。施念回了一声嗯,就低头抠校服裤子中间那条隆起的走线。试图和郁谋做到井水不犯河水,普通同学关系。
  虽然说在一中不可以早恋,但无论是好学校、坏学校,现实就是,每个年级或多或少会有几对很出名的情侣。他们会在课间坐到一起,会在操场上手拉手,会在中午吃饭时面对面慢悠悠吃饭,会在放学时一起回家……
  他们是年级的谈资,在这个年龄做“校规”之外的事总是为人津津乐道的。他们好像也不怕成为谈资。施念还看到过有一对情侣在楼道的窗户前亲亲,蜻蜓点水,男生亲了女生的鼻尖一下。她都替他们心惊胆战,自动站在老远替他们放哨。但同时又觉得那场景很触人心弦,因为他们的背后就是窗户,就是爬山虎和艳阳天。
  郁谋看了看一旁的施念,女孩子的脸被垂下来的碎发遮的七七八八。又来了,那只背着龟壳的恐龙。她好像总是这样,明明可以是白垩纪的地球霸主,一遇到这些事情,立马把壳子背上去当乌龟。
  施念想了想,小声说:“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她说话时面冲前,低头,她觉得郁谋应该知道即使自己不面冲他,这句话也是在跟他说。
  郁谋没出声。压根不接。
  施念在想,车厢太吵,他或许是没听见,于是稍稍提高声音:“我说,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郁谋还是不出声。连动都不动。
  施念就用余光瞟他,想确认他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她的视线一开始只敢落在他的腿上。腿上放着书包。黑色书包软塌塌的,他考试的时候什么课本啊卷子啊都不带,一个口袋的拉链还是敞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怕掉东西。
  少年用一只手臂勾着书包。他的手极为好看,学生在食指中指会有的茧子,他都没有。指节清晰,手指修长,指甲剪的短短的,不算整齐,但是干净。
  施念看他对自己的回答无动于衷。于是她又悄悄往上看。这次视线到了他的脖子。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男性的脖子,但她能肯定的是,郁谋的脖颈线条也好看。怎么好看?哪里好看?不知道,但就是好看。
  然后,继他左眼下那颗痣之后,她又发现了郁谋身上的第二颗痣,隐在脖子右侧。那是痣吧?不是泥点子吧?她开始仔细确认。
  郁谋被她看的有点绷不住。他知道她在瞟他,他是故意不理她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乖的女孩子,竟然盯着他的脖子看。应该没有人告诉过她,不可以一直盯着男的脖子看。会出事情的。
  就在施念仔细去确认那是颗痣时,她看见少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郁谋声线冷漠,伸出手捂住脖子,捂得严严实实。质问道:“你干嘛偷看我?一开始不理我,现在又想来占我便宜?你好渣啊。”
  施念:??!
  她不可思议地看他,他似笑非笑地回看她。
  前座的爷爷好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稍稍回头飞速地瞧了一下两人。施念瞬间满脸通红。
  郁谋看见了,看见她的血液冲上了脸,脖子,还有耳朵。
  施念扯了他的袖子一下,着急:“你不要乱说!”
  郁谋将手窝成喇叭,假装昭告天下:“还动手动脚上了!”
  他义正严辞:“我告诉你施念同学,我俩可是普通同学关系,你不可以对我这样。”
  前座的老爷爷老奶奶一齐回头,上下打量施念。
  施念拿起小饭兜扔他腿。郁谋义正严辞:“你再这样侵犯我我就要喊人了啊。”
  老爷爷老奶奶开始交谈。只言片语的施念听到:“女孩儿……真是不得了……没看出来啊……”
  施念百口莫辩。她急的直跺脚:“你快闭嘴吧!”
  这时公车靠站,离到家还有两站路,施念也顾不得了,背起书包挤过郁谋落荒而逃。
  车门关闭前,郁谋笑了下,站起身也随她下了车。
  *
  避开了喧闹的街,巷子里很安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施念的脸还烧着,她很不习惯成为焦点的感觉,包括被人议论,被人猜测。
  郁谋让她走了一会儿,后来耐心耗尽,直接伸出手拉住她的书包,施念像头驴子一样拧着往前走,却一步都难以向前。
  两人较了一会儿劲,郁谋开口:“你要是和我比力气,那咱俩今天谁也回不去家了。耗着吧就。”
  施念站定不动。然后转头怨念地看郁谋。郁谋却回以淡淡的笑。那笑不狂,但也不算之前的郁谋。带了点其他的东西。很新的东西。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啊?” 郁谋说:“我以为你要感谢我呢。” 结果没想到这么想避开他。
  他那个“恨”字用的有点重,甫一说出来,施念便泄了气。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正常人眼里似乎就是忘恩负义。
  她眼里的怒气消失,转而很无力地说:“我没有恨你……你怎么用恨这个字呢?”
  郁谋:“那是为什么呢?”
  施念茫然:“什么为什么?”
  他给她数罪状:“昨天考完试没等我就自己坐车回去了,今天要不是我去一班门口堵你,估计又要一个人悄悄回去。上车非要找单人座坐,不想和我坐一起是吗?装不认识是吗?还有。”
  他停顿。
  “上车以后不说话,人都要扭到窗户外面去了。你是打算以后都不和我讲话了,是吗?”
  他眼里的笑意渐消:“你和我解释一下,咱俩之间是深仇大恨啊还是杀父之仇啊,至于这么避着我么?”
  施念仰头看他。他生气了。她意识到。
  小饭兜被她拎着甩来甩去,时不时撞到她自己的腿。郁谋嫌烦,直接按住她的手:“不要甩了。”
  施念的手缩在校服袖子里,隔着一层布,男生的手滚烫。她停住不甩了,赶忙把手背到身后。
  “对不起。” 她说。她最擅长道歉了。
  “我没要你道歉,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你如果觉得我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那你错了。并且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现在也在生气。我不觉得我应该被这样的对待。” 少年的语气像一潭死水,说自己生气时也无波无澜,可是就是莫名让人害怕。刚刚在公车上逗她,那是一回事;现在要把事情说清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嘻嘻哈哈不能解决问题。他也不是一个好被糊弄的人。
  施念觉得自己胃开始疼。郁谋说的没有错,她这两天是在刻意避着他。她甚至有些后悔,不应该接受郁谋当初在考场的好意的。
  她这算渣吗?
  “我很怕。” 她说。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别说郁谋不懂了,她也很难解释清楚自己这两天的反常行为。于是她打算实话实说:“我没有恨你,也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有点后悔。”
  郁谋要气笑了:“后悔和我换座位吗?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啊,施念。好吧,是我唐突了。”
  他叫了她的大名。
  她的胃里开始反酸。
  “不是……我是后悔当初不应该冲动之下和那个男生吵架。” 施念嘴角往下,再往下,喉咙开始酸涩,她看郁谋,眼睛眨巴眨巴:“我是想,如果我当时忍过去,你就不会和我换座位。你不和我换座位,大家也不会议论……你也不会得不到年级第一……”
  郁谋愣住了。“大家议论什么了?”
  “大家没有议论,但是我怕大家会议论。”
  “议论什么?”
  施念看他,他真不知道吗?很显而易见啊。
  她豁出去了,小饭包扔到地上大声宣布:“议论……啊呀!你真要我说啊!就是议论咱俩那个啊!”
  郁谋不自觉的嘴角浮现笑意:“哪个啊?” 就是要你说啊,笨蛋。
  施念瞪他,他回以不知情的无辜眼神。
  “议论咱俩谈恋爱啊!议论你……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啊,之类的!哼!” 施念脸上的血就没下去过,现在都憋紫了。
  郁谋装作恍然大悟。噢~
  真抱歉啊,他就是故意的啊。就怕大家不议论呢。
  可他才不会告诉她。少年若有所思:“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要我说,不用担心。”
  “你说不用担心就不用担心?”
  “对,没有的事啊。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我不喜欢你。难不成,你喜欢我啊?” 他笑笑地看她。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她看穿。
  “我也不喜欢你!” 施念的声音几乎要穿破天际。
  虽然知道她肯定会否定,但郁谋还是有一瞬间的伤心。他和自己说,不过这就是她嘛,背着乌龟壳的小恐龙。能理解。
  “知道了。耳朵都要聋了。轻点声。” 他嘘她。
  “所以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咱俩,嗯,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谣言很快就会停止的。更何况,据我所知,根本没有什么谣言和议论,大部分都是你自己瞎想的。”
  施念愁眉苦脸。郁谋想帮她扯出个笑脸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隔着校服碰手手都吓得背过手去,去捏脸岂不是要吓得把头砍了。乖得很。
  “还有。” 施念补充说:“我的心好内疚。昨天我听说你弃考语文,我难过了一整天。” 岂止啊,昨晚她蒙头在被子里哭了一鼻子。
  郁谋插兜,看她继续说:“你是年级第一诶。初中三年是,高中三年也必须是。每次考完试你都可以上讲台讲话的。全年级都把你当成宝贝。可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上了高中的第一次考试就不是。我、我心疼死了!”
  郁谋被她搞糊涂了,他不拿第一,她怎么比他还心疼?不对,他压根就没有什么感觉。
  拿第一,只是因为他恰好成绩是第一,又不是他天天盼着想着拿第一。
  施念干脆蹲下来,心口和胃都抽抽的疼:“我玩游戏,所有关卡都要刷到三颗满星才可以。更何况你考试呢?你这是少了一个勋章啊!【学生时代一直是第一】的人生勋章。难过死了!心疼死了!啊!”
  郁谋垂手蹲下来,大手覆到她的脑瓜顶上,说真的,他都不知道这事要他怎么哄。即无奈,又好笑。还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蠢兮兮的。
  他只好说:“别难过啦。” 平平无奇的不走心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