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里的她 第29节
  只有月初霖还坐在铺了米色坐垫的中式胡桃木沙发上。
  郁驰越没看屋外的雪,?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双腿交叠,两截纤细的小腿被长裙的裙摆遮去些许,白得有些晃眼,整个人更是像一颗被打磨圆润的洁白珍珠,莹莹的,?透着冷霜的光泽,?却有一种柔润的温度。
  修长的十根手指轻轻捧住一杯热腾腾的红茶,杯口里,水汽缓缓上涌,?覆在她的脸上,形成一层雾面。
  珍珠像刚从水中取出。
  有人提议要出去走走,立刻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度假区里设了好几条观景道,?其中一条在居住区旁,就是为餐后散步设计的,大约五六分钟的路程,道边景观别有风味。
  李总回头问郁驰越:“郁总和月小姐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郁驰越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道:“你们先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各自相携离开。
  偌大的包间内,剩下郁驰越和月初霖两个人。
  月初霖放下茶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飘雪的景象。
  郁驰越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走近,只是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着她。
  “喜欢雪吗?”
  这大概是他主动和解的信号,一声不提之前的事,直接转移话题。
  月初霖不喜欢这样,但也没直接撂下脸色。
  “我是n市人,那里一年下不了两场雪,上大学来了p市,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雪,南方人怎么会不喜欢雪?”
  她说着,穿上外套,拎起包,转身要出去,“我也去走走。”
  服务员为她打开大门,引着她走到步道附近。
  郁驰越从后头默默地跟上来。
  屋外的风雪迎面扑面,干燥的寒意不住地顺着衣物间的空隙钻进去,刺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月初霖忙紧了紧大衣,将双手插进口袋,抵挡寒意。
  雪花纷纷扬扬洒下来,落在她的发丝间、大衣上,然后迅速化成小小的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小巧挺直的鼻尖被冻得通红,眼眶也忍不住沁出一点水光,整个人轻轻打了个寒战。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黑色大衣兜头披下来,盖在她的脑袋上。
  寒风被挡去大半,温暖一下将她包裹住。
  她调整一下大衣的角度,从领口探出脑袋,果然看见郁驰越那张面无表情的清冷脸庞。
  映在月色与雪色之间。
  他身上的大衣已经不见了,剩下里面的驼色羊毛衫和衬衣,脖子上系着条烟灰色围巾,身材挺拔瘦削,在冬夜里看起来格外单薄。
  “你不冷吗?”
  月初霖打量着他,见他虽然表现得不畏寒冷,可到底一张瘦削的脸被寒风吹得有些白。
  郁驰越没回答,只是示意她注意脚下:“好好走路。”
  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雪。
  虽设计时刻意做了防滑,但她穿着高跟鞋,又是夜里,依然得小心些。
  月初霖看看地上,又看看漫天飞舞的雪花,伸出手轻轻挽住郁驰越一边胳膊。
  郁驰越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脸庞上,嘴角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原本插在裤袋里的手动了动,刚想伸出来,却听她又道:“你不打算向我道歉吗?”
  郁驰越刚刚扬起的嘴角迅速垮下,伸到一半的手也僵住。
  月初霖停下脚步,拉着他那条胳膊,让他也停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有雪花在中间飞舞,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雾霭。
  她看着他,脸上虽笑盈盈的,目光里却带着坚持,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一定要在这里说吗?”郁驰越冷着脸,嗓音也是清冷的,“如果我不道歉,你会怎么办?”
  月初霖笑了笑,伸手拂去他一侧肩上的雪花:“如果郁总不道歉,那我就要怀疑您到底欢不欢迎我来。我一向不喜欢当自讨没趣的人。”
  “你要回去?”
  月初霖看一眼天,虽然时间不早,这地方又有些偏,却还是认真点头:“有可能。”
  郁驰越的脸色更难看了。
  月初霖等了片刻,不见他有道歉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走。
  下一秒,手腕被攥住,用力拉了回去。
  “对不起。”
  郁驰越双臂环着她的肩,低垂着眼,哑着声在她耳边吐出这三个字。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低头,都是对她。
  月初霖原本还想问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
  可不知怎么的,感觉到身上大衣的温暖,她竟然没再说什么。
  “好了。下次发脾气前,先深呼吸一下。”
  她重新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有服务员怕他们太冷,开着观光车过来,问他们要不要送他们回去。
  月初霖看着郁驰越:“你穿的太少了,我们上去吧。”
  雪景再美,也扛不住严寒。
  郁驰越却摇摇头,将被她挽着的胳膊抽出来,绕个弯将她圈在怀里。搂着她的那只手顺着她的肩向下滑,插进大衣口袋里。
  两人在风雪里紧紧依靠着,一起继续前行。
  “这样不冷。”
  月初霖笑了声,呼出的气息飞快的弥散在冷空气里。
  她示意服务员不必等他们,随即加快脚步,顺着步道往别墅区走去。
  步道上积雪一点点变厚,两人沿路留下一连串挨得极近的脚印,很快变浅。
  一回到屋里,月初霖踢掉高跟鞋,将身上的两件大衣脱下,没急着打理自己湿了的长发,转身便推着郁驰越去冲澡。
  “这回再生病,我可不会照顾你。”
  郁驰越只好默不作声地进了淋浴间。
  月初霖拿了块毛巾擦擦自己的头发,转身打服务电话,打算将沙发上的两件大衣挂起来,送去重新熨烫一下。
  才拎起来,就听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是一只黑色男士钱夹,显然是从郁驰越的大衣口袋里掉出来的。
  她捡起来一看,里头夹证件的地方,身份证恰好滑出来一半。露出的部分写明了出生日期。
  月初霖无意识地瞟了一眼,起先没注意,只顾着将掉出来的一半塞回去。
  可等把钱夹搁到桌上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
  身份证上的月份和日期,正是今天——今天是郁驰越的生日。
  她望着窗外的雪,有些出神。
  这人,竟然一声不响。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为他庆生。
  这一整天,她都和他在一起,也许有朋友给他发信息祝福,可其他人呢?
  这位郁家的太子爷,身边的亲人、下属,没有一个对此有所表示。
  门铃响了,是来取衣服的服务员。
  月初霖将衣服递过去,又叫住服务员:“麻烦替我叫一辆观光车,我出去一趟。”
  **
  郁驰越冲完澡出来,身上披着松松垮垮的浴袍,肩上搭块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屋子里静得出奇。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四下环顾,不见人影。
  又往卧室里找了一圈,就连露台和院子也出去找了。
  无一例外都是空荡荡一片。
  他的情绪逐渐焦躁起来。
  沙发上的衣服没了,玄关处的高跟鞋也不见了,就连包也被拎走了。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
  他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从震惊、愤怒,渐渐变成失望、脆弱。
  宽敞的客厅里,他靠在墙上,慢慢下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只有一分钟,屋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他迟钝片刻,才起身去接。
  “郁总,月小姐请您一会儿到餐厅去一趟,观光车已替您准备好,就在门外,随时可以出发。”
  郁驰越停顿一瞬,慢慢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将电话挂断。
  他先是紧抿着唇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即头发也不吹干,胡乱抹一把,飞快地换上衣服便夺门而出。
  观光车果然已经等在门口,服务员笑盈盈地将他送至餐厅门外。
  是不久前才离开的地方,此刻已经没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