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20节
  乔苒忍不住伸长了脑袋,她知道自己同符医有关,但符医怎么治病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观主会的不过是从上任老观主那里学来的一两张符,说穿了,就像手里有个偏方罢了,同真正会用符医的手段治人还是两回事。
  虽然一只手抱着孩子,不过张解的手法还是很快,乔苒看他烧了一张符纸,混入茶水中,不过些微晃了晃,便取银针沾了符水,在孩子的身上施了针。
  两个妇人不安的看着张解的动作,大气不敢出一下,这可是家里的小公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可担待不起。
  施完针,张解便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那个孩子。
  “天……天师大人,还要多久?”其中一个妇人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乔苒看了眼一旁仍温热的茶水,心道:还不到一盏茶时间,这催的也太急了。
  张解却收了针,将孩子递还给她。
  妇人接过孩子,见锦被中的孩子面色红润,没什么异样,正要开口问两句,便听张解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了。”
  “好……好了?”还是先前那个开口问“还要多久”的妇人一脸惊色,“这就好了?您不要再看看吗?开个方子什么的。”
  真真是等人心焦,方才还催促的,现在却又嫌太快了。
  “陡然受惊,邪风入体罢了,原先的方子可以接着吃。”张解说道,“你们就是不来,过上十天半月便也好了。”
  话音刚落,那锦被里的孩子便发出了一阵笑声,原来,他们说话的时候,这孩子已经醒了过来。
  见啼哭了好些日子的孩子开始笑了,妇人松了口气,大喜过望的退了下去。
  等到妇人离开后,张解转头问乔苒:“看懂了吗?”
  乔苒摇头:果真是奇人异士,这符医的手段她看的云里雾里的,也就看个热闹。
  “我并不擅长符医,只是略通。”张解说道,“挑也是挑些简单的来看。”
  乔苒沉默了片刻,走了出去。观外不少等候求医的人已经开始打听起了玄真观后厨的药膳,她看了片刻便转头走了,偌大的玄真观,她倒成了此时唯一的闲人。
  想她来时曾感慨过这个大楚如历史上的盛世大唐一般包罗万象,现在却没有在万象中找到她能做的事情,而她想的救人,却不过才窥了一眼,便察觉到了其中风起云涌。
  正感慨间,听红豆的声音自远处响了起来。
  “小姐,小姐,喝药了!”
  这玄真观里每日最开心快活肆意的人出现了,乔苒仿佛被感染了一般,露出笑容,接过红豆手里的药,试了试温热,便一饮而尽。
  红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赞叹道:“小姐真是豪爽!”
  “长痛不如短痛。”乔苒尝着嘴里剩余的味道,一张脸拧成了一团。
  即便是对着这样的一副表情,红豆还是不忘得意拍马道:“我家小姐就是厉害,出口成章!”
  再这么被这丫头吹下去,她都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乔苒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正想让红豆往后收敛些,却见红豆猛地一拍额头,道:“呀,险些忘了!”
  乔苒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递了过来,对她道:“方才奴婢在后厨熬药的时候,看到一个海利号的伙计递给奴婢的,说是同方不方便出来,让他帮的忙。”
  红豆说着巴巴的望了过来:“小姐,奴婢可没偷看,上面写什么了呢!”
  “约我们见面。”乔苒看了眼字条便收了起来,“说前些时日乔大老爷收到了风声,将表哥打了一顿,如今才刚刚好一些。”
  她说着看向红豆:“我们现在就走,来得及的话,午时就能赶回来。”
  所幸这个时候没有人用观里的马车,车夫当即便拉着她们走了出去。
  玄真观外人头攒动,马车来来回回,一时半刻,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一辆马车离开了玄真观。
  马车在一家画坊前停了下来,乔苒带上幂篱匆匆下了马车向画坊内走去。
  画坊内眼下没什么客人,不知道是本就如此冷情还是特意清了场,乔苒才一进门,便被等候在侧的小厮带往画坊的内室。
  这样警惕严阵以待的样子让乔苒一阵默然。这些时日因着张解的看重她都快飘飘然了,却险些忘了,在旁人眼中,她还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扫把星。
  扫把星就要有扫把星的觉悟,看着小厮刻意同她们拉远的距离,乔苒识趣的往后退了退,拉的更远了。
  内室不大,进门的时候正见乔墨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乔苒带着红豆进门喊了声“表哥”,乔墨便一脸欣喜的望了过来,那个男人也抬头朝她看来。
  看年纪四十上下,一身文人长袍,眉清目秀,一副文人做派。
  “这是我舅父。”乔墨指着那中年文人模样的男人说道,“是这画坊的老板,今儿我便是借了他的地方与表妹见面的。”
  乔苒朝那男人点了点头:这是乔墨的舅父,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这种“扫把星”还是识趣一点的好。
  乔墨的舅父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微微颔首,而后便走了出去。
  “表妹,前段时日,我爹他知道了我来找你的事,不允,所以……”乔墨一张口便急急忙忙的解释了起来,脸色也涨的通红,才同表妹说完有事可以来找他,他便“失踪不见”了,他若是表妹也一定会生气的。
  红豆哼声翻了个白眼:“早猜到了,表公子别说废话了,有什么事赶紧说罢!”
  “你这丫鬟还挺聪明的。”乔墨惊讶了一下。
  红豆神情得意。
  乔苒看了她一眼:这是唐中元猜到的,她得意什么。
  不过红豆有句话倒是说的对,有什么事赶紧说。
  她嗯了一声,看向乔墨,这样的表情也令得乔墨歇了再说两句闲话的心思,当即便说了起来:“我来是同表妹说出海的事暂时要搁置了,”他说完这一句就望了过来,“千秋节将至,这一回整个江南府送入宫中的贡品有我乔家的东西,因数量不少,还是江南府的主礼,我乔家要派人随行,爹派了我去。”
  千秋节就是陛下的生辰,不过比起这个,乔苒脸色微变:“所以,表哥要去长安了?”
  大楚定都长安,要送江南府贡品入宫,那么乔墨自然要去长安了。
  乔墨郑重的点了点头,肃然道:“是,我要去长安了,能亲自去看一看姨母一家了。”
  第39章 不可乱言
  可以去长安了啊!再如何打听消息都比不上亲自去长安走一趟来的更好。
  这倒是一件好事,乔苒想了想,问他:“表哥何时出发?”
  乔墨道:“半个月以后……”
  话未说完,便见那书画坊的老板,就是乔墨的舅父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不得了了,妹夫找过来了!”
  乔大老爷过来了?乔苒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乔墨的舅父匆匆走到内室的墙边,从墙上取下一幅画,露出了墙面上开的小门。
  门虽小,却也足够乔苒和红豆两个女子通行了。
  “你们从后院离开。”那老板说道。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乔苒和红豆已经站在画坊后门处面面相觑了。
  “还好没让表公子说废话!”回过神来的红豆愤愤道,“这乔大老爷属狗的不成?我们才刚到,他便找过来了!”
  “通风报信了吧!”相比红豆的愤愤,乔苒神情淡然,“这乔家当家做主的毕竟是乔大老爷,表哥要做什么很难逃过他的耳目。”
  红豆闻言不由轻哼了一声,道:“人家还说什么乔大老爷生意做得大,忙得很,眼下看来都是骗人的,我们才刚到,就嗅着味道过来了,真是看把他闲的!”
  乔苒笑了笑,看向四周,见是个闭塞的小巷,周围空空荡荡的,一边是个死胡同,另一边是别人家宅邸的院墙,院墙上没开什么窗、门,是以一时半会儿,除了她和红豆之外,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红豆抱怨了几句乔大老爷“闲的发慌”的行径,拉了拉乔苒的袖子,道:“小姐,咱们走吧?”
  乔苒目光有些凝滞:“走?”
  红豆嗯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反正乔大老爷都来了,今日表公子看来是同小姐说不了别的话了,咱们走吧!”
  “好……走。”乔苒微微点了点头,和红豆踏出了小巷,连拐了两个弯才到了大道上,眼见周围人声鼎沸,红豆这才松了口气,感慨:“还是人多热闹好啊,这后门也建的忒僻静了,万一遭了贼,从后门溜了真是哭也没处哭去!”
  正抱怨间,见不少路人往前涌去,一抬头,画坊的正门就在这条大街不远处,此时已被人群环绕了起来,透过人群依稀还能看到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停在门前,两匹高头大马在人群中打了个喷嚏,颇有几分神骏的味道。
  如此“用钱讲究”的除了财大气粗的金陵首富也没有旁人了。
  乔苒脚下一顿:“我们也去看看。”说罢,便随着人群向画坊走去。
  红豆惊讶:“小姐,不回去么?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去看看乔大老爷生的何等模样。”乔苒随口回了一句。
  红豆立时连连点头,声音中也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也好,瞧瞧这属狗的乔大老爷什么模样,这般六亲不认的一定不好看。”
  乔苒没有应声,只是径自挤入了人群,红豆见状,连忙过来帮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往前推了一些,虽然不在最前面,却也能清晰的看到被围起来的马车了。
  车夫在马车旁放了只金凳子,从乔苒的角度只看到一只靴子踩在了金凳子上,丝绸鞋面,上头还镶着一颗硕大的珍珠。
  真真是一只鞋都如此模样,全身上下那还了得?
  看热闹的多是普通的百姓,此时议论声中也多了几分酸涩气。
  “这乔家可真是财大气粗!”
  “可不是吗!这乔老大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比乔老在时更胜一筹啊!”
  “生意做得再大,逢年过节连个走亲的机会都没有,有什么用啊?仅剩的方大夫人又出了事……话说回来,方大夫人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城里没人在提啊?”
  “不知道,方家口风紧的很,就是不说啊!”
  “喂,你们是不是忘了,除了方大夫人,这乔老大还有个亲戚的?”有百姓接话道。
  正聊得欢的百姓惊讶道:“哪还有什么亲戚……咦,你说的莫不是城外住玄真观的那个?”
  “对啊!对这个外甥女,乔老大可是心狠的厉害,不闻不问,当年才几岁的孩子,硬是把人扔了出来,也真真下得了手!”
  “生意做那么大,心自然狠!”有人嗤笑。
  ……
  这样的议论声听的红豆浑身舒畅,连连点头,忍不住对乔苒道:“看大家还是挺明白的嘛!”
  “说说罢了,眼下不过是大家都对乔家这般奢侈的行径有些眼红愤愤不平罢了。”乔苒不以为意,仇富心理也是可以理解的,尤其这个富还如此的高调,自然惹人不满。
  那双镶珍珠的靴子踏在了地上,而后一个转身,乔大老爷出现在了视野里。
  这样的长相,乔苒并不陌生,乔墨就同他有七分相似:眉目方正却算不上好看。
  “果真是相由心生。”红豆指着乔大老爷向乔苒告状,“瞧他那个面相就知道不是好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玄真观呆久了,红豆都学会说面相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表哥就同他很像。”乔苒当然不会傻到以貌取人的地步。
  红豆嗯了一声,暂时闭上了嘴: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不管什么时候,小姐都是对的。
  乔大老爷下了马车随即转身伸手去搀扶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不过转眼之间,马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便出现在了视野中,是一个妇人同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