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49节
  不过眼下却不是同方三夫人争执的时候,她急急的披上外袍向外走去:“什么事路上说,快,快去府衙!”
  这可不得了,方三夫人也跟了上去。
  ……
  因着和甄仕远一同过去不大合适,乔苒同红豆他们便稍稍慢了一些,与甄仕远错了开来。待赶到府衙时,便见唐中元已在府衙门口等着他们了。
  一见乔苒,唐中元便道:“那两位方家的已经招了。”
  那么快?这才多久的功夫?便是能预料到方秀婷和方秀文两人不会撑多久,可这么快便招了,也委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乔苒皱了皱眉:“你们该不会是动刑了吧?”
  唐中元沉默了一刻,道:“这二位……还真不用动刑。”
  原来未免方秀文和方秀婷关押在一处合谋,关押的时候,官差便将两拨人分了开来。结果前脚才走,后脚方秀文就开口了。
  “是方秀婷推了那什么先生一把,那先生就掉下去了,这件事与我等可没什么关系。”大难临头,方秀文忙不迭地将自己摘了出来。
  牢头听的愣了一愣,想了想转头便将此事告诉了甄仕远,甄仕远大抵也对这两个还未及笄的少女心性摸的差不多了,便让牢头将方秀文的证词说与方秀婷听,结果方秀婷一听便大叫了起来,说是两个人一起推的。
  甄仕远见惯了这样互相推诿的嫌犯,当即便让人将这两拨人又关于一处,这下好了,两人还没说两句便扯起了头发,不多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当时的状况招的一清二楚。
  黄子久当时应该就站在窗边,这一点那跑堂的小二也能作证,方家那两个趾高气昂的小姐当即便甩了银票出来让他将包厢让出来。
  且不说就是黄子久未出事,就凭这两人当时的态度,最是倚老卖老的黄子久不给她二人点颜色看看那才怪了。而那时黄子久别说理会他们了,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一下倒是激怒了方秀婷和方秀文,两人走了过去,看黄子久闭目不语,只当他是全然不将她二人放在眼里,心里也起了脾气,便伸手推了推黄子久,而后发现就这般轻轻一推,黄子久就从窗口翻了下去。
  两人当时便惊了,探出头去,却见翻下去的黄子久仰面躺在地上,血腥四溅,竟是这一推便摔死了。慌乱之下便想逃,却未料两人当时探头的状况被不少人撞见了,这下正好,一逃更是几乎坐实了“凶手”之名。
  第98章 争吵
  这也太不顶事了。”红豆听的连连咋舌,“就是奴婢进去也比她们撑得久。”
  才一转眼的功夫,就招了。
  “如此倒是说清了,这什么黄先生就是被方家那两个推下去摔死的,结案了。”红豆说着顿了顿,拍手道,“真是天道好轮回,咱们不收拾她们,老天也收拾她们。”
  乔苒笑着敲了敲红豆的脑袋,跟着唐中元进了府衙。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别忘了,方秀婷和方秀文的口供是那黄子久一动不动,连她们说话都不曾理会。
  她怀疑在她们二人进来之前,这黄子久出事了。
  眼下就等封仵作那边的消息了,还有那个字迹:如此名家之风,但凡见过的,应当不会忘记,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甄大人说请乔小姐先来这里候着,有什么事可尽管吩咐我等去做。”唐中元似乎也觉得甄仕远这一句有些耐人寻味,尤其是站在这府衙大牢的门前说这句话。
  可别忘了,这大牢里有才抓回来的方家那两个。乔小姐同方家那两个不对盘也是不少人见到过的,甄大人难不成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乔小姐出口气不成?
  乔苒听的一阵失笑:这大抵就是和府衙大人私交的好处了。不过甄大人给予她的好处也仅限于隔着牢门对方秀婷和方秀文冷嘲热讽一番,出出恶气罢了。
  唐中元显然也琢磨清楚了甄大人的意思,指了指牢内的方向:“乔小姐要过去瞧瞧吗?那两个打的可凶了。”揪下来的头发就有不少了。
  “那就不去了吧!”乔苒说着,看向唐中元的身后,“这热闹没什么可看的,我现在想的是小的进去了,大的很快便要来了,我便在这里等着。”
  大的?什么大的?唐中元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乔苒便招呼红豆、乔书和阿生寻了凳子坐了下来。
  才刚刚坐下,连凳子都未坐热,便见一辆马车急停在了府衙大牢的门口,从马车上走下两个妇人,急匆匆的向这边奔来。
  方二夫人、方三夫人,果然,方家两位小姐前脚刚出事,后脚这两位夫人就收到消息赶过来了。
  唐中元恍然:乔小姐说的大的原来是指这两位啊!
  “乔苒!”方二夫人一眼便见到了坐在那里的乔苒,开口直呼其名,“你……你好的很!”
  女孩子站了起来,走了出来,靠着牢门站定,笑道:“许久不见了,方二夫人,你是来向我道谢的吗?怎的来的这般快,我都不曾有所准备。”
  “哪个要跟你道谢!”方二夫人气的呸了一口,在袖子被方三夫人拉了拉之后,却又改口青着一张脸道,“上一回,还要多谢你请张天师来救了秀婷的性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是路上有个猫猫狗狗伤了病了,能救我也是要救的。”对上方二夫人满脸的不愿,乔苒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呸!还以为真是来谢她的啊!方二夫人冷笑道:“一码归一码,上一回谢你救了我家秀婷的命,这一回还要谢你将我家秀婷请来府衙坐客了。”后半句几乎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一般。
  “不必谢我,”乔苒仿佛没有听明白她话语中的恨意,笑容不变,“对了,二位夫人也不能白来一趟,我便告诉你吧,两位方家小姐已经招了……”
  “已经用刑了?”这下连一直躲在方二夫人身后的方三夫人也忍不住了,脸色大变,此时也顾不得要藏在方二夫人身后了,这句话脱口而出。
  用刑?方二夫人和方三夫人一想到这两个字便呼吸一滞:她们是见过那等被押到刑场去的重犯的,在牢里被刑具折磨的不像个人样了。想到那些的刑罚也要加之在自家闺女的身上,两人当即便顾不得其他,想要进牢里看看,却被府衙大牢旁的官差牢牢的挡在了门外。
  进又进不得,光想一想,心便如刀割一般。
  “乔苒,我同你有仇不成?你救了秀婷的命,眼下却又要将她送进大牢,你到底要如何?”方二夫人情急之下也管不了旁的了,脱口而出,“上一回是老夫人不让我们同你来往,与我等何干?”
  “你错了。”女孩子伸出手指晃了晃,“进大牢的又不止方秀婷一个,是两个。”至于那些侍婢,看来也不在两位夫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救活了一个,又送进去两个。
  方三夫人听的勃然大怒:“你这煞星,此事同我家秀文有什么关系。惹你的是秀婷和她,你做甚要害我家秀文?”
  方二夫人惊叫:“罗康娘,你什么意思?”要将事情都推到她家秀婷的头上吗?
  眼见两人就要在大牢门口吵起来,女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的表情:“夫人在说什么呢?送两位小姐进大牢的可不是我。”
  “你胡说,是你指认的秀婷和秀文……”
  “众目睽睽之下,不少人见到二位小姐出现在黄子久先生跌落的窗前,可不止我一个,”乔苒说着顿了顿,眼风一扫,“也不知两位夫人听哪个乱嚼舌根的瞎说,此事同我可没什么关系。”
  “那也是你先跳出来指认的,若不是你……”
  “若不是我,旁人就不跳出来了不成?”乔苒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你以为方家有多大的本事?能让这么多人闭嘴不成?”
  “你……”
  “也别盯着我了,我若是你二人便想想怎的回去吧!”乔苒甩了甩手,道,“出来容易,回去难。我劝二位夫人赶紧走,方秀婷和方秀文已经招认黄子久是她们推下去的,眼下城中文人愤怒,黄子久先生拥沓不少,仔细走的晚了,被人堵了车,连家都回不去。”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当即一白:方才出来时便觉得不大对劲,似乎马车后头总有人跟着她们,可那时一门心思的找这扫把星算账,便忽视了这一茬。如今再想起来,黄子久是什么人,便连她们也有所耳闻,这个人要真是被秀婷和秀文推下去摔死了,那整个方家不得要被愤怒的文人掀翻了不可?
  这真是出大事了!
  临走前,方二夫人似乎仍有些不情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给我等着。”
  “这话说的好似幼童打架放狠话回家告爹娘一般。”女孩子轻哧了一声,“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你这丧门……”
  “你跟她说这些作甚?”方三夫人拉住了又要回头找乔苒算账的方二夫人,压低声音道,“她不提醒,我倒险些忘了,这丧门星作怪,咱们回去老夫人那里哭一场,自有老夫人教训她,我们急什么?”
  第99章 连累
  今日可不是过节,书苑也未到休沐日,一向留在书苑的几位方家公子却破天荒的回来了。
  回的如此突然,连个传话的都没有,主子就已经出现在门前了,门房同奴仆手忙脚乱的奔了出来:“二公子,三公子……”
  人突地冲出来,又一股脑儿的簇拥了上来,这副乱糟糟的样子,看的方家的几位公子连连皱眉:“真是乱七八糟的!母亲是怎的管家的?难怪妹妹会闯下如此大祸,爹回来了没有?”
  方家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内。内宅之事,男子几乎不插手,就是闹的天翻地覆,也只消请出老夫人,事情自然便能解决。可今日之事却叫方家的男人不得不插手了。
  奴仆忙道:“两位老爷同老太爷回来了,眼下正在荣福堂坐着呢!”
  “去荣福堂!”
  还未走进荣福堂,站在外头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几个少年对视了一眼:看来是父亲、祖父他们也遭到了波及。
  “本想着女儿家的总是要嫁去别去的,便对那两个混账东西素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眼下倒是好了,平白让这两个蠢货害了我们……”扯着嗓门大骂的是方二老爷。
  “二哥说的不错,我素日里就让罗康娘好好管教孩子,一转眼的功夫居然惹下如此大祸……”
  方家祖上也留了几间书斋,方老太爷素日里便带着几个方家老爷操持书斋,近日手头颇丰,便将书斋修了一番,也引来了不少熟客。眼看日子越来越好,原本准备同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也学人建个什么书会,以文论友。眼看书会就要建的差不多了,今儿倒是好了,朋友派人来说书会不办了不说,方才来了一拨人,竟往他家书斋里扔东西,留在书斋的几个老爷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竟被扔了不少烂菜叶臭鸡蛋。
  好端端的开个书斋能得罪什么人?方二老爷、方三老爷不得已,顶着一头烂菜叶问缘由。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
  “那两个蠢货真是好日子过久了皮痒!”方二老爷气的直拍桌子,纵使回来已经沐浴洗漱过了一番,可不知怎的,总还觉得身上有股怪味儿,难受的厉害。
  “竟敢下手害人,害得还不是一般人,是黄子久先生!”方三老爷接了话,他也是一脸阴沉之色,道,“非得要害得我方家赔上祖上的基业不成?真真家门不幸。”
  坐在主位上的方老太爷倒未说话,只是脸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祖父!”
  “爹!”
  几个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方二老爷见到他们,顿时惊了一惊,脱口而出:“今儿又不是休沐日,你们几个怎的回来了?是不是逃课了……”话说到一半突然一噎,脑中闪过一个可能,当即变了脸色,“难道……”
  “二伯父!”三房的方四公子从贴身的书袋里取出一本被剪的乱七八糟的书本放在案几上:“妹妹们闯下这样的大祸,我等还怎么留在书苑里?”
  “爹可知书苑里有多少人喜欢黄子久先生的画?”二房的方三公子恨恨道,“我等险些被人围起来打,好在先生及时出现制止了。”只是先生也不可能时时留在一旁守着他们,便让他们先告了假回来躲躲。
  正说话间,奴仆进来禀报:“夫人回来了。”
  “还好意思回来?”方二老爷听的拍桌而起:“周素娘这个疯妇也不知怎的教的孩子,前一段时日在外头乱跑害我丢尽了颜面,好不容易消停了几日,结果今日又让那两个蠢货闯下如此大祸!非得害得我等祖业守不住,有书读不成方才甘心?我早想休了她,让她娘家人领回家去,省的留在我方家丢人现眼……”
  “她好歹是二郎、三郎的母亲,你要休了她?”方老太爷终于开口了,他斜眼看了方二老爷一眼,“听说你近日又新纳了一房妾室……”
  近日方家手头足的很,饱暖思淫欲,老二不久前便买了个经人调教好的扬州瘦马回来,日日留宿在那妾室的房中。
  对上自家两个儿子望来的目光,方二老爷脸色讪讪:“那疯妇委实有些不像话。”
  “到底是买回来的玩物罢了,你少听枕头风为好,”方老太爷说着,敲了敲桌子,“你若是耳根子软,我便让公中停了二房的供给。”没了闲钱还养个什么妾室?
  方二老爷当即支吾了两下,不吭声了。
  眼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方老太爷这才站了起来,抬脚向外走去:“此事我要同你们母亲商量商量再说,尔等万不可自作主张!”
  ……
  家里的男人是指望不上了,方二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的佛堂:如今这个家里能替她们做主的也只佛堂里的老夫人了。
  虽然外头女帝当政,女子地位水涨船高,可在方家,女子地位却仍是远不如男子的。这要上溯至方家的祖上。方家最辉煌的时候不在如今的大楚,而在前朝。前朝女子尊三从四德,读《女则》《女戒》,当时的方家小姐更是整个金陵城的表率。朝代更迭,虽然如今的方家早已落没,可不知道是不是仍怀念着那段辉煌的过往,在外,方家同金陵那些世族新贵没什么两样,可关起门来,方家的家规沿用的仍是祖上传下来的那一套。
  作为嫁进来的女子,虽然不理解,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渐渐适应明白了这一套规矩。
  “此事本来老夫人未必会插手,”方三夫人说着顿了顿,随即鼻间发出了一声冷哼,“不过那丧门星插了一脚,老夫人对那丧门星恨的很,只要咱们将此事推到丧门星的身上,老夫人自会替我等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