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201节
  “这个疯子!”有老者拧紧眉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听着原二的笑声怪渗人的。
  “我说……”他沉默了一刻,开口问身边人,“你们谁去把他拉下来?”
  几人对视了一番之后,其中一个原家老爷才动了动唇:“我去……”
  才开口便被一道女声打断了。
  “爹喜欢那张椅子?”女孩子的声音依旧轻柔,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
  这一声倒是让大家记起来了:娇娇还在这里呢!
  “娇娇!”有人转头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却见方才还跌倒在地的原娇娇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走到大堂边侧的廊柱下,朝这里望来。
  “喜欢,当然喜欢。”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爹”惊醒了狂喜之中的原二,他的笑声停了下来,看向原娇娇,激动的拍着椅子的扶手,道,“太喜欢了!”
  “爹喜欢就好。”女孩子点了点头,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这笑意十分柔和,正是他们平日里最熟悉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此时处于阴影中的关系,昏昏的灯光之下,素日里熟悉的笑容此时竟多了几分诡异。
  女孩子在廊柱边摩挲了一会儿,而后朝他们再次展演一笑,众人只听耳边一阵嗡嗡的轰鸣声,原本大堂的四壁之内竟有数根黑黝黝的柱子从地上升了起来。
  耳边一阵“唰唰”的铁柱与机关的撞合声吵的人头昏脑涨,待到那声音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众人四顾而去,才惊奇的发现不过转眼的功夫,素日里议事的大堂已变成了一座牢笼。
  第376章 对峙
  牢笼!
  往日里进进出出,可以自由出入的议事大堂竟变成了一座牢笼。众人大惊之下以至于一时脑袋有些发胀。
  不过再怎么头脑发胀也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娇娇,你做什么?”有人惊道,“这大堂怎么会……”
  “是老祖宗告诉我的。”女孩子站在廊柱边耐心的为众人解释了起来,“这座议事大堂是我原家最后的防线,能绝了自己出去的路也能阻了别人进来的路。所以,若是有朝一日,长安城为匈奴铁骑所攻破,原家大祸临头之际,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避难湾。”
  原来是这样,有人松了一口气,而后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道:“好,如此便多谢娇娇告诉我们这些事了。你把机关合了吧,眼下匈奴不会打过来,长安城好得很,原家也没有到大祸临头的时候。”
  话虽是劝说,只是语气不复先前的慈爱,反而多了几分警惕。
  就算是要告诉大家这是原家的秘密,也用不着这样吧!这孩子……怕是有问题。
  女孩子笑了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同样一脸茫然朝她望去的原二爷。她脸上笑意加深了不少,语气幽幽的:“爹若是喜欢那个椅子,我便将你永远和那张椅子放在一起好不好?”
  原二爷脸色顿变,当即便要起身,却听又是一阵“嗡嗡”的机关开合声,那椅子四周的地面上同样升起了数根铁柱,不过转眼的功夫,那张只有原家老祖宗才能坐的椅子便变成了一座只供一人可居的牢笼。
  他被关起来了,这时候便是再傻也能察觉到那个女孩子身上传来的恶意了。
  “不孝的东西!”原二爷当即一声怒喝,扒着牢门愤怒的看向原娇娇,“给老子打开!”
  原娇娇看向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的原二爷,笑了:“爹自小教我为人至孝,你想坐在椅子上,娇娇自是要帮你的。”
  “你想做什么?”这种帮谁能要的起?原二爷怒道:“你要和她一样吗?我对她不好,可自问对你不薄!”
  “不薄?”原娇娇语气扬了扬,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即却笑了起来,“原二爷还当真好意思啊!”
  不叫爹了,直呼其名了!
  众人再迟钝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了。
  虽说素日里总是口口声声称原二这个混账讨人嫌的,可若是他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件麻烦事。
  于是堂中一个原家老爷当即便道:“娇娇,你冷静些,他是你爹啊!”
  原娇娇“哦”了一声,转头向堂内的一众原家老爷看了过来,她笑了笑,手指在廊柱上摩挲:“险些忘了你们!”
  话音刚落,“嗖嗖”数声机匣发动的声音响起,堂内一众原家老爷随即陷入了混乱,纵使如今堂内烛灯昏昏,却也足以令他们这些素有武艺,身手非常人可比的阴阳术士躲过四处飞来的弩箭了。
  所以,这混乱也不过几息的功夫便消散了,众人看着脚下的弩箭,黑漆漆的箭头即使在昏昏的烛灯中也闪着幽幽的光泽。
  箭头有毒。
  一众原家老爷脸色大变,忙喝道:“娇娇,我等对你不薄啊!”一边说着一边有两个原家老爷互相使了个眼色,脚下往原娇娇的方向踏了出去。
  “我劝你们不要动。”原娇娇摸着廊柱,神色依旧平静,语气也是自始至终的淡漠:“几位的本事我清楚,所以方才只是警告,若是背后再有所动作,下一次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这话一出,当即令得原本想要动手的两个原家老爷顿在了原地。
  “这个地方是老祖宗所建,为我原氏大祸临头时所用,”原娇娇说道,“几位族伯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她说到这里,目光转向了最上首坐在笼中的原二爷,轻哂,“为了他,值得么?”
  原二爷的脸色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一众原家老爷却神情一僵:其实说到底,这个孩子的怨言还是对着原二的吧!
  原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自是最清楚不过了,如此生怨其实也不足为奇。再者,为了原二冒这个险,呃,也委实太不值得了。
  如此一想,静默半晌之后,一位原家老爷咳了一声,开口了,他骂道:“原二,你看看你做出的混事!两个女儿,一个个的如此恨你,不是你这做爹的不好,还有什么缘故?”
  “我呸!”原二冷笑着瞥了眼堂中的一众原家老爷,哼道,“先前想让娇娇救她的不就是你们?”
  那原家老爷到底还是要脸的,闻言不由怒道:“我等一开始是不同意的,若不是刑部那边……”
  “都是些假惺惺的东西,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说着转头看向原娇娇,“原来我还真看走了眼,老祖宗看的一点都不错,你就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东西。心慈手软?我呸,比她还要狠!”
  “你以为你对我很好?”原娇娇抬起眼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她卷起了袖子,瘦削的胳膊上一条深可见骨的割痕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你看看,这就是你对我的好。”原娇娇笑了起来,眼神发凉,“多好啊,口中哄着最疼我家娇娇了,可做的呢?一个真疼女儿的父亲又怎会做出这种事?你自始至终不过是把我当成你做春秋大梦的工具罢了。”
  十三年的父慈女孝说穿了不过是互相演戏,他假做慈父,她伪装孝女。一出戏总有落幕的时候。
  “你除了会惹麻烦之外还会做什么?”原娇娇脸上的笑意渐渐发冷,“我早受够你了,但我不能杀你,”她说着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喃喃,“我是济世为怀的神医,只能救人,不能杀人的。”
  “所以,我找了个人来杀你。”她说着,顿了顿,对原二爷道,“你可知我哄你去金陵黎家那一次,是她第一次见到你?我以为她那么恨你,会杀了你,毕竟金陵那个地方,再加上有甄仕远保她,要脱罪也容易的很,但她没有。”
  说到这里,原娇娇语气中不由有些怅然,她撇了撇嘴,声音也多了几分难言的委屈:“她居然没有杀了你,我真是一点都不开心。”
  这句话听的众人脚下一阵发寒。
  所以,她想杀原二这件事根本不是临时起意,就算没有今日的事,她也是想杀原二的。
  为了什么?因为原二利用她?可原二做的这些事情……家里哪个不在做?
  原家的娇娇,生来就是为原家争夺阴阳司。
  第377章 一夜
  堂中一众老爷听的冷汗涔涔。
  今日之事,一旦被揭开,怕是不能善了了。
  “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那边的原二扒着牢笼的门还在骂着,“早知如此,当年就该留下她,将你掐死。”
  “你除了会说这句还会说什么?”原娇娇别过脸去,道,“我早听腻了这等没用的废话。”
  这才是她的心里话,忍了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
  “我做梦都想你去死,你怎么就不死呢?”原娇娇歪着头,看着牢笼里脸色涨得通红撞击牢门的原二,大抵是这副困兽犹斗的样子极大的取悦了她,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总是自作主张,惹了麻烦,我在后头为你自作主张惹得麻烦善后多少次了?”她说着轻叹了一声,嗤笑道,“这次又来了,想要我救大殿下时,就想办法救我,自己遇上麻烦了,就要我救她。你可曾问过我愿意不愿意?”
  原二爷恨恨道:“你自己说了愿意的。”
  她不愿意的话就直说,既然不想,也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惺惺作态作甚?
  “我说不愿意有用吗?”原娇娇沉下脸来,冷冷道,“我烦了。”
  一位堂中的原家老爷便在这时出声了:“娇娇,今次这件事真是逼不得已。你可知晓家里现在沾上了谋反的嫌疑,昔年张家都能因为谋反而灭族,更遑论我们?若真是没有办法开脱谋反的嫌疑,到那时,真是合族都要死,你也不例外啊!”
  “是你们都要死。”女孩子纠正道,“我不会死。”
  “你也姓原,怎么可能不会……”有原家老爷急急出声,但说到最后一个“死”字时却突然没了声音。
  她不会死,因为大殿下,所以她不会死。
  大殿下就是她的保命符,所以,就算是原氏被灭族,她都不会死。
  堂中的一众原家老爷凝起神来,这时候没有人再天真的以为她只会杀原二一个这种蠢话了。
  这句话一出,他们已经明白了。
  此时被撕开的可不止是什么父慈女孝了,连同过往那些长辈对小辈的关照,所谓原氏同宗血脉之情也通通被撕开了。
  她今晚落闩关门,又将众人困在这里为的就是谋杀,她要杀了他们这里所有的人。
  “原娇娇,我看你是疯了!”有位原家老爷当即大喝了一声,整个人纵身一跃,跳过人群,五指成爪袭向原娇娇。
  嗖嗖的羽箭在烛光中如箭雨般袭来,可怜那原家老爷人才跳至半空中,就被箭雨射成了刺猬,最后不甘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老祖宗用作原氏大祸临头时的保命符,箭上的毒自然不是凡物。
  见血封喉。
  “我说过,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的。”看着落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老者,原娇娇收回了目光,看向众人,“这个机关可不是寻常之物。”
  有原家老爷冷笑道:“我们不轻举妄动,你就会放过我们不成?”
  “放过?”女孩子笑了,“当然不会。”
  他们这里所有人,都要死。
  弩箭袭来,烛火一跳,原家的正堂陷入了黑暗。
  ……
  方才陷入黑暗的屋内再次亮了起来,张解将拿下的灯罩重新罩在了灯上,屋内昏黄的烛光让人心里愈发宁静。
  “这风挺突然的。”坐在床榻上的女孩子看向窗外,方才躲入云层的明月再度跑了出来,同被风吹灭又重新点燃的烛灯一样,让屋里屋外都明亮了不少。
  张解笑着在一旁坐了下来,道:“已入深秋了,我在金陵见你时还是初春。”
  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让他二人在檐下相遇。
  缘这种事有时候当真微妙的很。
  原本以为是人海中一次偶遇,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人这一生中遇到的人不知凡几,很多事过了初时还记得,久而久之便会渐渐忘记。可那一幕却反其道而行,初时没有记起,可越往后反而记得越清楚,以至于如今他还能记得当时她当时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