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心不古
  十一、人心不古
  时间转眼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江岸草原后梁发现了金矿,附近的人都开始挖金矿洗金子。铁蛋儿只有十几的年龄,铁蛋儿大的身体仍然弱不禁风,于是铁蛋就和隔壁本家伯父家的一个堂哥大平、一个堂姐夫于泉合伙洗金子。
  二娃也和自己的小舅子等人大家伙也一块儿在金矿洗。洗了一个阶段,二娃每天都看到铁蛋儿一伙洗到的金子不少,但问过哥哥嫂子却说铁蛋儿分得的很少。
  一天二娃明明看到于泉洗到一粒指甲盖大的金粒,晚上回到家二娃跟着铁蛋儿一起去分金子时,却不见了,二娃认定这里面一定有鬼。
  铁蛋儿妈去找了二大伯子理论此事,铁蛋儿堂姐大凤说:“我保证于泉没有做手脚,如果他做了对不起大伙儿的事,我就拿我这刚满月的儿子赌,让我儿子长不大。”
  铁蛋儿妈听了这样的话心中很是不忍。她说:“你不要这样说话,和这娃娃没甚个关系。你想想洗好的金子一直放在于泉身上,就从金矿回家大家就来分了,如果不是他半道做了手脚,金粒怎么会不见了?”
  二娃也应和:“对呀,今天是我看到的,指甲盖那么大一块金子哪里去了?”
  堂哥大平一听这话,立刻火冒三丈:“怪不得?!我每天都觉得比别人洗得金子多,一回家分就比人家少?还纳闷了这么多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凤跳下地就扑向了大平,一个巴掌已经恨恨地扇到了大平脸上,姐弟两顿时揪扯打在了一起。
  二大伯二羊一跳三尺高,冲出房门从院里拿回半条椽,要打这暴跳如雷的儿女,一边挥舞半截椽一别骂:“这两不争气的畜生!打死算了!”
  铁蛋儿妈和二娃,理没论清楚反倒拉了一趟打架,二娃的手还被二羊的椽上的铁钉划破一道口子。
  二羊这么一咋呼,为的是把女婿私自偷盗的行为不了了之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等铁蛋儿妈和二娃离开,大平一家子坐下来分析了此事,他们也认定于泉私下做了手脚,只是大凤还是将信将疑。
  于泉是外乡人,原来是地质队的临时工,两年前跟地质队来这里作业,被大平的姐姐大凤看上了,不顾家里人的强烈反对,一定要嫁给人家做老婆。于是,于泉倒插门成了二羊的女婿。
  一家人到闺女家找于泉来问询,于泉啃呲瘪肚半天才承认自己做过手脚。二羊说:“铁蛋儿的一份说什么也不能还回去了,金子是小事,这人丢不起。”
  大平愤愤地要回自己的一份,大平媳妇儿看不过,把此事悄悄告诉了铁蛋儿妈。
  铁蛋儿妈心疼儿子小小年纪受苦受累却给人骗,但苦于没有证据也要不回来。只要二羊家大人孩子路过大门外,铁蛋儿妈就破口大骂,骂那坏了良心,不得好死的人坑骗一个娃娃,还沾亲带故呢,简直猪狗不如!
  反正什么难听骂什么,二羊一家人自知理亏,都低头走路,从不还嘴。
  这事儿过去好多年后,年老的于泉,作为一个一辈子内向、怕老婆的人,得了抑郁症,每天要死不活的样子,大凤死活容不下他,冷锅冷灶冷炕头,这样熬了几年,53岁时一根麻绳上吊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这是后话。
  自那以后,二娃和哥哥嫂子商量叫铁蛋儿和他一起恲伙,只是铁蛋儿还小不能按大人算,和他小舅子一样只能分得大人的八成。
  开始时,二娃就嫌铁蛋儿小不愿和铁蛋儿恲伙,铁蛋儿妈心里也曾对二娃不满,如今意识到还是亲叔叔亲,见不得侄儿受气受骗也就不再计较。
  一年下来,铁蛋儿洗得的金子,黄橙橙金灿灿的,差不多装满一罐头瓶。
  听说江岸草原人们洗到不少金子,收金子的人便找上门来。
  铁蛋儿家房后的张家有五个儿子,全是壮劳力。因此洗得的金子最多,据说有不止三罐头瓶。
  一天傍晚,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了江岸草原的宁静。来了高高壮壮的三个人,在张家大门口停好车,两人手里各提一个密码箱,长驱直入,还一边操着外乡口音叫嚣:“有金子的都拿来,我们都收了!”
  草原人很少见到摩托车,又是三个衣着光鲜的人,一看就财大气粗的主儿。
  张家私心,只招呼了一家平时和自己关系好的王家,两家想悄悄卖掉自己的金子,生怕走漏了风声而被贼惦记,也怕这么好的事儿别人沾了光。
  老王家人精,想再看看行情便没有卖。
  张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三个外乡人迅速地骑摩托车离开。煤油灯下,张家人看着一沓沓还未拆封的崭新的大团结,个个人脸上都乐开了花。就在他们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清点这属于了自己的钱时才发现,除了第一沓递到手里的是真正的“大团结”外,其它几沓都只有表皮几张是真钱,剩余的都是崭新的白纸。
  一家人都傻了眼,也才恍然大悟:对方急急火火地说收黄金是国家不允许的,被人逮着了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人都要坐牢。张家人也在对方制造的紧张气氛里很是紧张,所以双方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交易,对方给的价钱不低,连用的天平都是张家自己的,一副细枝末节不计较的样子——原来人家是有备而来啊!
  也因为当时正值国家严打时期,草原人们都不知道政策,只知道严打很严格,对方一说国家禁止私自买卖黄金,老张家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对方又一副宽厚的样子,却实实在在骗了憨厚的张家人。
  话说国家严打时期,铁蛋儿二爷爷家的拴住也撞在枪口上,被严打了一回。
  原因是拴住偷了队里一把扳手,被人举报然后被派出所逮了去,派出所的公安来搜拴住家,搜出几十条大毡,几十块木板,公安问拴住:“大毡和木板哪来的?”
  拴住回答:“大、大、大…大毡是木匠打的,木、木、木…木板是、是、是…毡匠擀的……”
  拴住本来是个结巴,被公安一吓唬就更加结巴了。一句话逗乐了一群人,连公安都忍不住笑起来。
  因铁蛋儿的曾爷爷是地主,家当自然不少,虽说被抄家没收,政策平反后也还回了一部分家产。所以大毡和木板自然是自家的东西。
  但是严打时期,拴住因为偷窃一把扳手被判了六个月牢狱。
  在如此严打之下,从此牛放南山,刀枪入库,门不上锁,大家只管做自己的营生,安全自然有各村的民兵负责。
  再说张老二看着娃娃们累死累活洗来的金子变成了白纸,心如刀绞。
  之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张老二跳进唯一一口一村人饮用的水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整整一村人没有了水喝,大家都诅咒骗子白白夺了人性命,一村人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计,大家用水斗子不停地从井里打水倒掉、打水倒掉,折腾了两三天,大家估计大抵淹死张老二的井水也差不多被打完换作新水了,人们才忍住恶心和不忍从井里打水吃。
  虽然其他村也有被骗的人家,但张家可能是最大的受害者。
  村长及时向派出所报了案,但骗子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这件案子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之后有人来买金子,大家都特别小心,再没有人上当受骗。
  话说铁蛋儿家的一罐头瓶金子换回四千八百块钱,几沓子的大团结,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的一家人带来了无比的满足感。
  随后各家都买了四轮车、铁犁,再不用牛拉犁耕地了,每家用四轮车耕地只要三、五天就可以把原来个把月耕不完的几百亩地耕完。
  于是,耕牛都卖了,从此,江岸草原实现了“四个现代化”的“机械化”。
  大家的日子便真的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