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景岚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柳溪意味深长地回她一句,低头温柔地给她擦拭左手掌心上的污渍。
  她擦得很是小心,每一下都似乎害怕弄痛了景岚。
  景岚呆呆地望着柳溪,上辈子的她分明杀人不眨眼,竟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柳溪觉察了景岚的打量,她缓缓抬眼。
  景岚慌乱地别过了脸去,擦好了?
  好了。柳溪微笑,转身将半截衣袖在寒潭中仔细洗了个干净。她哪里顾得景岚还在旁边,便拧了拧衣袖,擦上了自己的颈子。
  身上涂雄黄粉太久,味道实在是难闻。特别是沾了汗水之后,更是难闻。
  柳溪向来喜净,现下先把头上的雄黄粉洗掉再说。
  景岚听着帕子水声,以为她不过是擦擦掌心,便转过脸来,恰好瞧见柳溪松开了发带,如瀑青丝倾散脸侧,半掩住了擦得雪白的雪颈。
  世间万物,越是朦胧,就越是莫名招人心喜。
  半湿的发梢垂着水珠,柳溪背过了身去,微微拉下肩上的中衣。
  慢着!景岚脱口惊呼,慌忙起身背过身去,你你要沐浴你先说一句啊!话音落下,只觉心跳如鹿,一蹦一跳地很是欢快。
  柳溪一时忘了,这丫头并不知她知道她是女儿身。
  那就请阿岚君子一回。柳溪笑望着景岚的背影,往外走十步。
  我去那边看看。景岚才不要留在这儿。
  不成!柳溪立即否决了她。
  景岚蹙眉,你别忘记你是我嫂嫂!
  十步就好,我不解衣入潭。柳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娇滴滴,万一这潭中藏了凶兽,你得救我。
  麻烦女人!
  景岚下意识地想抓凝光,谁知方才一个激动,竟把凝光忘记在了寒潭边。
  柳溪把她这小动作看在了眼底,她哑然失笑,拿起了凝光,阿岚,接着!话音一落,便将凝光往景岚那边一抛。
  景岚顺势一接。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为了接剑才转身的!
  可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瞄见了柳溪的身影柳溪虽说还是背对景岚,却微微侧脸濡湿的冷艳面庞被垂落的半湿青丝掩住大半,鼻尖、嘴角还沾着晶亮晶亮的水珠儿,此时眸光微转含笑望着景岚,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味道。
  还看?柳溪似是低嗔。
  景岚回过神来,转过身去,快步走到十余步外。
  心,犹自疯狂跳动着。
  她这才想起来,似乎忘记向嫂嫂赔个不是了,柳溪我不是故意看你的对不起
  柳溪掬水淋在倾泻的青丝上,水滴自发梢嘀嗒落回寒潭,柳溪并没有听见景岚的道歉。
  景岚没有听见柳溪应声,柳溪好像是恼她了?
  这这若是被误会了,如何是好?
  景岚心绪烦乱,提着凝光在原地焦灼地踢了几下脚底的小石子。偏偏她还不能回头,哪怕回头看一眼,也能知道柳溪现下到底有多不高兴?
  她也是姑娘家,就偷偷地看一眼柳溪有没有生气,不算轻薄吧?
  景岚陡然生了这样一个念头,又很快被景岚给按下了。
  不成!
  她确实没有轻薄柳溪的心,可万一柳溪看见了,以为她真有那种窥看姑娘洗澡的邪念,那该如何是好?
  柳溪早将她那焦灼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底。
  同是女子,有哪个不喜欢干净的?
  在暗处她还不知景岚发梢、颈上沾染了那么多的雄黄粉,此时静静打量,只怕这丫头也很不舒服吧。
  一念及此,柳溪很快便清理干净了发丝上的雄黄粉,将半润的发丝重新用发带束成一束高马尾。她将手中的半截衣袖重新搓洗干净,一手拿着,一手拿起惊月,往景岚那边缓缓走去。
  真不是她故意走得悄无声息,只因景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按压那个焦灼的小心思上。
  直到柳溪走近三步之内,景岚才惊觉柳溪靠近了自己。
  她匆匆回头,对上的是柳溪含笑的清亮眸子,你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
  嗯?柳溪总觉得这丫头的语气很是心虚,她倒没有多想,只将半截衣袖递给了景岚,你也好生擦擦,雄黄粉一直敷在身上难受。
  知道了。景岚接过半截衣袖,提剑垂着脑袋走到了寒潭边。她刚想擦拭,便发现柳溪在她三步之内,不由得提醒道:我要擦洗了。
  我知道你要擦洗了。柳溪站在潭边,伸出手去,接了一捧溪流回来,大口喝尽。
  景岚捏着半截衣袖,正色道:叔嫂有别,你站边上我如何擦洗?
  又不是上辈子没有见过?
  柳溪嘴角噙起一丝饶有深意的轻笑,她故意逗弄景岚,以前在西山铸兵时,打铁的弟子们热极之时,便会脱了上衣
  那是西山,不是东海。景岚更是心虚。
  你们东海的打铁弟子热极都不脱衣的么?柳溪佯作没懂景岚的意思,不对啊!我记得我在铸兵台也见过脱了上衣打铁的难道是柳溪眸光一转,一瞬不瞬地盯着景岚的眸子,我家阿岚在害羞?
  胡言乱语!柳溪,男女有别,你这样放肆,传扬出去,别人都要笑话你不知羞的!景岚索性说了重话。
  是啊,笑话的只会是我,又不是阿岚你,你怕什么呢?柳溪一面说着,一面走近景岚。
  景岚往后退了一步,柳溪,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柳溪继续往前。
  景岚继续后退,最后被柳溪逼在了树干上,退无可退。
  柳溪你别放肆!景岚挺直了腰杆,扬声道:我我可是景氏的家主!
  惊月刀鞘猝然抵在景岚脸侧的树干上,柳溪微低下颌,眸光中的挑衅之色若隐若现,做景氏的家主,日后身边肯定不缺姑娘。
  景岚身子绷直,耳根早已红透。
  柳溪突然伸手在景岚鼻尖刮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得意说道:小丫头,那么容易害羞,迟早要穿帮的。
  她竟知道?!
  景岚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也不敢轻易答柳溪的话,生怕中了她的套,被她轻易套出这个秘密。
  抱你的时候就摸到你的裹胸布了。柳溪说得淡然,负手轻笑,女扮男装之事我也做过的,所以到底是裹伤的布,还是裹胸的布,我一摸便知。
  景岚脸色铁青,心乱如麻。
  早防晚防,还是防不住柳溪这只狐狸!
  柳溪笑容更浓了几分,你若真是男儿,给我十个理由,我都不会抱你,毕竟世人只会骂我不知羞,无人会苛责男子半句。
  柳溪!景岚一脸凝重,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道,此事你给我烂肚子里面!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啧啧,阿岚这是在威胁我么?柳溪敛了笑意,故作不悦。
  景岚彻底急了,往前走了一步,直视柳溪,你想如何?
  这女人竟然得寸进尺!
  柳溪绷不住笑意,她真挚地望着景岚,我想如何?我不是一早便说了?我想看我家阿岚行冠礼,领都督军印,带领东海景氏傲立东浮州。
  景岚怔怔地望着柳溪。
  不信?柳溪莞尔反问。
  景岚此时整颗心都乱了,哪里还能辨别她的话是真是假?
  那现下就杀了我灭口,一了百了。柳溪坦然闭眼,一幅任君宰割的模样。
  景岚别过脸去,柳溪,你明知现在我不会杀你。
  那出去之后,我给你一个机会杀我。
  你若选择不杀,从今往后,你便不准再疑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又说开一件事~
  其实对两人而言,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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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个虫~
  第53章 泅水
  幽幽带着手下往下爬了一阵, 忽然缀绳停在了半空中。
  怎的就中了柳溪的激将法?!说爬就爬了?
  幽幽暗暗咬牙,仰头望了一眼高耸的悬崖峭壁景岚与柳溪两人联手,一时半会儿定然折不了命, 在外面等着她们两个挣扎出来才是上上之策。
  一念及此,幽幽对着已经到底的手下呼道:取完蛇胆就速速上来,我们先破了长廊的机关, 回去以逸待劳, 等那两人出来。
  是!
  手下们齐声大喝。
  幽幽借力腾身,上窜的速度倒是很快, 片刻之后便稳稳地落在了石台边上。
  她望着一团漆黑的长廊,方才闯进来时的凶险还历历在目。那些手下不该这样白白死了, 这长廊中的机关她一定要破得干干净净!
  轰!轰!轰!
  □□的爆炸声沿着长廊扩大释放出去,在悬崖之间不断回响。
  仿佛震颤的并不是长廊,而是整座海龙陵。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在寒潭边静默的景岚与柳溪也依稀听见了□□爆炸的声响。
  柳溪冷笑,幽幽可真是个急性子,直接用□□炸也不怕把这座海龙陵给炸塌了。
  景岚还以为是幽幽进入了龙腹, 一时寻不到出路, 便动用了□□。倘若如此, 那幽幽离这儿已经很近了。
  她无暇再与柳溪纠缠她是女儿身的秘密,正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早点找路出去。
  阿岚, 那我们就说定了。柳溪突然开口。
  景岚愕然, 说定什么?
  我方才说的,你若不杀我,日后就不准怀疑我。柳溪咬死这件事不肯罢休。
  景岚皱眉,正色道:他日你若像上辈子那样, 再做伤害我们景氏之事,我还是会杀你。
  不用你动手,我会先你一步自戮。柳溪笃定,这辈子绝不会再伤害景氏一人。
  景岚欲言又止,最终只得作罢,点头道:好,你我就这样说定了!
  找出路吧。柳溪左右看了看,这树林所幸不算大,半个时辰之内,她与景岚一定可以翻找一遍。
  不知为何,知道柳溪早就看出她是女儿身,景岚竟觉多了一分释然。
  不必戴着面具而活,是景岚一直要的日子。
  只是,她若在这个时候坦诚自己是女儿身,只会节外生枝,让众人笑话她已故的母亲小人之心,竟做出这种荒唐之事。
  东海的新任家主竟是个欺骗众人多年的小丫头。
  这样的事传入江湖,对东海景氏声名也有损。
  如今的景岚已经骑虎难下,恐怕这一辈子都要当公子到底了。
  柳溪听她半晌没有吱声,便不时地打量了她几眼,看见她的神色凝重,估量多半是因为女儿身暴露之事吧。
  阿岚。
  嗯?
  你放心,我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你是女儿身。
  柳溪比谁都明白,女子不易,尤其在这个乱世。景岚的身份一旦暴露,东海景氏想要在东浮州彻底站稳脚跟,那是加了好几重难度。
  想来也可笑。
  女子想要在乱世建功立业,最后的落脚处还是得依傍男子。要么就是父兄支持,要么就是嫁人联姻。
  景岚的这重身份,柳溪无论如何都会帮她护住。
  甚至柳溪还多了一分私心景岚是女子,那借男子之壳,终结这个乱世后,便能站在女子的角度考量,颁发诏令,让这世间许多优秀的姑娘站出来与男儿比肩共创盛世。
  景岚轻叹,你管住你的嘴便好。
  柳溪笑而不语。
  两人很快便将这小树林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出路。
  最后两人又回到了寒潭边。
  柳溪沿着垂落的溪流往上瞧去,这溪流入口甘甜,绝不是海水,多半是这岛中的泉脉。溪流进来的地方,也算是通往泉脉的入口。
  只是这溪流几乎是垂直而下,柳溪仔细瞧那石壁,皆是青苔,并无多少凸石。就算轻功再好,也难以攀石而上。
  哗啦啦
  正当柳溪思忖之时,只见景岚解下了背上的骨灰与断枪,扔掉了手中的凝光,猝然跃入了寒潭之中。
  她与柳溪想的不同,溪流就算有出来的泉眼,也不一定能容人通过。
  这寒潭一直有溪流注水,却不见溢出,多半下面有暗洞。
  景岚自小便在东海畔长大,泅水功夫不比海城那几个老舵手弱。这寒潭到底也不是很深,她泅水下去瞧瞧,说不定真能发现什么出路?
  亏得这寒潭水甚是清冽,景岚潜在水下睁眼四看,也能将这水下的景象看个清楚。
  果然!
  她才环视一眼水下石壁,便瞧见了一处雕刻着鱼龙纹的石门,石门半启,刚好够一人进出。
  她奋力游了过去,探进半个脑袋打量了一眼。
  里面的石壁都是用荧光青石所筑,没有月光透入,青幽之色更甚,足以将整个水道照亮。景岚再往里面挤进半个身子,身子往上一探,这里的空间很高,寒潭水涌进来并不能将整条水道全部淹没,上面还剩了一截空间,足以给泅水进来的人换口气继续前行。
  景岚缩回了身子,挥动双臂飞快地游上了寒潭水面,破水而出的瞬间,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
  柳溪知道东海景氏的人善水,可也是头一回瞧见有人可以潜游那么长时间的。
  她关切地看着景岚的脸,阿岚,你没事吧?
  无妨。这泅水之术,算得上景岚最得意的一门本事,她半浮在寒潭水面,正色道:下面有条水道,应该就是出路。